“你比我想象的要平靜,這個時候哭怕也是人之常情吧?”江一沒有急著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的神情平靜,可是暗地里卻是想從江一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來,看出他問我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無奈,江一的神情一直以來就極少有變化,連眼神也是滴水不漏般的不流露任何情緒,聲音除非特殊,否則都是放新聞聯播,我也看不出來個端倪。
不過,我還是回答他了,用我早就想好的答案,聲音無奈且哀傷:“我很想哭,但是我不能哭,你知道,無論是哪一脈,山字脈做為最為擅斗之人,總是要撐起這一脈。不管以后是怎樣,我們這一脈是個輪回,總是要進入那‘昆侖詛咒’的,你說我有什么資格哭?”
江一說到:“昆侖詛咒?這修者望都望不到,盼也盼不來的地方,你說是詛咒?只是,哭出來或者還好些,不哭,才是很傷心傷神的吧,心氣兒不順倒還在其次。”
“是,我是哭不出來,人恍惚著呢,連傷不傷心也不知道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聲音無比的頹廢,是實話,卻也刻意這么說,在看了光碟之后,我覺得我應該這樣做。
原本,我是有問題要問江一的,就比如魯凡明的說法里,昆侖仿佛只是認可力量,這與我心目中的道家仙境很是不符,但此刻也是不問了。
我神色木然,仿佛已經陷入了濃濃的哀傷之中,可是我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在想一句話‘我在思考,這件事于我華夏究竟有沒有意義,人,貴在自知,貴在自知!!’沒有為什么?就是單純的本能讓我在想這句話,可是想了半天,仍舊是解不開其中的滋味,索性也就不想了,只是那表情顯然越發的木然。
江一站在房間內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終于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你,也別太難過了。”
我木然不答,而江一則是嘆息一聲,開始收揀他帶給我的資料,這時,我才有了一絲反應,抬起頭來看著江一,眼神很是悲傷和渴望,說到:“難道就不能留下一張嗎?”
江一說到:“這些資料也是機密,看過,你記住也就可以了。再說,能給你安慰的應該是那張影碟吧,我看過,能知道你師父其實是很思念你的。”
看過嗎?那應該是肯定的吧。
我在心里默默的想著,眼神和神情卻同時變得失望起來,江一收好資料,說到:“我的時間是有限的,我要先走了,只是還是想對你說一句,如果憋不出還是哭出來的好。”
換成從前,我應該是會感動的吧,這種長輩的關心,可此時,我心里裝滿了心事與疑惑,不自覺的就防備了起來,但一行清淚終究是從眼底滑出,我不是做給江一看,其實,我還是難過的吧。
關門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江一離開了。
我一把抹干了臉上的淚水,神色恢復了平靜,我想師父應該能知道的,當我想起你,不再是青澀的哭泣時,那是成熟,也是更深的想念,把想念變成了自己的動力和呼吸般的習慣。
你也是如此想念著師祖的吧。
那一早晨,從窗口飄落的紙,上面凌亂的字跡——昆侖!
秋季的雨總是這樣,在昨日消停了一日,今早又是細雨紛紛。
我穿著黑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戴著墨鏡,任雨飄灑在我的肩頭,神情平靜而哀傷的站在這個陵園里,旁邊同樣姿態站著的是小北,元懿大哥,還有高寧。
“就是如此,慧根兒這一次被他師父的同門強行的帶回了師門,說他學藝未精,連學業都必須暫停一年。至于強子,他學藝未成,行動也不算自由。但是他們說了,一年后的忌日,總是會來的。以后的幾個月,我恐怕也不能月月都來了,有事在身,但我想你們不會怪我的,也不要寂寞,因為這一輩子,我也忘不了你們兩個兄弟了,想著真是可恨啊,怎么可以死去?”說話的是我,說到最后的時候,我老是想起老回沖回去的背影,老是想起洪子從藏身處出來,對我說:“承一,其實我已經死了。”
我不想任由這種哀傷蔓延,很是干脆的打開了隨身帶來的酒,灑在了老回和洪子的墓前,然后自己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下去,然后把酒瓶子遞給了旁邊的小北。
在大陣過后,在醫院療養過后,小北的身體無礙,一頭白發是怎么也變不回去了,他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帶著一種壓抑悲傷的語調吼了一聲:“痛快!”
一瓶烈性的,元懿大哥從北方帶來的燒刀子,在我們手里轉了一圈,就只剩了一個瓶底兒,剩下的酒,我很干脆的又倒在了老回和洪子的墓前,又點了幾支煙,放在老回和小北的墓前,我說到:“煙點上,酒也喝上,這幾個月也發生了一些事兒,咱們聊著。”
我索性盤腿坐在了老回和洪子的墓前,其余的兄弟也坐下了。
在秋日的細雨紛紛下,在陵園如此肅穆的地方,我們低聲的開始聊天,自言自語也好,瘋言瘋語也好,偶爾也會輕笑兩聲,也許在旁人看起來,像瘋子吧。
可是,自己的感情,或者所有的感情,只需要慰藉自己,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別人理解呢?無所謂,也不在乎!
從陵園出來,細雨竟然漸漸的停住,一抹夕陽掛在了天空,我們竟然在這個陵園從上午呆到了傍晚,元懿大哥帶來的三瓶燒刀子已經不知不覺的喝光,走出陵園的時候,我們都已經半醉。
“我這就回去了,女朋友等著我吃飯,估計這身酒氣又得挨罵。”說話的是小北,經歷了那么多,終究在時光的沉淀下,他又恢復了那樣的靦腆,就如初見時那般。
“我也走了,家里爸媽也等著開飯呢。”說話的是高寧,他和小北一樣,都住在這城市。
部門的人,大多是住在這城市的。
“我也要走了,今晚的飛機,難得希兒有時間陪我兩天,我也有空。”元懿大哥隨口說著。
我笑了,大戰過后,這些在普通人眼里如此神奇的‘修者’,過得也是這平凡的日子,有的也是這普通的幸福,我笑,剩下的兄弟還能有這樣的幸福,不該開心嗎?
而老回,洪子愿你們的靈魂安好,是安好的吧,我師祖曾經說過一句升華,他們都是靈魂升華的人吧,我想起了洪子走時的那個笑容,手上卻掏出了手機,打給沁淮,讓他來接我們,說到:“元懿大哥,我也要去機場,我們一起吧,讓沁淮來接,要快一些。”
是的,我已經定好了去云南的機票,這一次,想著,我就笑了,因為我是去接如雪的,承心哥執意要讓我去接如雪,然后到東北與他相聚。
我懂他的意思,我和如雪也都很默契的認可了他的安排,我們又怎么舍得不認可?
哀傷過后,總是會有幸福的吧,就如現在!
也就如人生,是沒有資格抱怨命運的不公吧,因為誰的人生沒有屬于自己的那一絲幸福?不管那幸福的時光,多與少,總也是幸福吧,想著應該為幸福而開心,而不是為逆境而難過,你想的是什么,你自然就會看見什么,感受到什么。
所以,怪不得師父曾經會說,你笑,還是不會笑,只是在你自己的一顆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