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荒野昏暗而潮濕的死亡礦井里,現在的這個時候,變得比以往更加的恐怖,更加的陰森了。
因為,現在這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氣和任何的聲音,更沒有了任何的光亮,在不久之前,一大伙穿著白亮鎧甲的鐵皮人,呼喊著各種口號,徑直攻打了進來…他們肆意劈砍,并殘忍地殺死了所有他們所看得到的一切活人!
之后,沒過多久,當一切都沉靜下來之后,這座死亡礦井,就名副其實地成為了新的死亡之地…這里,也只剩下了死亡…
凡妮莎范克里夫小心地從一堆礦渣里面費力地鉆了出來,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她很擔心,怕那些邪惡的鐵皮人還沒有遠去,那些人一定是壞蛋吧?很壞很壞的那種…
凡妮莎之所以躲在這堆礦渣里,那是因為她的父親,在開始戰斗之前,強行把她用一堆木板和礦車給蓋在里面的。當時,他還多次囑咐過她,在外面的吵雜聲還沒有結束之前,就絕對不準出來。
凡妮莎很聽她父親的話,就那么安安靜靜的呆在這堆礦渣里面,哪怕,外面響起了很多的戰斗開始時的那種慘叫聲以及兵器碰撞聲,哪怕,她親眼看到了她的父親被一群兇惡的鐵皮人給抓走時,她都沒有敢多動彈一下…她當時,嚇壞了…
直到好久好久之后,知道外面開始安靜下來,直到她的肚子開始餓得受不了之后,她才小心地從礦渣堆里使勁地扒了出來。
凡妮莎并不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只能艱難地憑著還未完全熄滅的灰燼火光,開始跌跌撞撞地從礦坑里慢慢朝著外面爬了出去…哪怕,她的身上,被鋒利的巖石劃出了很多的傷口,她都沒有注意到…
當她終于跑到礦坑外面看到晴朗的天空之時,都已經是臨近黃昏了。
整個礦井外面,一個活人都沒有…
這里,全是各種各樣橫七豎八的尸體…
無數黑壓壓的烏鴉,正在高空之上不停地聚集而來,停在屋檐上,樹杈間,它們…準備進行一場狂歡盛宴…
現在,凡妮莎茫然四顧著,她在這里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活人…這里沒有了以往的那些叔叔和阿姨,也沒有了剛剛沖進來的那些兇惡的鐵皮人,她就那么愣愣地呆在礦井洞口,就那么站了許久許久…
“凡妮莎…要爸爸…”
最終,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那么開始沿著那些鐵皮鎧甲人離去時候的痕跡,邁開她那小小而脆弱的步伐,堅定不移地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總覺得,也許,只要跟著這些鐵皮人離開時的腳印走,她一定能找到她的父親,她的埃德溫爸爸…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過去…
凡妮莎仍舊倔強而堅定地跟著那些壞蛋離去的痕跡方向行走著…
在餓了的時候,她就去農田或者房舍里偷些吃的…渴了的時候,她就去小溪或者叢林中喝些露水…實在累的走不動了,她就跑到農人堆放在田間的草垛里睡上一覺,等到睡夠了,就再次踏上那條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終點的路…
期間,她被路旁農人家的惡狗追過…
也被一些壞小子拿著棍棒石子追打過…
還幸運地搭乘過某位寡言商客的順路馬車…
當然,也曾有些好心的大叔大嬸給過她吃的,并還想收留她…
然而,都被小姑娘凡妮莎倔強地拒絕了,她必須要沿著這條鐵皮人們行走過的道路,在趁著這些痕跡還沒有徹底消失之前,追上他們,并找到她的埃德溫爸爸…...
終于,她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幾天,她才終于沿著痕跡,來到了一個高大雄偉的巨大城市之前…只是,現在,天上竟然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原本地面上的痕跡,就再也找不到了。
凡妮莎知道,她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尋找到她父親的機會,她就只能任由那些冰涼的大雨澆透了她瘦弱的身子,然后,她開始茫然無措地向前方那個有著巨大輪廓的城市走去…
凡妮莎正準備到那個巨大的城門洞里避避雨,可是…那里竟然有兩個穿著鐵皮鎧甲的壞蛋守在那里,這讓她感到很是害怕,所以就猶豫著,就那么懦懦地蜷縮在冰冷的雨水中,不太敢靠上前去。
“嘿,頭!你看,那邊,好像是有一個小女孩?”
其中一個眼尖的暴風城士兵,很快就發現了遠處的凡妮莎,于是,他開始向在自己對,和自己一同在城門洞里站崗的衛兵小隊長問道。
“哼!你閑了沒事干是吧?無非就是一個小乞丐罷了,暴風城外面多得是,你不用去理會她!”
這個小隊長頭目朝著手下士兵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去理會,像這種小乞丐,在暴風城之外,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哪里管得過來?這些事情是國王和貴族老爺們才該去操心的!
再說了,與其浪費錢財物資去賑災,還不如給他去喝酒呢!這種乞丐和流民,他們對暴風王國又有什么用?死光了拉倒!
終于,再也受不了徹骨寒冷的雨水,又看到那兩個壞蛋好像并不太想理會自己之后,凡妮莎才小心地,一步步向前方走去,她發現,在城門洞旁邊,有一個小角落不會被雨水淋到。
于是,一直等到靠近了那兩個鐵皮壞人,當看到對方竟然真的不想來理會自己之后,她才趕緊快步走到離他們比較遠的那個墻角邊里蹲下,現在,在這里,她已經不會再被雨水給淋到了。
只不過,現在凡妮莎仍舊感覺到很冷很冷…她迫切的需要好好地歇一會,如果,如果這里有一杯熱水的話,那太就好了…
只可惜,在這里,沒人會理會她的死活,也沒有她的埃德溫爸爸來照顧她,所以,她就只能緊緊地蜷縮著她那瘦小的身體,蜷縮在那個雨水淋不到的城墻腳底下,把雙手放到嘴前,輕輕地呵著氣。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餓壞了?還是累壞了?凡妮莎覺得,她的眼皮子開始變得越來越重了,她似乎,很想要在這里睡上一覺…
以此同時,在暴風城里的光明大教堂的廣場外面,雖然今天并不是什么禮拜的的好日子或者什么重要的慶典和節日,雖然天上仍舊還下著蒙蒙的冰冷細雨,但是,現在這里,卻里里外外,滿滿當當地擠滿了暴風城的各路市民們。
他們之所以興致勃勃地擠到這里來,就是因為,今天,在這里,將要處決一個被他們恨之入骨的暴徒——埃德溫范克里夫!他就是以前帶領石匠工會暴亂的惡徒,現在迪菲亞兄弟會的首領,同時,現在還是暴風城的首席通緝犯!
今天早些的時候,市民們竟然在布告公示欄里意外的發現了一則消息,他們偉大的瓦里安國王陛下,竟然親自帶兵,不聲不響地就攻下了死亡礦井,并同時活捉了范克里夫,這個一手創建菲迪亞兄弟會的罪魁禍首!
終于,這個邪惡的范克里夫,他即將在大教堂的廣場這里,在這個新搭建的行刑臺上接受處決!而像這種有熱鬧可看的重要大事,閑著無事的暴風城市民們,他們是肯定不會錯過的!
所以,暴風城市民們,只要是自己手頭上沒有重要事情的,都冒著天上落下來的那冰冷的雨水,熱情非凡地湊到了這里,他們為的,只是想要看到那個暴徒,那個范克里夫被推上斷頭臺的那激動一刻!
“伯瓦爾公爵大人…對于國王陛下私下領兵出征死亡礦井的事情,你為什么不肯跟我說?”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現在就站在行刑臺后面的教堂大門屋檐下,看到木臺上面,已經被捆綁得結結實實,正在被儈子手踹著,卻仍舊倔強地不想跪下的范克里夫,她一邊微笑著,一邊用著稍微撒嬌的語氣,向站在她旁邊的伯瓦爾公爵輕聲質問道。
在此時,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雖然臉上在笑,可她的心里卻早就罵罵咧咧開了!
這個蠢貨范克里夫,以及他的菲迪亞兄弟會,可是她卡特拉娜費盡心思才好不容易布下的一手好棋!可現在,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那個瓦里安國王給廢掉了?
又或者…難道是他瓦里安對她卡特拉娜的身份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故意瞞著自己?來個先斬后奏?卡特拉娜女伯爵微微瞇著眼睛,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專門的針對?
如果真的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種結果的話,那么,往后對她來說,可真的就是麻煩大了!搞不好,她這么多年來才暴風城安插布置下的心血,很有可能全部都將化為泡影,萬一,形勢真的惡劣到了那個地步,那將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噢!不,親愛的卡特拉娜,你千萬要相信我,我并沒有對你有任何的欺瞞!這事情可是連我都不知道的啊!”
伯瓦爾看到身旁的女伯爵有點生氣的樣子,趕緊慌亂地開口解釋道,對于這事,他可是真的不知道的啊!
“我之前已經問過國王的皇家侍衛統領了,他說,當時國王陛下,確實是準備出城去打獵散心的,所以也才帶了不到兩百人的皇家侍衛騎兵。”
“只不過,當陛下到城外閑逛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國王陛下就突然開始心煩氣亂起來,然后,他一氣之下,就直接率領正駐扎閃金鎮以南的那些士兵們,直撲西部荒野去了…當時,他們甚至都來不及派人回來匯報!”
在伯瓦爾看來,國王陛下這次可真的是臨時起意,這件事情,不但他伯瓦爾不知道,在當時,整個王國議會貴族議員和暴風城里的其他人,甚至都沒有一個對這事知情的!
“好吧,看來我真的是誤會你了,那這樣吧,改天,我再請你吃個午飯,就當賠罪好了。”
聽到解釋后,卡特拉娜微微點頭表示了一下,便轉移目光,皺著眉頭繼續看向行刑木臺之上,那個仍舊在和劊子手罵罵咧咧著的范克里夫。
朝著對方越看,卡特拉娜女伯爵就越覺得生氣!
范克里夫這混蛋真的是個蠢貨!怎么就會那么容易被瓦里安的軍隊給抓到了?他們的迪菲亞兄弟會,怎么就敢去和暴風城的正規軍團硬碰硬?
女伯爵真想拽著對方的腦袋問上一句:這明顯是打不過的事情,你們就不會提前逃跑嗎?往礦井下面的大山里一鉆,他瓦里安難道還會派出大軍漫山遍野地去尋你們?你們就那么死心眼地守在礦井里?這下好了吧,甕中捉鱉,抓你簡直不要太容易!
“親愛的卡特拉娜,哪里還需要改天?不如,咱們就今天晚上…”
正當伯瓦爾正打算和女伯爵說一點曖昧的事情時,瓦里安國王和暴風城光明大教堂的主教本尼迪塔斯,以及后面兩名皇家侍衛的簇擁下,一倆凝重地從大教堂里走了出來。
嚇得伯瓦爾趕緊停下了準備對女伯爵出口調戲的話,站直身子,裝著一臉正經,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那個高臺。
一陣鎧甲觸地的沉重腳步聲之后,瓦里安國王來到大教堂大門之前,和貴族們一起在屋檐下站定,隨后,他對跟在他旁邊的主教本尼迪塔斯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對方也同時微微頷首,就冒著細雨,向搭建起來的那個木制高臺上走了過去。
“伯瓦爾,你說…這個范克里夫這樣直接斬首真的好嗎?不用審訊幾天或者審判一下?”
卡特拉娜不知道打著什么鬼心思,似乎想要再爭取一下。
她不愿意這個這么好用的棋子,就這么給莫名其妙地給殺掉了。她需要試試看,看看這事還有沒有回轉的余地?只要這個范克里夫現在不用死,她就有一萬種方法讓對方從監獄里跑出去!
“唉…這事情,我也知道有些倉促了…不過,事已至此,還是盡快了結此事比較好!以前的一切,就不要再去提起了,省得再出什么波折…”
伯瓦爾嘆了口氣,他理解歪了卡特拉娜女伯爵的意思,以為她的想法是想先理順石匠工會的那檔子破事,當王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之后,再處死這個范克里夫。
只不過…這件事,在他伯瓦爾看來,是沒有辦法再去深究的。一旦深究起來,最后反倒是暴風王國這邊難堪…所以,還是趁現在抓到了對方,直接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這已經是目前,他伯瓦爾想到的,對暴風王國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也幸虧國王陛下機智,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就率兵出發把對方給抓了回來。要不然,一旦走正規流程的話,恐怕還沒有等到出兵,這個范克里夫聽到消息之后,他恐怕早就做好準備帶著人手撤離了吧?
“哎…真的可惜了…”
看到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卡特拉娜又輕輕地嘆了口氣,一時之間,她的神情,顯得有點萎靡,整個人都懨懨的了。
“沒錯,殺了這人確實有點可惜了!”
伯瓦爾也贊同地點點頭,他好像又有點誤會女伯爵的真正意思了。
“埃德溫范克里夫是一個偉大的工程師,咱們這個暴風城的規劃和布局,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們當初也都看到了,在他這個石匠協會的首領,在他的領導和努力之下,石匠工會召集大量的人手,開展了建造新暴風城的工作…眼前這座雄偉的城市,在他們那一群天才石匠的手中,才展現出了暴風城,展現出了咱們暴風王國所應有的磅礴氣勢和雄偉風度…”
伯瓦爾看著高臺上的范克里夫,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對于這一點,無人可以質疑!在石匠工程的領域,他埃德溫范克里夫確實真的是一個天才…現在,竟然就以這種這么不名譽的死法而死去…這真的是太可惜了。”
伯瓦爾公爵說得頭頭是道,直惹得他旁邊的卡特拉娜一時之間哭笑不得。
她剛剛的意思,其實是在說:這個范克里夫是她好不容易才扶植起來的好棋子,現在就這么死了,枉費她的努力,太過可惜了而已!與他是不是天才有什么關系?她怎么會去在意對方在石匠領域取得什么樣的成就?這又關她什么事情?哈!這可真是,你伯瓦爾都扯到什么地方去了?簡直不可理喻!
“埃德溫范克里夫,可憐的迷途羔羊啊,愿圣光…”
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在卡特拉娜和伯瓦爾兩人小聲地嘀嘀咕咕地時候,終于走到了范克里夫的面前。
看著眼前這個死都不愿意跪下的英俊黑發男子,本尼迪塔斯也嘆了口氣,在他正打算例行公事一般,念出他那圣光典籍上的語錄的時候,對方一口帶血的濃痰,狠狠地吐到了他的臉上。
“啊呸!滾遠點,老東西!老子不相信你們貴族虛偽的那一套!你,啊…”
滿臉不屑的范克里夫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他身后的兩名劊子手,死命地踹在了他的后腰和腿彎上,逼得他不得不中斷了口中的話,并憋屈地單膝跪了下來。
“好吧…那么,現在開始祈求圣光的憐憫吧,迷途的孩子…”
既然對方現在這么不給自己面子,主教本尼迪塔斯也不太想在這里再多做糾纏,他決定,可以把流程稍微縮短并加快一點。
所以,他顧不得抹去臉上的口水,就任由雨水將其給洗刷掉,只是上前例行對范克里夫做了一些手勢,然后在對方的身上施展了一個凈化以及驅逐亡靈的圣光法術,確保對方不會在死后被轉變成亡靈,然后,他就對兩名劊子手點了點頭,就略顯狼狽地走下了高臺,黑著一張臉,郁郁地返回了大教堂的大門屋檐之下。
“埃德溫范克里夫!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要說嗎?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瓦里安國王按著腰間的劍柄,上前兩步,任由開始變得越來越大的冰冷雨水淋濕了自己的披風和大氅,她就那么冷著臉,看向高臺上半跪著的范克里夫,并開始大聲喝問道。
“哼哼!要殺便殺!和你們這些骯臟的貴族又有什么好說的?我呸!”
哪怕被身后兩個劊子手按著半跪在地上,范克里夫仍舊滿臉不屑地用嘲弄的神情看著前面的瓦里安,這個暴風王國所謂的國王陛下。
“難道,你就不對你們的罪行感到絲毫的懺悔嗎?!”
繼續鐵青著一張臉,瓦里安怒視著死到臨頭仍舊不知悔改的范克里夫,他加大聲音的音量繼續質問著。
要不是對方的做法實在太過分,要不是他們殺害了他的蒂芬王后,要不是他們迪菲亞兄弟會對暴風王國造成的破壞實在太大,他瓦里安其實真的不想做到眼前的這個不死不休的地步!
“哈哈哈…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范克里夫狂笑了一會之后,開始大聲地反駁著,他先是環顧了一番周圍圍觀的人群,以及這個由他們石匠工會辛辛苦苦親手建立起來的恢弘城市。
“在你虛偽的說出這番話之前,就請你看看周圍這個美麗的城市,請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吧!這是我們石匠工會傾盡心血凝結而成的暴風城!看看吧,它是那么地金碧輝煌、它是那么地宏偉壯觀…”
“可是!你再看看你們周圍的這些人,你再看看你們自己!”
范克里夫逐步加重著自己的語氣,用兇厲的眼神盯著前方的瓦里安國王。
“當你們洋溢著回到家鄉所帶來的喜悅之情時,當你們坐在那些石制的長椅上欣賞著美麗的噴泉花園時,當你們走在鵝卵石鋪就的街道上觀賞暴風城靚麗的景色時,你們到底有沒有想過,到底是誰為你們完成了這些繁重的工作?是誰辛辛苦苦為你們完成了這一切?又是誰給你們建設新的家園卻得不到絲毫的回報?”
“啊?怎么,你們不敢說話了?”
范克里夫嘲弄地看著鐵青著臉的暴風王國國王,再掃視了那些開始變得噤聲的人群之后,才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們現在啞巴了?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們做的!就是我們石匠工會做的!所以,我完全看不到,你口口聲聲針對我的罪行,究竟在哪?誰又能告訴我,我們的罪行究竟在哪里?”
范克里夫像一只意野獸一般,用嗜血的眼神,毫不退縮地掃視著那些站在教堂大門之前的一個個王國高層和貴族。
“當你們暴風城的貴族罔顧、冷漠地驅逐我們的時候,當你們這些所謂的市民在溫暖的房子里吃著晚飯的時候,我們工匠工會,以及我們的家人們,卻被你們驅逐出了這座由我們親手修建起來的城市!”
“當我們在荒郊野外面臨著饑餓和猛獸的威脅、在寒冷與泥濘之中垂死掙扎,婦孺與孩子們不斷地死去的時候,你們又在做什么?你們又懺悔了嗎?!”
范克里夫使出了他最后的力量,一下子就趁著兩個劊子手愣神的功夫兩下就甩開了他們,然后徑直直接站了起來,他也沒再有其他的動作,就那么站在高臺之上平視著遠處的瓦里安國王。
“所以!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并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不會向圣光懺悔!因為,我并不信仰它!”
“我也不會承認你們任何強加在我身上的罪行!我更不會祈求你們這種貴族虛偽的憐憫!我只堅信:正義終將會有一天會得到伸張!一切終會有得到償還之時!”
“來吧!現在,請你們來斬下我的這顆頭顱吧!我堅信,終有一日,被你們所壓迫的那些饑寒交迫的人民,終將會踏著我的鮮血,將你們這些骯臟的貴族拉下你們那個虛偽的王座!你們就繼續得意吧,我堅信,我的死亡并不是結束,而才僅僅只是開始!啊哈哈哈…”
范克里夫就那么站在原地,就在開始變得磅礴的大雨之中,就那么放肆地,毫不顧忌地仰頭大聲地瘋狂笑了起來,他笑得是那么地張狂,那么地肆無忌憚…
而在范克里夫的話說完這段話之后,被他質問的貴族們也都開始紛紛騷動起來,他們或真情,或假意地小聲交流著…
也許,在他們之中,確實有不少對石匠工會報以同情的開明人士…只不過,現在的暴風城這里,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大漩渦,所有的一切事情,并不是三兩個人就可以輕易去改變的。
“你…”
混蛋!
瓦里安國王強自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意,也強行壓抑住了自己上前一刀砍死對方的沖動,在喘了好幾口的粗氣之后,他就那么冷冷地看著大雨之中,那個放肆狂笑的身影。
按對方所說的,難道所有的一切,就都該怪罪暴風王國,怪罪他這個國王和這些貴族了?這又是什么邏輯?沒有及時發給他們石匠工會工錢,是他這個國王不稱職,關于這點,他瓦里安也承認!
可是,他們石匠工會還沒等國王親自出面向議會,向貴族斡旋,就悍然發動武裝暴亂,還砸死了他瓦里安最摯愛的王后蒂芬!難道,他們石匠工會當時所做的一切,就全是對的了?
又狠狠地喘了兩口氣之后,瓦里安才認命一般閉上了眼睛,黑著臉,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大教堂里面走去。
他知道,這將會是一筆永遠理不清,斷不明的糊涂賬…只不過,從今天之后,一切都將結束了…對于這件事,他相信,時間將會沖淡一切…或許,從此之后,這件事,就再也不會被人提起,再也不會。
“國王陛下…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看到瓦里安竟然沒有說任何話,直接就往大教堂里面走進去之后,伯瓦爾公爵有點摸不著頭腦。國王陛下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啊?這個范克里夫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啊?您倒是給個準話啊!
“呵!伯瓦爾,你可真的是沒救了!算了,既然你們都不想擔上這個罵名,那么,這種事情,現在就由我這個女人來做吧…”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搖了搖頭,嫣然一笑,把正在因為范克里夫說的話,以及國王陛下的反應弄得煩悶不已的伯瓦爾給看得愣了一下。
“劊子手,聽我命令…行刑!”
女伯爵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防護雨水的法術護盾之後,向前幾步走入到了雨幕之中,對著高臺之上的那幾名劊子手冷聲喝到。
原本,她卡特拉娜是最不希望這個范克里夫就這么輕易死去的。可是,現在,在聽到了對方的剛剛的那一番話之后,她突然又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似乎…這個沒用的范克里夫,現在直接死了的話,對她接下來的那些計劃,會更加有好處的呢!既然這樣的話,還是請他快點去死好了。
磅礴的大雨之下,隨著斷頭刀滑落時那種刺耳的摩擦聲,一個黑發的英俊頭顱,就那么悄然滾落…
現在,劊子手們甚至都不需要再去處理那些飛濺的鮮血,因為,這場大雨已經開始把它們沖刷的干干凈凈…明天天晴之后,在光明大教堂的廣場這里,將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這里仍將是像以往那么地莊嚴肅穆…
在人頭滾落的同時,在誰也看不清的雨幕之中,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的嘴角拉起了一道得意的彎線,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又在想借此打什么鬼主意了…
黑暗之門二十年冬季的末尾,肆虐了暴風王國許久的迪菲亞兄弟會,終于宣告被徹底地鎮壓!匪首埃德溫范克里夫,已于暴風城光明大教堂的廣場之前,在一場大雨之中,在這座由他們石匠工會親手費盡心血傾力修建的宏偉城市里,被斬首示眾…
“喂!你們這些懶貨,快點!把這個范克里夫的人頭掛到上面去!說你呢,快點!”
當凡妮莎顫抖著,迷迷糊糊準備要睡死過去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旁邊的城門洞里傳來一陣陣的吵雜聲,這下子,就馬上把她給驚醒了過來,當她哆嗦著,并疑惑著艱難地抬頭看過去時,卻不想,竟讓她看到了她這一生都忘不了那一幕…
她凡妮莎最摯愛的父親,她那個疼愛她的埃德溫爸爸,他的頭顱,竟然就被那些個鐵皮壞人給放到一個木籠子里并給掛了起來?
“不!爸爸!!!”
終于,在這一刻,倔強的凡妮莎崩潰了,她永遠也沒想到回事這樣…這些天,當她歷經千辛萬苦跟了過來時,最終卻讓她看到了眼前這樣可怕的情景?
于是,她終于開始迸發了身體里被饑寒疲倦折磨得已經殘存不多的弱小力量,大聲地哭喊著向那個掛著她父親頭顱的木樁子撲了上去…
“站住!”
其中一個城門衛兵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凡妮莎那瘦小的胳膊,并緊緊地拉住了她。
“放開我!放開我!不…”
凡妮莎還想掙扎,只可惜,她的力量在士兵們的手中,顯得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哈哈!弟兄們,我們真的要發財了!看看,這可是范克里夫的余孽!你們都聽到了吧?她剛剛喊的是什么?爸爸?哈哈!好極了!”
那個守衛隊長不顧哭鬧掙扎的小女孩,上前附身直接一把抓住了凡妮莎滿是污垢的臉蛋,然后開始仔細地和掛在木樁子上的范克里夫頭顱打量對比起來。
“果然長得很像呢,看看這頭發,還有著眼睛!那就沒錯了,一定是他的崽子!走了,弟兄們,咱們把她抓去領賞錢!今晚的酒錢,可算是有著落了,哈哈哈!”
城門守衛隊長在大喜之下,一下就把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女孩給扛到了肩膀上,絲毫不顧凡妮莎那濕漉漉,臟兮兮的雙手雙腳在他身上的踢打,他只是肆意地招呼著他的同伴們,讓他們隨他一起去領賞錢。
對他們來說,這可真是一個幸運的日子呢!連他都沒有想到,在這寒冷的雨天里,守著城門的他們,竟然還能碰到巴巴送上來的橫財?
“喂!那誰?我覺得…你們的這個樣子,一定是那種很壞很壞的壞蛋,對吧?”
當衛隊長重新安排好了站崗的人手,準備扛著小女孩轉身前往暴風城里面走去時,在城外的雨幕之中,竟然又傳出了另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雨幕中的這個聲音,就是小安妮了。
她今天才剛剛和布萊恩分別,并直接從荊棘谷往北傳送了好幾次,才算是勉強找到了大胡子矮人叔叔口中所說的這個勞什子暴風城!
在小安妮看來,那個大胡子矮人一定是分不清東南西北,這個暴風城,明明是在西北的方向好不好?害得她傳送錯了好幾次,跑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這里。
讓安妮比較心煩的是:當她傳送到這里時,這里卻正好下著磅礴的大雨,害得她一下子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可還沒等安妮開始施法隔絕雨水并烘干身上的衣服時,卻讓她在城門這里,看到讓她更加不爽一件的事情——幾個強壯的人類士兵,他們竟然在欺負一個和她自己差不多歲數的小女孩?那么,小安妮覺得,這些人,肯定就是壞人了吧?一定是吧?
“哈哈,竟然又來一個!這個一定也是同伙!你們上,把她也抓起來,一同去論罪領賞!”
當看到雨幕中再次走出一個小女孩時,可把城門守衛隊長給樂壞了。今天可真不錯呢,簡直是雙喜臨門啊!看看,竟然一下子就輕易抓住了兩個范克里夫的余孽崽子,今天之后,他們可真的是要發財了!
“笑什么笑!這很好笑么?一看見你,就知道你是那種很壞的壞蛋!那么…”
在小安妮還在猶豫要不要出手,或者怎么出手懲治他們的時候,卻沒想到,對面的壞蛋,竟然派了兩個士兵并抽出光亮刀子,還想過來抓自己?哈!那可真是好極了!那么,他們就一定是壞人,準沒錯了!
“火焰…”
死神來臨而仍舊不知情的幾名士兵,狂喜著沖進雨幕之中。
當他們滿腦子想的只有因此而獲得的那些亮閃閃的賞錢金幣之時,他們好像隱約聽到了大雨之中,那個小女孩,她似乎在用她那清脆的聲音,微微喊了一聲什么,然后,他們看到眼前紅光一閃,就什么也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