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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威廉

  我是誰,我為何而來,我要到哪兒去?

  從一張冰冷的木板床上清醒過來,他腦海里一片混沌,一時懵逼之下,腦袋里就冒出了傳說中的哲學三連。

  我叫什么名字?

  威廉。

  不,還應該有一個名字。

  他腦袋突然一陣劇痛,這劇痛不作用于肉體,而是自內向外,波紋一般由精神放射到神經。

  他睜開血紅的眼睛,仿佛病態的鮮紅色瞳孔之中,一個有著五六個足球場大小的密閉空間之中,三枚巨大的橢圓形球體山字形放置在巨大的玻璃器皿之中,難以計數的管道連通著器皿和空間上方的天棚,器皿之中無色透明的液體圍繞著圓球,上面浮著一層薄薄的碎冰。

  這是什么?預兆?還有,為什么是三枚,明明應該是兩枚…

  等等,我怎么知道應該是兩枚?

  記憶?

  青年扶著腦袋,腦海中漸漸清楚起來。

  我應該叫做白河,一個曾經勤奮的孤兒,靠著獎學金和助學貸款修煉有成的文科研究僧,畢業后博物館里蹲資料室度日,在官僚主義生活中漸漸腐朽的老年中二。

  或者,現在我是威廉,小學輟學的白國社會垃圾,小混混,輕微的白化病患者,靠著搶劫盜竊維生。

  按照起點流的套路,這應該是穿越。

  不過看來世界對我真的不怎么滴。

  青年意識到這一點,看著鏡子里的瘦弱青年,忍不住吐起了槽。

  就這二兩肌肉,半夜打劫,頂多欺負一下小乞丐和弱質女流吧。

  還有,還遺漏了什么…

  他看著鏡子,突然有種很糟糕的感覺,他隱隱感覺到這次穿越似乎并沒那么簡單,而且漏了很嚴重的信息。

  會是什么呢?

  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腦海里試圖回憶剛剛的幻境,卻感覺到那幻景仿佛在腦海中被抹除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揉了揉肚子,臉色突然痛苦起來。

  痛苦之余,還有著些許的回憶。

  這是饑餓。

  他表情瞬間凝固了下來,他回憶起了曾經在大學里的景象。

  憑著獎學金和半工半讀,能夠獲得一定數量的金錢,但是刪除了助學貸款…大概就只剩下一天兩頓的饅頭咸菜了。

  可是這位威廉大兄弟,似乎連饅頭咸菜都對付不了。

  他打開冰箱,按新增的記憶找到一個啃了一半的熱狗,而是坐了下來,拿出一個覆蓋著塵土的本子和一根水筆,叼著筆頭皺眉寫了幾畫,卻有一半字跡沒有出水。

  他并不在意,只是跟著念頭繼續寫著。

  穿越形式:魂穿,融合。

  穿越對象現狀:流浪兒,社會渣滓。

  學歷:小學。

  貴重財產:垃圾堆里撿來的老腎一副,七拼八湊組成的老舊電腦一臺,繼承的一居室房子一間,另附欠了兩個月的電費水費。

  身體狀況:瘦弱,亞健康。

  威廉轉了轉筆,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大街,皺著眉頭開始考慮以后的路。

  貧窮的生活是他無法忍受的,正如他在貧窮時候能夠啃著滿頭咸菜刻苦用功,工作之后卻一年咸魚到頭一樣,他并不是一個主動勤勞的人,到達一個平臺之后,白河意識到自己的素質不夠頂尖,選擇的道路上限也有限。憑借著出身的天花板,他很可能無法靠著自己的力量到達社會的更上層,也許熬資歷干個幾年十幾年,退休之前混個副館長當當,或是發狠讀個博士努力當個館長,但也不過如此了。

  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軍,這大概已經算是逆襲,但是想要真正地完成逆轉,白河認為性價比最高的模式是娶個高智商的老婆,好好培養下一代。

  草根想要真正的崛起,很多時候需要幾代乃至幾十代人連續的努力,思維正常、能力有限的人都會在混社會的過程中認識到這一點。只是這個認識卻讓曾經的白河分外蛋疼。屬于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揣著極端自我的人生觀,博物館員白河選擇了紙片人式的生活。

  眼前的現狀有些嚴峻,威廉已經17歲了,這個時候回頭是岸走正常人的道路,怕是來不及。

  不過機會倒也還是有一些。

  沒有重罪記錄、沒有吸毒和酗酒史,威廉暗暗在心里謝天謝地,如果沾了這幾條,那他只有在有活力的社會團體里面一條路混到黑了。在一個相對有序的社會里,沒資本的人走這條路的成功機率低得讓人絕望,失敗要付出的代價卻高得驚人。

  中規中矩的王道路徑,大概還剩下參軍?

  白國參軍的待遇尚可,募兵成功后一期退伍,可以提供助學金上大學,努力繼續上進,不失為一條可選的翻身道路,鉆進小資階層繼續混日子,豈不是美滋滋?

  要考慮的是募兵制的兩條關卡,一是體質,二是asvab考試。

  沒有高中學歷,就只能通過考試過關。

  不知哪里來的迷之自信,威廉相信這個考試難不住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體質。

  他的視力沒有問題,但是很不想因為體質問題猝死在新兵訓練過程中。

  他坐在清晨的燈光之下,就仿佛當年初中畢業時面對上高中還是進入社會的選擇時一樣,十分認真而深入地考慮自己未來的道路。

  需要一個工作,這個工作不需要有太多的要求,只要提供足夠的營養改善體質。

  威廉放下了筆,他吐了一口氣,有些哆嗦地掩住了雙肩,趕忙換上了羽絨服和厚褲子,東羅基山脈和西面阿拉巴西亞山脈塑造出了藍星上獨一無二的漏斗式地形,想象一下北方的冷空氣南下穿過漏斗的酸爽場景,就能夠深切認識到這片大陸為什么在殖民者到來之前沒誕生出任何像樣的文明。

  等一下,自己似乎漏了什么…

  中規中矩的王道崛起?

  滾粗克!

  不開金手指玩你妹的穿越重生?

  不開金手指,你這個死吊絲拿什么跟糕富帥斗?不用說糕富帥,普通量級的社會精英,你斗得過嗎?蛤?

  但我的金手指是什么?

  威廉捂住眼睛,這個時間點的確比他穿越的時間要早上幾年,但是他既不關心足球籃球,也記不住起點,少數幾條能夠讓他發財的路子都在遙遠的東方,等著他這個連張機票都買不起的窮二流子有資本飛過去了,估計黃花菜也涼了。

  而且更可怕的情況出現了,威廉漸漸思考,更多的問題涌了出來…

  等一下,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的事情?很多的事情,原來的白河不應該知道,威廉也不應該知道。

  剛剛的幻象是什么?為什么看過之后就忘了?等等,這個幻象真的存在過嗎?它存在過,是的,它確實存在過,完全,真實地存在過,它的內容是什么?不知道,那為什么我如此肯定?

  我是誰?我是白河?還是威廉?

  大量的汗水浸透了青年瘦小的脊背,他的思維深入,漸漸仿佛看見了深不見底的黑洞,向他張開了黑漆漆的大口。

  時間仿佛突然靜了下來。

  瞳孔從外至內變成了鮮而透亮的血紅色,門窗緊閉的房間里,仿佛卷起了一陣風,清晰的聲音一絲絲地貫穿他的耳膜,震動著他的腦海,每一根神經仿佛琴弦一般彈動,近乎崩斷的情緒,震顫著他雙眼中每一根的血絲。

  “你!失敗了!你!被背叛了!你要復仇!!”

  “你是王者!你要取回你偉力!你!終將再次坐到你的王座上面,直到逆賊盡數忠心臣服。”

  “你是白河…你是…”

  尖銳的聲音在弱化中變得絮絮叨叨,直到什么也聽不清只留下刺骨的顫音,威廉踉蹌著走出小樓,無視身后眾多詫異的目光——這個小流氓居然中午的時候出門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威廉喃喃自語,白河是誰?

  還他mia的是王者?故紙堆里蹲著的亡者是不是?

  中二,真是中二。

  威廉呆立在大街中央,望著烏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有一種一聲怒吼就能夠將烏云全部驅散的錯覺,仿佛只要吼叫一聲,就重新回復藍天一樣。

  嗯,對,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的中二。

  但肯定有什么事情發生在我,不、曾經的白河身上。

  他皺了皺眉頭,按了按肚子,不過我沒有資本去探究。

  對,我沒有資本去探究這個。

  威廉深呼吸著,想起了曾經困窘的白河,穿著福利院里大哥哥傳承下來的衣服,艷羨而淺薄地看著小學同班同學的衣著和盒飯時對自己所說的那樣。

  沒錯,我沒有資本去想那個。

  鮮紅色的眼睛漸漸冷卻下來,等著吧,等著我有資本的時候。

  烏云遮蔽的天空,倒是白化病人難得的適宜出行的時段,威廉定了定神,突然覺得口袋里一陣異動,他下意識向身側揮起一拳,一個少女痛苦地‘嗚’了一聲蹲了下去,雙手抱著腦袋頂上巨大的十字膠帶buff,大眼睛淚汪汪地看著威廉:

  “威廉!你怎么突然打我?”

  “因為你侵犯了我的財產權,我有權采取反抗措施。”威廉揉了揉手腕,從少女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腎,順帶幾張鈔票:“作為精神損失費,這是我的了,瑪麗。”

  “流氓,強盜!全身上下就這點值錢的東西的窮鬼。”這個半面臉上掛著紋身的十三四歲的少女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咒罵著:“喂!為什么大中午出門?為什么不在家里等著我?”

  “等你過來做什么?等你來偷走我的羽絨服和褲子?或者幫助艾薩克來催我的保護費?我知道你想說你不是我想的這樣人,瑪麗,但你總是喜歡戲弄我。”威廉嘆了口氣:“你這個時間,應該在中學里好好讀書。”

  “公立垃圾中學讓人昏昏欲睡的課,無聊死了。”小女孩伸了個懶腰,目光突然靈動起來:“不如去宰肥羊吧,旅游大國來的、傻呼呼的、半夜四處亂逛的肥羊哦!對了,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樣了?”

  “沒什么不一樣的,對了…”威廉雙手抄兜,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錢算我管你借的,還你的時候會附上利息,還有,告訴艾薩克我不干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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