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妮、張楚嵐以及馮寶寶三人從京城返回的當天，徐四也幾乎同時從總公司開會完畢并返回了。
于是！
借著給三人接風洗塵的名義，徐三、徐四當晚便齊齊來到了安妮家的那大別墅里蹭了一頓據說單單是材料的采購價就最少好幾十個達不溜的豪華晚餐，直讓沒見過世面的他們差點將舌頭都給吞到肚子里去了。
當然了，吃得最兇的還是他們的寶兒姐！
天賦異稟的她，幾乎一個人就橫掃包攬了三分之一的菜品，讓幾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時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而在吃飽喝足之后，趁著徐三和寶兒姐以及安妮三人聊天的機會，徐四悄悄拉著張楚嵐去了別墅的頂層花園露臺，然后開始聊著某些公務上的事情。
“張楚嵐…”
“那個王也的事情怎樣了？”
“我聽說了，說是他又遇到麻煩了，就在今天，在你們還在飛機上的時候，他雇傭的那些異人就全都被人給打趴下了，不會是任務又要有反復了吧？”
叼著牙簽的徐四側頭看了看張楚嵐，顯得有些擔心，似乎是怕到時候出現反復，然后讓張楚嵐不得不再去跑一趟。
“沒！”
“電話里他說了，事情跟王藹和那個什么光頭無關，所以，還說要我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雖然我從來就沒有什么心理負擔，我只是怕他再把錢給要回去而已？”
“總之！”
“具體是什么他沒說，有些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
“總覺得他像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聽到徐四問起那個才結束的委托的事情，張楚嵐也忍不住直皺眉頭。
因為在被那王也敷衍完后，當時他還給那諸葛青打了電話，可結果對方卻沒接，他正打算晚一點或者明天后天什么時候有空再去問問呢！
“沒事就好，現在還是說說寶寶的事情吧！”
“臨時工的制度，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對吧？”
“那就是我那死了的老爹給寶兒專門設置的，為的就是去保護她，讓她能以一個正常普通人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心情略顯煩悶的徐四沒有繼續說，只是吐出一口濁氣并緩緩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煙。
“確實說過！”
“那時你說了，要是讓外人知道寶兒姐不老不死的話，那準定要出大事！”
“有些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一次王也的‘風后奇門’事件，還有以前我的‘炁體源流’就是前車之鑒！僅僅是八奇技就能讓某些人做到那種程度，要是寶兒姐的事情泄露出去，我簡直不敢想象后果會是怎樣！”
張楚嵐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后表情有些凝重地說出了他的想法以及透露出去的后果。
“行吧！”
“你先看看這個！”
對此，徐四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將隨身攜帶的一份帶著照片的人員資料遞到了張楚嵐的手里。
“這是…”
“她誰啊？”
看著資料上那個和寶兒姐有幾分相似，但只要是熟人就能一眼認出絕對不是寶兒姐本人的陌生女人，再看看對方的文字資料，張楚嵐不禁有些愕然。
要知道，據說目前華北大區公開的臨時工就只有寶兒姐，可資料上的陌生女人卻又不是寶兒姐，張楚嵐就不禁有些迷糊。
“她是誰不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她是個沒有身份的死人就可以了…”
“真正意義上的，因為她已經死了，而且，她才是我們華北大區的真正臨時工，而寶兒姐是冒名頂替她的，也一直享受著她的福利待遇，換句話說就是——”
“寶兒其實在吃‘她’的空餉？”
“畢竟她才是我們華北大區真正的臨時工，而寶兒就不過個是沒有身份的幽靈而已。”
“至少名義上是那樣。”
說到這里，看了看張楚嵐那震驚的表情，徐四嘆了口氣笑了笑接著才繼續走到露臺邊緣的花壇前幽幽說道：
“事實上，寶兒姐一直都在吃空餉，吃了幾十年了！”
“從我老爹的時代到現在，她已經換了好幾個臨時工的身份了…”
“每過十來二十年左右，北大區的負責人，也就是我父親，你見過的，他就會安排臨時工出任務然后死掉，接著，再找下一個…”
“他一般是去挑選那些生前人際關系簡單，生活在灰色邊緣地帶的邊緣人，然后尸體還保存相對完好的‘人選’來接替新的‘臨時工’工作，然后將對方的身份借給寶兒，讓她可以繼續以那種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在這個世界暢通無阻地生活下去。”
“迄今為止，咱們華北大區的臨時工已經經歷兩次的人員變更了，也就是說，寶兒的身份已經是第三個了。”
“再過個三五年，到時候，只怕我們也要找個跟寶兒姐長得相像的死人成為我們大區的第四個臨時工了。”
“這就是幾天前聽說總公司要取消臨時工制度，然后我很緊張，最后還不得不聯合各大區負責人冒險將總公司的決議給頂回去的主要緣由。”
說到這里，徐四頓了頓，然后拿起手里的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原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咱們華北大區臨時工選的都是一些幽靈咯？”
驚訝之余并點點頭，張楚嵐表示大概明白了。
“算是吧！”
“但…”
“事實上，嚴格意義上來講，或許咱們的寶兒才是幽靈？”
“因為她使用的身份都是真的，從出生證明到身份戶口以及檔案，護照，工作記錄等等都是真的，只有寶兒她自己的存在才是虛假的…..”
說到這里，徐四再次自嘲地笑了笑并悵然一嘆，并朝著張楚嵐看去，眼神有些閃爍。
而他之所以將這些跟張楚嵐說明清楚，除了張楚嵐知道馮寶寶的真相是自己人之外，自然還有著他徐四想要將張楚嵐當成華北大區下一任負責人去培養的意思在。
畢竟他不可能將大區負責人的位置傳給徐三，那家伙處事不夠圓滑，太過于正直刻板且年齡也不合適，因為等他徐四退休的時候對方肯定也早退休了，再加上他徐家的下一代里也沒有什么特別出色的人物，所以，除了將那沉甸甸的責任，也就是將保護馮寶寶身上的秘密的任務交給張楚嵐之外，他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
再就是，張楚嵐可是老天師張之維都看好的，還差點就成為了龍虎山天師府史上最年輕的天師的存在，他徐四可以懷疑自己的眼光，但絕對不會懷疑異人界的第一人，也就是那個老天師張之維的眼光！
還有就是，這一次張楚嵐去京城執行王也的那個委托時所展示的手段他也看出來了，張楚嵐那家伙確實是個處事圓滑，有情商，善于交際且還是個沒有下限，動起手來臉夠厚心夠黑的，特別適合不要臉的官場，也只有那樣才能保護好他們的馮寶寶，所以，將對方培養成北大區的負責人并讓其到時候肩負起保護和掩護馮寶寶的責任他就當然是非常放心的。
“等等！”
“這不對吧？”
“即便臨時工變更了兩次，寶兒姐也換了三次身份，可是，見過她的人肯定不少吧？”
“這么久都沒有被人發現過？”
很快，張楚嵐慢慢發現了問題所在，然后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不奇怪！”
“因為…”
“在我接替北大區的負責人職位之前，寶兒姐那臨時工的工作，其實大都是我那父親自己親自去負責的，某種意義上說，他或許才是北大區的臨時工？”
“而他之所以八十歲就死了，也許，正是有著過勞的緣由吧？”
想起自己那早早過世了的父親徐翔，想到一般的異人都能長命百歲的情況，徐四也不由有些惆悵。
但他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因為他可是知道的，他那父親對馮寶寶的感情，可遠不止是家人那么簡單，要不然對方當年也不會答應加入公司成為一個大區的負責人，并專門提出那個能夠保護馮寶寶的臨時工制度了。
“竟是這樣！”
“徐翔老前輩還真是了不起…”
聽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想起當初去醫院見到的那個徐老，張楚嵐開始有些被震撼到了，然后也隱隱能想象得出這些年來那徐老究竟為寶兒姐付出了多少。
“那…”
“今天你給我看這資料是為什么？”
“是不是要發生某些事情？”
沉吟著思考了一會，并看了看手里的那份既陌生又熟悉的資料，張楚嵐忽然靈機一動，然后皺眉問道。
“果然，我就知道你能猜得出來！”
“事情是這樣的…”
先是欣賞地看了張楚嵐一眼，接著頓了頓，好一會徐四才將他幾天前去總部開會，然后得到的相關情報和指令給緩緩說了出來。
而事情的始末則并不復雜，大概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華南大區的負責人被對方的臨時工給弄死了，然后那華南大區的臨時工接著還叛逃了，這讓總部差點就下令取締那臨時工的制度，而要不是他徐四提前和各大區負責人打好招呼并制定了相關策略去聯合反對的話，只怕現在情況就被動了。
不過，雖然總部迫于他們各大區負責人的壓力勉強同意暫時保留那臨時工制度，可卻又下了命令，準備讓其他六個大區的臨時工聯手起來去追捕那個叛徒，而且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而這一次各大區臨時工集結，他們包括馮寶寶在內就再也沒有秘密可言，從今往后馮寶寶只怕就不能再隱身幕后了，到時候要怎么去繼續為馮寶寶掩飾身份，徐四現在都還頭疼著呢！
雖然徐四有心拒絕，但關鍵是他還拒絕不了！
因為一旦拒絕，公司總部就一定會借此機會直接收回華北大區，甚至是各大區的臨時工安置名額，那是所有的大區負責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呼——”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了…”
“不去的話，寶兒很可能會失去臨時工身份帶來的庇護，到時候不僅生活上不方便，身上的秘密怕是也遲早要暴露。”
“而要是去的話…”
“以后也有可能會暴露，甚至可能不用等以后，她就會被有心人看出端倪來？”
“所以我很矛盾，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這也是徐三的意思。”
說完，煩悶地將煙頭直接在安妮家的樓頂露臺花圃的泥巴里掐滅并埋進去毀尸滅跡后，徐四才吐出一口濃煙并看向了旁邊沉默著的張楚嵐。
“我…”
“我沒法替寶兒姐做決定，咱們還是待會兒先去問問她的意見吧？”
“反正她就在樓下！”
遲疑良久，知道徐四為什么而為難的張楚嵐也覺得自己很為難，所以，他最終只能苦笑著這么說道。
在他看來，連徐三徐四都沒法做的決定，他張楚嵐又怎么敢草率就拿定主意？
更何況，寶兒姐可是看著徐三徐四長大的，平日里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寶兒姐還親切地喊徐三徐四做‘小三、小四’的，不管是親情還是彼此接觸的時間長度，他們都是甩他張楚嵐足足幾百條街的！
所以，他們都不敢做的決定，他張楚嵐又哪里敢擅自替寶兒姐做決定，他算老幾啊？
“嘖！”
“你這小滑頭！”
“寶兒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像是一張白紙，你去問了也白問。”
搖搖頭，看到張楚嵐在自己面前耍滑頭，徐四都不知道該去說對方點什么才好了。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去先問問她的。”
“就這么決定吧！”
然則，張楚嵐卻還是不上套，還是篤定地認為該去問問，還是倔犟地認為決定權不應該在他們這些人的手上。
雖然吧，他已經知道該怎么選了，畢竟不去的話寶兒姐立即就得從公司滾蛋，而去的話可能至少要好幾年才會暴露然后不得不滾蛋，這在立即滾蛋和晚幾年才滾蛋之間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而很不巧，寶兒姐就是那樣的一個傻子，她到時候會怎么選張楚嵐已經能大概猜得出來了，只是他不想貿然替寶兒姐去做那種重大的決定而已。
“對了！”
“安妮要去嗎？”
“她也是臨時工吧？”
突然想起些什么的張楚嵐急忙問道。
“誰跟你說的安妮是臨時工？”
“不是！”
“她只是在咱們大區里備了個案而已，根本不是什么臨時工，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謠言，反正我們華北大區從沒有承認過！”
徐四先是一愣，接著便咧嘴笑了笑，給了張楚嵐一個狡詐和燦爛的表情。
“啊？”
“我看到她別墅里有那么多咱們的人，然后上次的羅天大醮她又以公司的身份去參賽，我還以為…”
說著說著，張楚嵐突然就想起來，似乎也確實從未聽徐四正面承認安妮是臨時工的事情，就只是聽到徐三在某個非正式場合開玩笑般跟他說過一嘴？
“那是徐三亂來的！”
“該死！”
“他從安妮處賺了好幾個億還不算，還弄了個月薪幾百萬的二管家身份，簡直是喪盡天良、喪心病狂！”
“關鍵是！”
“他竟然就只給了我一個億，他大口吃肉就算了，我差點連口湯都喝不上，真他娘的不是人！”
不說徐三和安妮還好，一說起那事情，徐四就有些罵罵咧咧地，直接將徐三給罵得體無完膚，連親兄弟的情誼都不要了。
“啊？”
“我…”
如果可以，張楚嵐真的想大聲說：比起徐四，他張楚嵐還連一塊錢都撈不到呢！
就比如這一次去京城出外勤，他辛辛苦苦給公司賺了足足兩三個億，可結果他工資都沒得發，就只給了他兩萬塊的獎金打發，他容易嗎？
不過還好，他這一次利用職權和需要發錢去打發那些異人的機會撈了些外水，也不多，就區區幾十個達不溜而已，讓他那一直干癟著的荷包一下子就充盈起來了不少，以后就總算再也不用天天去跟寶兒姐吃泡面了。
雖然吧，那比徐三徐四那動不動上億的油水來說差得遠了，但他也知足了。
再就是，安妮昨天還送了那一套四合院給他，雖然名義上說了是給他和寶兒姐兩人的，但寶兒姐的不就是他張楚嵐的嗎？
所以，想到自己在京城還有一套價值好幾個小目標的四合院，他那原本酸澀嫉妒的心一下子就好受了不少。
“也就是說…”
“這一次，安妮不去咯？”
當徐四罵罵咧咧地停下后，張楚嵐才有些擔心地問道。
在他看來，寶兒姐雖然很強，但沒腦子，很容易被人算計和出事；而他張楚嵐雖然很有腦子，但實力總歸是稍稍差了一點點。
而安妮大仙則不一樣！
她不僅有腦子，實力還賊強，不管是誰惹到她都敢直接下死手，且關鍵她還是個未成年人，即便做出了某些出格的事情還不用擔心會擔責，那簡直就是個完美的打手和幫手，真的沒有更好的了。
“那我不知道！”
“你要自己去問問她的意見。”
“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耷耷肩，徐四用張楚嵐剛剛搪塞他的話給回敬了回去，表示他管不了某個糟心的小女孩，畢竟對方真的不是他華北大區的臨時工，也不是正式工，他是真的沒辦法。
“那好吧！”
“我待會兒一起問！”
點點頭，張楚嵐表示他會去問問的。
然后討論完正事的他，就那么跟徐四一起，站在這安妮家的大別墅露臺上開始仰頭看著那滿是星辰的夜空來。
此時天空之上，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天際，它的光芒柔和而明亮，照亮了周圍的星辰，使它們顯得更加晶瑩和剔透，但也讓某些光芒不甚明亮的星星們的身形變得更加地飄忽不定和隱隱約約。
不過，也正是那一份飄忽不定和隱隱約約，使得此時星辰們仿佛是在交互那般，又像是低語，并向仰望星空的人們講述著某種古老而遙遠的故事，讓人們能暫時夠忘卻塵世的喧囂，沉浸在那寧靜而神秘的深邃之中。
許久，不管是張楚嵐還是徐四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著并享受著那份難得的寧靜。
直到一陣微風吹過，給他們帶來了絲絲涼意，同時也帶來了遠處某些駕車路過的司機們摁動的那如同星辰輕語的喇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