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忽悠著燕赤霞和寧采臣去研究真龍術數之道,實則知道,這東西和道術的理論不說是背道而馳,也是天差地遠,一頭扎進去,沒研究出個名堂別想出來。
白河借著討論術數的機會,將燕赤霞嘴里的道法掏了出來,對這個人的天賦評價又提高了幾分。
他的道術修行確實不成系統,是典型的野路子,能夠修行到這個世界的頂尖,實在是絕世之資。
佛道混雜這種囧事在這世上為什么是常態,燕赤霞倒是給了個很簡單的答案,因為佛法對付妖魔鬼怪有著很特別的效果,因此這個世界的大多數門派傳授秘法都是道佛混雜,白河聽了這個答案,不由得觀想了一下‘命運’,這東西給不嚴謹的編劇擦屁股也是拼了。
白河凝望夜空,突然有些覺得無趣,元神漸漸強大,他也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
千年老妖們能夠憑借著強悍的法力修為橫行霸道,凡人練氣士想要飛升成仙卻異常艱難,天劫來的也是很干脆。
元神再堅韌,最多也只能弄些不深不淺的道術,真正逆轉天命的道術,根本無從談起。
確認了這個世界玻璃心的本質,白河反倒對在這個世界鉆研‘道術’沒了什么太大的興趣。
水淺不棲真龍,這個世界的規則下出現的道術,白河覺得還是洗洗睡,趕緊把信仰收了完事。
“龍王爺!我家孩兒上京做生意,路上不太平,請您千萬保佑!”
“龍王爺,近來家中鬼祟出沒,請賜下符文,助我驅除邪穢。”
“龍王爺保佑!我女兒明日下嫁,千萬保佑她日后無災無難、多子多孫。”
金華城外,一群百姓正在對著一座剛剛建起沒多久的廟宇殷勤跪拜,幾個人站在遠處,一個華服中年人看著這座龍王廟,嘆氣道:“孤在江浙多時,卻沒料到龍王廟也會有這般香火。”
“這是真龍宗這些年干得好大功德。”一僧人念了聲佛號,低聲道:“前些年間北郭鎮蘭若寺盤踞的千年樹妖,被這位真人的真傳弟子寧采臣寧道長除滅,鬼王黑山老妖禍害地方百姓,人鬼不安,真龍宗主親自出手,給予鎮壓,這十年間金華附近州府妖魔盡除,陰陽相安,真龍宗功不可沒。”
“真是道德之士。”貴氣中年看著廟前的信眾,贊嘆道:“這幾年長江大水,東南半壁匪患此起彼伏,孤王在揚州雖有心振作,卻無力回天,這金華州府一片祥和安樂,是真龍宗之功也;元和法師,你是金頂大師高徒,不知這位真龍宗主的法力比諸金頂大師如何?”
“阿彌陀佛,老師曾面見真龍宗主,這位宗主乃是天縱奇才,老師雖然修有法相金身,卻無法揣度真龍宗主的法力。”
“竟是如此大能!”中年震驚道:“莫不是金頂大師自謙?”
和尚苦笑一聲:“不敢欺瞞吳王,老師在金華城中時,黑山老妖仗著鬼王之身在江浙橫行霸道,我家老師幾番出面規勸,都是毫無效果,真龍宗主只是一場斗法,就將黑山老妖鎮壓在地,無法再為禍患;這等手段我老師萬萬不如。吳王殿下,聽聞你府中有一位麥供奉就是真龍宗弟子,為何不在此處?”
“老麥喜歡飲酒作樂,我也管他不得。”吳王表情無奈:“何況孤王這些年間在封地得罪了若干蠅營狗茍,有老麥坐鎮王府,孤王心中也安穩點。”
他看著云山霧罩的長山,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孤王有時候恨不得丟掉身上這擔子,上山修道,了卻凡塵俗事,不知道是何等逍遙。”
“王爺慎言。”吳王和元和和尚身后,一個一臉嚴肅的文士服老者插口道:“王爺,如今東南政局大亂,正需要你這等忠義之人撥亂反正,以免局勢敗壞,怎能生出這等棄世之念?何況這世外之人,我看也非盡是純良之輩,千年老妖和鬼王作亂東南多年,敗壞陰陽平衡,江浙之地宗門寺廟林立,竟然沒有人斬妖除魔!即使是這真龍宗主,依老夫看也是頗有蹊蹺,他降妖伏魔是不假,但是宗門之名如此犯忌,又設立廟宇,妄用淫祀;派遣弟子入您王府實是心機難測,老夫不敢多言,還請王爺千萬留心。”
吳王皺了皺眉:“龍王從古至今皆是正神,何來淫祀之說?既然是祭拜真龍,叫做真龍宗也無可厚非,至于老麥雖然心性跳脫,這些年來侍奉府中,也沒有逾矩之處,傅大人之言得無太過乎?”
“老夫早已不是什么大人,這一番話并非詆毀真龍宗,只是為了提醒王爺,勿要在治世正途上偏離太遠。”傅姓老者拱手道。
“多謝傅大人提醒。”吳王客氣道,又見傅姓老者面露憂色,問道:“傅大人莫非還在擔心京師的事情?”
“唉,我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經辭官不干,但是那些新任督撫橫征暴斂,每一次都要我來出面安撫,這才罷手不反;這一次福州百姓抬著我的旗號造反,怕是朝廷再容不得老臣了。”傅姓老者眼眶含淚面向北方,嘆息道:“皇上,我傅天仇再難為您效忠了。”
“傅大人不須喪氣。孤王給朝廷上辯的折子估計已經到了,傅大人此次多半也是有驚無險,何況若是傅大人不在,江南再反了又該怎么辦?朝廷諸公都是明智之人,不會做出自毀長城之事。”吳王擺擺手,自信十足地說道。
傅天仇心底苦笑,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徹底地完了。哪怕皇上再信任他,哪怕天下都知道他傅天仇的清名,也不會允許亂民打著他的旗號造反,這意味著他傅天仇在地方上的存在,已經對中央集權形成了威脅。
即使是曠世明君,也不會允許他繼續呆在地方。
何況這朝廷…傅天仇皺了皺眉,坐鎮江浙這十年來,他就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朝廷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倒是這個吳王,年輕時候是著名的地方惡霸,前些年突然棄惡從善,傅天仇原以為是笑話,但是幾年來頻繁接觸,倒是讓他看出來吳王是真心改過,這個發現讓傅大人再次感慨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一切都是這么的亂。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
“等等!王爺,傅大人,元和法師!快躲起來。”幾人正在看龍王廟廟會,吳王府的侍衛看到一伙人,連忙擁著幾個大人躲在了集市角落。
“是他們!”吳王看著集市口走來的一行人,臉色也是一變:“六扇門,還有國師府里那些裝神弄鬼的家伙!”
“唉!國師府的人如今也這般霸道。”傅天仇看著國師府的僧人站在六扇門捕快之前,不禁嘆了口氣:“他們來真龍宗做什么?”
“國師掌握天下宗門權柄,聽說這幾年間誅滅了不少門派,多是有不利于真龍宗的地方。”吳王看著這一行人在集市里面買酒喝了起來:“走,趕在前面上山看看,真龍宗在江浙一帶頗有功德,若是國師府的人有了誤會,孤王頗有幾分薄面,也好將真龍宗保下。”
傅天仇和元和和尚點了點頭,繞著小路到了長山山口,就有一個道士迎了上來:
“幾位貴人,貧道明法,掌門有請。”
“明法供奉。”吳王吃了一驚:“你也投了真龍宗?”
“無量壽佛,昔日明法已故,如今明法得師尊啟發,在真龍宗中灑掃念經,做些庶務,吳王不必過于吃驚。”明法施禮道,一雙眼睛精神奕奕。
這些年間,明法得到白河不少毒害,白河本擬這個三流道士讀了《長生經》和種種毒雞湯資料之后,會變得三觀崩潰,然后白河再重新注入正能量,徹底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孰料明法讀了《白河長生經》之后,竟然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不知道領悟了些什么鬼東西,不僅僅道行大增,還用他的道門學識,舉一反三,找出了種種不合道家規矩之處,讓白河頗為驚喜,破例允許這個道士加入《長生經》的編著之中。
“阿彌陀佛。”和尚念誦一聲法號,對吳王低聲道:“這位真龍宗主似乎早知我們即將造訪,或許別有想法。”
吳王點了點頭,注意到山道旁正在耕田的火居道士:“這些火居到是勤勞。”
“等等!”傅天仇看到梯田田壟里的稻谷,突然面色一變。
他摘下一串麥穗,拉住帶路的明法真人,急聲問道:“這稻谷是什么來路?”
明法含笑道:“傅先生有何疑慮?”
“我問你,這稻谷可是用法術種成?”傅天仇表情嚴肅。
“傅大人,有什么蹊蹺嗎?”元和僧撿了片稻谷:“這山川靈氣濃郁,這稻谷倒是沒有法術痕跡,應是自然生成。”
“自然生成?”傅天仇轉向吳王:“王爺,你看看老夫手中的稻穗,再計算一下這片田地的產量,且告訴老夫,這世間可有什么自然生成的稻種能夠一畝一季產糧600斤的么?元和法師,你們寺院種稻,不用上法術哪里來的這種產量?”
“一畝600斤?”吳王震驚不已:“傅大人,你不是在說笑話?”
“雜交稻和秘制肥料,乃是我們宗主賜下的妙法,宗主說,若不是技術之力有限,肥料不足,山上施展不開,否則還能再高產些。”明法含笑道:“幾位勿要再摘了,長山耕種不易,也請憐憫下火居們的辛勞。”
“這種法門是能夠外傳的?”傅天仇大怒:“天下連年災荒,你們手中握此妙法,卻坐視百姓受苦,若是東南豐產之地能夠普及這法門,天下每年少死多少人?你們方外之人,就當真沒有一點兒普濟眾生之心嗎?”
“無量壽佛,當年黃巾起義的幾位大概最初也是想要普濟眾生的,我們不想背上謀反的罪狀。”明法搖頭:“何況這種技術只有明主方能普及,傅大人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還相信如今朝中坐著的是明主嗎?”
“悖逆妄言!”傅天仇斥道:“天下落到這個地步,是朝中出了奸臣。”
“所以皇上是無辜的…罷了,也是老生常談。”明法笑笑:“我輩方外之人不愿議論朝政,師尊要見幾位,莫要在這細枝末節上糾纏了。”
傅天仇哼了一聲,不再多言,吳王也是心中驚罕,不僅是明法這個印象中的三流騙子如今一派仙風道骨,更是震驚于這遍地的谷稻。心中也轉著和傅天仇一般大公無私的念頭。
他們一路上了長山頂,就看到了那傳說中的真龍宗主,吳王見禮一番,坐在蒲團上面,卻見這真龍宗主看著自己的視線十分古怪。
他心中起疑,正要發問的時候,就見這個一頭白發,面容很年輕的道人抬手,吳王明智地收聲,就見到國師府的使者帶著一隊人馬,大模大樣地走上了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