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塔站在三帆市街道邊,周圍偶爾有人對他施以注目之禮,也是奇怪為什么大夏天正熱的時候會有人把自己包裹的如此嚴實。
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色長風衣,諾塔也是暗自后悔,不是后悔自己為何如此傻帽大熱天穿厚衣服。而是有些后悔,自己似乎不應該貪戀積分腦子一抽就跟著這個‘總部分公司’到了這么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盡管在《巨龍時代》的‘括荒團預備訓作部門’里面接受過適應性訓練,諾塔也知道自己將要到達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但是真的在這個預定開荒的新位面站住了腳,諾塔還是感覺到了莫大的惶恐。
公司的門面建立了起來,諾塔仍然不敢外出,外面的是人類,沒錯,他能夠認識到這座城市中生活的,是生理外貌和他相差無幾的人類,他的腦子里備份了臨時輸入的整套土著語言,卻還是感到了巨大的不適應。
自己著了魔了,為什么要到這個地方來?
搖了搖頭,諾塔的理智回歸,意識到自己確實沒有著魔,都是積分惹的禍。
同等于巨龍時代任務時長,與北地待遇最高的兵工廠同酬,再加三倍積分補貼。
這可是三倍積分啊!
在的治下活了十年,哪怕是再遲鈍的遺老遺少,也意識到想要單憑北地諸國的水平,反攻是癡人說夢的事情了。
風語者聯盟沒有強者坐鎮,手段上不得臺面,找幾個吟游詩人編排幾本詩集,就想要讓人認清‘’的真面目,實在是太幼稚了。
更荒謬的是,這些痛斥的詩集越多,北地人越深深地意識到,并沒有忽悠他們。
至少在《巨龍時代》中受到的灌輸,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謊言。
作為一個統治集團,對治下居民進行思維統一是必然的事情。
粗俗不堪的野蠻集團,會用奴隸主階級的統治思想,把治下子民按照奴隸主、平民、奴隸一層一層排下去,再利用神權,忽悠治下廣大的奴隸安于現狀。
諾塔自從在政治教材上看到這段敘述,就開始了深深的好奇,既然把這一套把戲說透了,又準備如何粉飾自己的強權,讓他們這些心懷疑慮的被征服者接受統治呢?
并沒有讓諾塔這群在灌注了知識之后覺醒的新人類失望,他果然炮制出了一套理論,諾塔最初看到這套理論,就感受到了深深的震驚。
“《白河科技總公司總憲大綱》:
第一條,本公司建立的組織機構,對一切加入本公司的、受到本公司統治的擁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生效。
1:眾生物在力量面前一律平等。”
厚厚的一本總憲大綱,至今為止記在諾塔腦袋里產生出深刻印象的只有這一條而已,虛擬講師通過這一條引申出來的課程,諾塔足足學習了一個月才學習透徹,隨后就對產生了深深的佩服。
當一個組織無法依靠正義和說得過去的傳統來統治的時候,力量和金錢就成了不二的法門。
看透歷史的迷霧,諾塔佩服的是白河的坦誠和直白,敢明晃晃地對被統治者講實話需要勇氣,這一整本大綱不厭其煩說明的事情,大意就是我憑借超人一等的暴力創造了這個統治機構,你們這些被統治者有本事就找一個力量比老子還強的家伙來和諧老子,不能就乖乖認輸。老子平等對待你們,在我的體系里面升官發財長命百歲,好好過活豈不美哉?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透徹直白得不加掩飾,比那些亂七八糟的詩集描述的‘的險惡用心’還要明白得多。這群新人類也就徹底服氣。
十年統治也證明這條白龍確實沒有苛待治下居民的意思,他們可以推舉議員,參與政事,遇事求助霜龍騎士團,往往也能夠得到相應的結果,日常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數個檔次。
新人類們得到了覺悟,也就更深刻地認識到,愿意說真話,就比那些滿口大忽悠、實施暴政的封建主要強得多。
諾塔這十年來在食品廠工作兢兢業業,進入拓荒團之前,已經是掌握著四家有機質農場的分部經理,年入積分數百的成功人士,全家都在他的辛勤努力之下注射了龍血改良藥劑,成為了‘真’治下良民。
諾塔看到過公司人力機構對自己的評價,認為自己‘并沒有忠誠之心’,無龍神信仰,被定義成‘對公司運營體系有著很深依賴的實際親近者’,每次看到這樣的評價,諾塔就有一種渾身被看透的感覺,同時對更加佩服,明知道自己沒忠誠之心,仍然愿意提供龍血改良劑,改善他的壽命,實在是非常之大方。
諾塔知道,公司上層也在推進龍血化的進程,藥劑的價格已經下降到800積分一瓶,如果不是有著產能不足,恨不得降低價格到500積分,饒是如此,現在買龍血藥劑還要排隊,黑市里面的熱炒價格已經達到了3000積分一份,還充斥著大量的假貨,引來數次嚴打。
他摸著自己心口的淺白色龍鱗,諾塔苦笑起來,他深深明白,如今這種情況,只要不實行暴政,讓他一家活不下去,他估計也只有一條路跟著這個公司走到黑;有著這種認知,他也就意識到公司根本就沒必要像封建主那樣強求他們的忠誠。
意識到了這一點,諾塔就死心塌地地開始為公司做事,早在之前的時候,他心中的物種主義萌芽就被嶄新的思想切斷了。
也有些新人類同樣認同了的理論,卻認為沒必要繼續在這呆下去,他們選擇了離開北地,去其他地方建立事業,不過諾塔對他們的作為并不抱以樂觀態度。
這群人中不乏優秀之人,能夠認識到‘理論’和‘實踐’之間存在著的距離,不過更多的人,諾塔認為也就和他差不多——有那個理論,卻沒有足夠的認識。
‘力量面前眾生平等’,沒有、或者說不去耐心經營自己的力量,僅僅憑借著脫離實際的‘理論’腦門一熱瞎搞,這群勇士最后能夠成功的大概沒有幾個。
聯想到自己的家人,諾塔更加認同人力中心的說法,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經和公司的戰車捆綁在了一起,因此最新開張的拓荒團一開始招人,他就主動地加入了進去。
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老婆是幾年前找來的,孩子都有兩個了。
他對目前的生活頗為滿意,但是考慮到日后更多的兒女,他又有了莫大的壓力,僅僅憑著農場高管級別的一年三百多積分,如何能夠供養越來越大的一家子?
一家子節衣縮食過日子的生活,一旦脫離了出去,就沒有愿意走回頭路的。
“喂,諾塔!傻站著干什么呢?老大叫你上去喝酒!”諾塔正在看風景,大樓上的一個漢子用安塔斯本地方言叫喚,諾塔楞了一下,才有些猶豫地走上去。
每一次面對這個老大的時候,諾塔都感覺到巨大的不適,對于公司的運營,諾塔大致抱有一定的樂觀看法,不過對于這些高管,諾塔這種正經,就有著很深的負面看法。
就諾塔看來,坐在三層桌子邊上啃著和他長得有幾分神似的豬頭肉的這個死胖子,很難把他和一個資深霜龍騎士團成員聯系起來,幾天的時間里這胖子吃了睡睡了吃,給諾塔一種極端消極怠工的感覺。
不過這種倦怠想來也是有理由的,有主控AI和智能中心架構服務器,外部運營有著專業的情報分部負責,這個名義上的主管確實沒什么可做的。
諾塔坐了下來,拿起一根羊腿開啃——這個東西在安塔斯是奢侈品,不僅僅是北地之外,的治下全是有機質農場,鮮肉也只能靠進口和打獵。
用生菜葉包著油膩的羊腿肉塞進嘴里,諾塔聽著這個死胖子吹噓,看著窗內窗外與老家完全不同的陳設,突然生出一種巨大的虛幻感。
如果自己還是一個普通的鐵匠兒子,如果北地的政治局勢一直沒有改變,自己現在會是什么模樣?
諾塔捂著黑色的長風衣,這件衣服是拓荒團專用定制的IV2形民兵形動力裝甲外殼變化而成,有著很強的保暖隔熱效果,他披著這件衣服,本是出于陌生環境下對自己的保護心理,現在聯想到北地的寒冬,卻從內而外放出一股寒意。
其他的拓荒團員沒有諾塔的思考,他們與思想比較成熟的諾塔不同,只接觸過最基礎的‘真理教育’,并沒有深入思索的興趣,雖說思想新潮,但行動還是極為躁動,他們在街上逛了幾天,在輔助系統的幫助下并沒露陷,一個個非常興奮地交流著穿越后的所見所聞:
“老大,這個星球真是好玩啊!這些女的一個個都不穿衣服,竟然明晃晃地編成畫冊在外面賣,這個星球的女性,為什么如此放浪?”一個小年輕揮舞著畫冊。
“畫冊算什么,等哪天老子帶你們去會所,比酒館可好玩多了,包你們一個個都快活上天。”這個霜龍騎士團的死胖子蛤蛤大笑,手舞足蹈,口沫橫飛,開始吹噓地球的繁華。
諾塔突然心中一動,問道:“大人,聽說您是這個世界的人,是么?”
“我的世界可不是這里,雖然大致上相差不多。”這個名字叫做劉威的華裔胖子道:“純以科技論,我現在的老家,比這里落后上半個世紀吧。”
諾塔心中疑惑更甚,不過看著胖子的眼神,很聰明地不再追問下去。
“其實也沒什么不可以說的,老板有穿越時空的異能,因此能夠帶著各位來到這里,既然進入了新世界,各位可能會在這里呆上一兩個年頭,這是事先就說好的老生常談,各位可能聽厭煩了。”劉威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在這里做得好,以后增長壽命,力量大增,都是不在話下的事情。”
“可是劉…經理。”諾塔適應了一下,才說出這個有點陌生的稱呼:“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推廣巨龍時代,為龍神收納信仰,這么做…”
“你認為正在干一件壞事?”劉威橫了諾塔一眼。
“我…”諾塔遲疑了一下,搖搖頭:“經理,總憲教材上說過,信仰這個東西,強行推行的話,是一種犯罪。”
“我們什么時候強行推行了?”劉威油膩膩的爪子一拍諾塔:“你又想多了,這只是個游戲,愿意玩就玩,愿意不玩就不玩,哪里說是強行?我們可是正經的游戲公司。”
“可是,這種推行,必然會和本地政府產生沖突吧。”諾塔心中仍然存在著隱隱的憂慮。
“你想多了,這只是個游戲而已,你應該試玩過這個世界流行的一些游戲吧,哼,有一些還采用了全息技術。”劉威道:“里面為了裝備,玩家自發組成的邪教不多了去了,也沒見政府管過。”
諾塔看了看劉威,突然吐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覺得自己確實是想多了。
就在這時,劉威的通訊器上突然發出鈴聲,他把耳朵一罩,開啟了通訊,不多時就暴跳如雷,大聲叫道:
“什么?這里的審查部門讓我們交出公司財務報表,還要開放服務器給他們檢查?反了!這些愚蠢的本地土著是想要暴斃嗎?再談一次,如果他們還是這幅嘴臉,就不用繼續談了!”
諾塔苦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