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魔法?”亞雷斯塔反問。
“在我目前的經驗來看,應該是與世界精神的交互。”白河道。
“世界精神又從何而來呢。”房間的外面就是別墅二層的陽臺,不久前圍攻此地的教會似乎并不知道,他們站在別墅門口的時候,距離這個最大異端的真實距離只有不到十米。
亞雷斯塔靠在陽臺上,看著腳下空曠的平原,也看著天上的繁星,最終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似乎自言自語:“我考證過世界上所有魔法的來源,也親自召喚過神靈和魔鬼,如果世界存在著意識,那么從這些超凡之物上,理應能夠尋找得到一種東西。”
“結果沒找到?”白河有些驚訝,他自然能聽得懂亞雷斯塔想要找的是什么。
不過他也沒有過于意外,研究魔法的和客觀存在的‘精神’打交道,最后難免要找到‘絕對精神’上面去,這是唯心主義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
這不是用科學能夠說得通的事情,如果魔法這個玩意在某個世界真實存在,它背后衍生的規則,必然會誕生這樣一種東西。
這個亞雷斯塔,在找真正的‘神’。
不是那些貼著神格的,掌握著權能的可以接觸的真實的神。
而是那不可接觸,無處不在,全知全能、決定一切的存在。
“是啊,沒找到。”亞雷斯塔有些泄氣地吐了口氣:“越研究魔法,一個問題越讓我迷茫,‘它們’最初記載在各個傳說與魔導書之上;但是我始終無法確定,是人類見到了它們,還是人類發明了它們。
如此多的神話,如此,魔法的力量告訴我們它們都是真實存在的,但是使用魔法,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越過它們的‘存在’,去尋找它們的根源。”
“這是魔法的上限。”他喃喃地說道:“它解釋不了這種矛盾,也揭示不出‘它’的真實存在,我召喚過的‘神’,也不是我想要見到的神。”
“如果魔法僅僅是人類的文明與意識在‘它’的引導下產生的幻象。”亞雷斯塔搖搖頭:“想要通過魔法來找到那全知全能的存在,最終找到的多半也是幻象,即使有些真實的東西隱藏其中,也是活在幻象中的我們無法辨認的。”
“所以你要尋找別的道路。”
“是。”亞雷斯塔點頭。
“找到了么?”白河又點了一鍋煙,吞云吐霧起來。
亞雷斯塔搖搖頭,又點點頭,看著全息屏幕上定格的蘑菇云,沉默不語。
“你認識這個東西?”
“大概一年之前,我在物理學公開課上聽說過這個東西的假說,在劍橋。”
“你居然會去劍橋聽物理課?”白河驚訝道。
“是的,過去五年我一直隱姓埋名呆在劍橋醫學院,為了混淆視聽,我還在美國發表了一本胡說八道的塔羅牌玩法說明書。”亞雷斯塔苦澀地笑了笑:“如果沒有突然被必要之惡發現,這個時候的我應該在進行博士論文答辯吧。”
“那么我該叫你克勞利博士?”白河一把關上了投影儀:“請不要過分擔心,這東西在這個世界出現是意外,當然我的出現也是個意外。”
“那么你是因為什么原因意外出現在這里的存在?”亞雷斯塔轉過身來,很直率地詢問:“神靈還是惡魔?或是某些不可描述的超凡者?我去過天使和惡魔的世界,你不像是這些地方的居民。”
“你可以認為是一個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旅者,正在和你思考差不多的問題。”白河笑了笑,無形的壓力在空中碰撞,他看著這個‘號稱’拋棄了魔法卻隨時在戒備中準備釋放全部力量的人:“所以你選中了科學?”
“不。”亞雷斯塔很嚴肅地搖了搖頭:“相比魔法,‘科學’同樣也可能是一種幻象。”
“你連科學都不信?”白河面色古怪。
“只是比起那些神話和傳說,科學看上去最不像是幻象,至于它能不能讓我達到目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亞雷斯塔合上了眼睛:“就在被清教徒追殺的前一天早上,我還在因此而困惑。”
這也是一只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亞雷斯塔。
白河想要暗笑,卻又有點笑不出來。
他看著這個家伙,最后還是勉強壓制住了一腦袋的騷念頭:“如你所見,我也忙著,對于這個世界,我并不準備做什么,那顆核彈是因為你出現才發生的意外,如果你的傷已經沒有了大礙,你可以自己決定接下來該做什么。”
“我依然要多謝您的救助,這個恩情我會銘記在心,不過我必須提醒您。”亞雷斯塔抬起一根手指:“當那顆原子彈爆炸的時候,你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焦點,您可能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的局勢,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無論普通人,科學家,軍隊還是魔法側的人,現在都在找你,甚至優先級遠遠在我之上。”
“看來我是拉得好一手仇恨,不過沒有你在這里,他們真的能找到我嗎?”白河瞟了一眼亞雷斯塔雙腿上的大牙印。
“看來是在下連累了您。”亞雷斯塔看著腿上的‘加姆之印’,苦笑起來:“也罷,確實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等一下,介意說一下你的計劃么?”白河突然問。
“按照原計劃,我應該去德國拜訪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可能只有這個人會給我一些有用的啟示了。”亞雷斯塔看了一眼白河,似乎突發奇想:“你說你有與我相似的問題,如果您不憚于冒一點風險,或許也可以去他那里尋找啟示。”
“唔?你要找的人是誰?”
“三個世紀以來最有智慧的清教徒,最后的真正的圣人。”亞雷斯塔克勞利說著,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崇拜。
“清教的人滿世界地追著你砍,你居然要去拜訪這個一聽就和清教有大干系的人物,看來你是為了真相不怕死啊。”
“清教徒未必屬于清教,這位‘圣人’雖然并未被定為異端,但卻是教會和魔法側共同判定的‘禁止觸碰之人’。”亞雷斯塔道:“任何魔法師或者教徒,只要有了想見這個人的想法,就會被認定為異端進行審判。”
“聽起來越讓人糊涂了。”白河搖了搖頭:“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人追著砍的?”
“身為魔法側的代表人物,居然想要去拜訪這個人,這本身就是最大的褻瀆吧。”亞雷斯塔自嘲地一笑:“過去一個世紀里所有拜訪過這個人的魔法師,都毫無例外地全部背叛了結社和教會。”
“這…教會居然會放任這么大的精神污染源活著?還稱他為圣人?”白河思路有些拐不過彎來:“是我腦子抽了還是這個世界的魔法師集體精分?”
“他當然是圣人,他在教會最危險的時候拯救了教會,你床頭放的那些書里面還有他的著作,不過教會對這本書的看法卻是又愛又恨。”亞雷斯塔看著白河床頭上放著的一疊哲學讀物道。
放下了最尖端的魔法研究,白河如今的宅龍日常除了調戲各種雌性生物,大概就剩下研究這些東西,在任何一個世界,腦洞開的最大的群體除了神經病就是哲學家。
通過這些腦洞人士對世界的看法,白河有時候能夠得到種種神奇的啟發,也讓他深深地反思自己中二的精神。
結果是變得更為中二。
“他給神留了空位,卻又認為人類無法證明它的存在;他用科研成果證明了太陽系的形成過程,卻又是虔誠的教徒,他認為知識來源于自身,卻又認為世界的盡頭是有限無限之間的矛盾。他是科學家,也是倫理主義者…”
亞雷斯塔用慨嘆與贊美的語氣說道:“他用‘自我’的意志重造了整個世界,在那個時代,他就是世界上最接近神靈的人。”
“等等。”白河抬起手:“如果我沒記錯,你說這位先生應該已經死了一百四十年了。”
“只是一百四十年沒有出現在世界上而已,并不等同于死亡,或者說,他還存在著。”
亞雷斯塔嘆了口氣,表情從恍惚之中恢復正常:“我要去拜訪他,我想知道,觀察了這個世界兩個世紀之后,他被教會和幾乎所有魔法師共同封閉起來的‘思想’,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
“有意思,這個想法因吹斯聽。”白河放下煙斗,臉上出現了感興趣的笑容:“正巧我也有些問題想和真正有智慧的人交流一番,他住在哪里?哥尼斯堡嗎?”
“也在也不在。”亞雷斯塔搖搖頭:“他的住所在夜與白的交匯點上,在人與神界的邊緣,在天堂光輝永暗之處,他是那片星穹之間唯一的光芒。”
“嘖肉麻。”白河嗤之以鼻:“我敢肯定這宣傳詞不是他自己的手筆。”
“是一個背叛者留下的隱喻,或許我們能夠根據這段短詩找到他的居所。”
白河吃驚道:“你竟然連路都沒打探好就去找他?”
“背叛的道路很多時候也要自己去找,‘墮落’并不是想墮落就墮落的,更何況是尋找真相呢?”亞雷斯塔輕笑一聲,系上了腰帶,用一件長風衣蓋住了矮小的身軀,戴上了一個碩大的風帽。
白河看著這個家伙走路時候一扭一扭的風姿,覺得這個基佬受最后變成基佬受不是沒有理由的,然而在念頭在腦海里轉了一圈,他猛然意識到這個長著一張小受嫩臉的家伙已經快七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