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緒寬當年可是李廣山大元帥之位的繼任者,兩人曾經的關系,自然是非同一般。
不過現在嘛,兩人是形同陌路,很多很多年沒見了。
而且,至少有一點還是可以保證的,那就是在吳緒寬欲要謀反篡國這件事上,李廣山是從未支持過的,至少目前沒有,一直都是極力的置身事外,他也不讓自己的兒孫去參與。
“周公公,就不勞您費心了,我這孫兒還沒那么大本事,擔當不了大任!”李廣山拒絕了。
他不拒絕才奇怪,因為周安還沒給他治腿呢。
所以說他現在拒絕,并非是在表態。
遠處湖面上,將亮銀馬槊揮舞出萬千光影的李平突然停下了,他收槊而立,朝著湖邊這邊看,便邁步要走過來。
站在他不遠之外的徐開泰馬上走了過去,攔住了李平,與李平一同朝著湖面這邊看了看,低聲說了一些什么。
周安與李廣山的這次碰面密談,自然是不能讓其他人聽的。
誰都不行!
湖邊安靜了一陣。
“老帥,前陣子北疆戰事,您可聽說了…”周安又撿起話頭道。
“那等轟動大事,老夫自然知道…董維武也真是一個酒囊飯袋,北疆軍團幾十萬兵,竟被他訓練成了一群草包,被戎敵幾萬人便打的屁滾尿流,國恥!這是國恥啊!”李廣山是越說越氣,最后還重重的杵了幾下手中的拐杖。
“那董維武確實是無能,北疆戰敗,主要責任便在他,他若有老帥三成本事,都不至于如此了!”周安嘆聲道。
“別說他有老夫幾成本事,他只要盡心一些,能夠知人善任,北疆就不會如此一敗涂地,唉!”
“老帥說的是…對了老帥,咱家還聽說了,前些年北戎也是內斗不斷,直至近些年,才又趨于一統,甚至又有開疆擴土,侵占了北戎西方,也就是咱東乾王朝西北方,諸多小國的領土,多小國皆因北戎侵略而滅國,而在此事上功勞最大的,便是那被譽為‘北戎軍神’烏孫啟力,其現在已經北戎汗王冊封為了南院大王!”
周安說到這里,扭頭看向了李廣山:“這次戎敵侵咱北疆,烏孫啟力雖未親自領兵,但據傳,此事是由他一手策劃…”
李廣山眉角在跳動,臉色有些發黑。
他不想聽到那個名字!
烏孫啟力!
因為李廣山的左腿,便是被烏孫啟力打斷的…
那是二十年余年前,北戎曾對東乾發動過一場聲勢浩大的侵略戰爭,北戎軍神烏孫啟力領兵二十萬,侵入東乾疆土,數日內便橫掃整個北疆,一個月后又破了東乾北方第一大關裕興關,長驅直入欲要直攻京師。
當時情況十分危急,時任中州軍大元帥的李廣山,又被宣宗皇帝任命為了鎮北大元帥,讓其統領包括中州軍在內的,東乾北方全部兵馬,全權負責與北戎戰事。
李廣山在那時也有軍神之名,其調兵遣將、統軍作戰能力也確實是冠絕東乾,甚至可稱出神入化…雖然那時,東乾的軍隊就已經因為貪腐等問題而不堪大用,但李廣山還是依靠兵力優勢,在東乾北方已無天險可守的情況下,硬生生與二十萬北戎鐵騎打了小半年。
在那小半年時間里,北戎敵軍從未靠近過中州,甚至連中州最北的天險川河,都未靠近過,戰場范圍一直被李廣山限制在川河以北的多個州地內。
而就在北戎發動侵略戰爭的小半年后,北戎帝國內部便出現了問題,進而爆發了內戰,烏孫啟力也因此不得不撤兵,甚至連已經占據的城池都不要了。
他們是被李廣山硬生生拖垮的。
按照北戎帝國原本的計劃,他們是想在三個月內,兵臨乾京城下的,而就算打不到乾京城,他們也要打到川河,占據東乾川河以北的整個北方,可他們沒成功,反而因此傾盡國力,被拖的自己國家內都出了大亂子。
說起來,那場持續了近五個月的戰爭,是以東乾勝利而告終的。
但就在北戎敵軍撤退前夕!
敵軍主帥烏孫啟力親自帶領一支奇兵,就三千騎兵,秘密行軍三日,繞路千余里,奇襲了李廣山所在北方軍本部大營。
其實當時北戎不撤是不行的,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他們不撤,也得不到北戎國內的支援,北戎內亂還無法解決…如果不撤,不僅僅缺少支援的侵略軍都要死在東乾國內,北戎帝國也可能因此四分五裂。
所以不得不撤。
可烏孫啟力還是發動了奇襲。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回國前,殺死東乾軍神李廣山!
而他差一點就做到了!
李廣山就是在烏孫啟力帶兵奇襲的那天夜里,斷的腿…那一年,李廣山六十七歲,烏孫啟力四十四歲。
關于北疆戰事,周安與李廣山聊了很多,他反復提到了那個名字烏孫啟力!
純粹就是為了刺激李廣山。
烏孫啟力現在依舊是北戎軍神,在北戎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而李廣山斷腿已有二十一年,他剛斷腿時,前后得有大半年時間,朝廷都在尋天下名醫為他治腿,但都沒成,之后李廣山便致仕了。
這種對比,這種反差,李廣山心里若是能舒坦,就見鬼了。
關于北疆之事,兩人已經說了小半個時辰。
“老帥,您覺得吳緒寬…如何?”周安突然話音一轉問。
李廣山略一沉默,神情嚴肅的看了周安一眼,才放眼前方道:“文治武功皆高,但身為臣子,無忠無義,野心太大,并非社稷之福。”
李廣山這話說的,稱得上是“客觀”了,他沒怒罵吳緒寬,但也沒說吳緒寬什么好話。
“那…老帥覺得,寧親王如何?”周安又問。
這兩個問題似乎沒任何聯系,周安問吳緒寬還正常,突然問寧親王,就有些奇怪了。
李廣山當然知道寧親王就是前太子武云盛。
他依舊神情嚴肅,沉吟一下才道:“庸碌無為,草包一個!”
真敢說!
不過他沒說錯,武云盛確實是草包,他可是足足當了四十多年的太子,根基那么深,宣宗也一直支持他,可在宣宗駕崩后,他還是沒玩過孝敦皇后,這不是草包是什么。
周安感覺的出來,李廣山對寧親王的印象,是不好的。
“是啊,寧親王確實是庸碌無能,這若是讓他做了皇帝,怕不是江山社稷之福,更不是天下百姓之福…”周安這話說的也是大膽了。
李廣山瞥了周安一眼,道:“公公慎言,涉及神都皇帝之事,不提也罷…”
其實他不是不讓周安說,而是不想跟周安討論這事。
而他明顯是領會錯了周安的意思。
“老帥,咱家說的可不是十幾年前那事。”周安望向遠方,淡淡道:“咱家說的是現今,寧親王已經與吳緒寬勾結,且已在秘密趕來京城的路上!吳緒寬怕是要擁立他為新帝,取圣上而代之了…”
周安看似平淡說出的這事,卻是平地一聲雷!
湖邊一下子安靜了。
周安瞥眼注意了一下李廣山的神色,什么都看不出來,李廣山依舊是那般嚴肅的表情,以李廣山心性及城府而言,周安看不出來也正常,李廣山什么事沒經歷過?他早已能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過,他突然沉默了,證明他內心并不平靜。
“勾結謀反…”李廣山突然開口了,拖著長音,又重聲道:“該殺!”
此刻,李廣山身上是真有殺氣的。
周安“看”得到。
他沒具體說誰該殺,吳緒寬與寧親王是相互勾結。
不過,意思已經到了。
這可以算是表態,李廣山是不會站在吳緒寬那邊的。
“老帥,您歇了這么多年,不想動一動嗎?”周安是將該說的都說了,終于切入正題,“今時今日的東乾,天災之事咱不說,咱就說,內有貪腐頑疾…吳緒寬把持朝政,禍亂朝堂,意圖竊取江山,外有戎敵屢屢滋擾,磨刀霍霍,視咱東乾為待宰羔羊,內憂外患,大廈將傾,此時正需老帥這種有能之士站出來,力挽狂瀾于即倒…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大丈夫就當…”
“周公公,您也別與老夫繞彎子了。”
李廣山打斷了周安的話,又道:“老夫便與你直說,老夫不是不想站出來,而是老夫這條斷腿,拖累了老夫…你若真有本事治好老夫這條腿,老夫便可與你立下誓言,盡老夫之所能,助圣上肅清朝堂,誅殺亂臣奸黨!”
“好!”周安叫了一聲好。
“你可能醫治好老夫的斷腿?”李廣山扭頭看著周安又問。
“能!”周安點頭。
“需要多久?”
“現在,馬上!”
“現在?馬上?”
“老帥若信得過咱家,咱家現在便可給老帥醫治,過程雖有疼痛,但老帥只需忍耐一二,便可…見證奇跡!”
“現在就能治?”李廣山反而有些不信了,又問。
“是,現在就能!”周安很肯定的點頭。
“如何治?”李廣山再問。
周安與李廣山說了如何醫治。
遠處湖面上。
李平正與徐開泰低聲說話,兩人的目光時不時的瞥向南邊湖邊的兩道身影。
周安與李廣山一直都在說話。
突然!
周安動了!
他猛然抬腳,一腳踹在了李廣山左腿膝蓋上,直接將那腿踹出了幾道彎。
李廣山那條殘腿,卻是又被周安直接給踹斷了!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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