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東廠衙門。
書房中,周安正在看鎮撫司那邊送來的文書,小亭子在一旁陪著。
昨天一共抓了六個人,都是直接帶去鎮撫司內獄了,并且連夜審訊,其實這也只是做做樣子,這六個欺君之罪是能定死的。東廠為辦這件事查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第一批因裝病被抓之人,裝病都是有不容推翻的確鑿證據的。
不過,那些證據用不用,是不一定的,而且欺君之罪的量刑范圍非常寬泛,所以那六人最終是被殺,還是被罷官,亦或者打個半死便放了,是還沒定的,要看吳緒寬那邊是什么反應。
抓他們本就是為向吳緒寬施壓,并無其他意思。
其實,錢萬山也是不應該直接被殺的。
周安殺他,確實是有意氣用事的因素在作祟,但也有錢萬山自己沒腦子有關系,其實錢萬山本事最不好定罪的,他告病假了,卻偶爾能去兵馬都督府辦公,去跟人爭執,還去赴宴喝酒,包括納妾,這些都是可以解釋的。
假如讓錢萬山先知道周安要干什么,錢萬山就可以狡辯,比如說他納妾,可以說是為了沖喜,因為病了,所以納妾沖喜,而去辦公,去爭執,他也可以說是帶病強撐著去辦公,赴宴喝酒也可以從情面上說一說,講一講他與蘇童的關系之類的。
但錢萬山就是沒腦子,也可以說是肆無忌憚,他竟然親口承認了自己身子骨好著呢,一直到最后他才反應過來,卻是把該招的全都先招了!
所以他的欺君之罪當場就能定!
不是周安不給他機會,而是他沒給自己留下機會。
而按照女帝賦予鎮撫司的職權,錦衣衛有權先斬后奏,東廠名義上也是可以協助抓人殺人的,殺他全家沒問題。
因此他死了,還死了全家!
反正他都是要死的,帶回去宣判再殺,和當場就殺,差別不大,至少對周安來說是如此。
就當是在敲山震虎了!
當然,這也是一次極為危險的試探!錢萬山直接被滅門,很可能引起吳緒寬激烈的反應,這已經打破了他能容忍的底限。
不過周安也相信,吳緒寬絕不會因此直接武力造反。
他完全沒理由,就因為一個錢萬山,而直接破壞現在這種“大好局面”,他是要等康隆基死的,康隆基不死,他武力造反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而且,周安已經代女帝釋放出了極為明顯的信號。
女帝是要逼他們上朝!
那些人被殺被抓的原因,都是裝病不上朝,犯下欺君之罪,吳緒寬不可能不理解其中意思,只是為了逼他們上朝而已!所以吳緒寬只要控制住情緒,理性一些,他就應該明白該怎么做。
其實這事看似是女帝在逼吳緒寬,實際上也可以反過來說,是吳緒寬在逼女帝這樣做。
滿朝重臣十之,都是在吳緒寬的帶動,或者威逼利誘下,才與他一同不上朝的。
所以女帝才如此做。
而假如他們繼續不上朝,那么就繼續抓人,繼續殺人!
現在連從二品都已經動了,之后就可能動正二品,從一品,甚至于正一品!
一旦事情到了那一步,吳緒寬不反也得反了。
可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這究竟是誰促使局勢惡化到了這不可挽回的地步?這得從不同的角度看,會得到不同的結果,或者說,這是雙方都不讓步的結果!
現在就武力造反,對吳緒寬來說,是下下策,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走這一步。
女帝也不想逼得吳緒寬武力造反。
因此,必須得有人讓步!
“廠公。”門外突然傳來恭敬的聲音。
“進來。”看著文書的周安,頭也不抬的道。
唐鴻飛推門進了書房,大步走到桌前垂頭對周安見禮。
“什么事?”周安問。
“剛剛得到消息,兵馬都督府斷事官曹力已于今日清晨時,在家中自縊而亡,他在死前親手勒死了自己的夫人與兩個小妾…”唐鴻飛恭敬道。
“曹力?”周安抬頭皺眉看唐鴻飛,他對曹力沒什么印象。
但他知道,兵馬都督府的斷事官,是從四品!
“曹力昨夜曾在錢萬山家中宴飲…”唐鴻飛道。
周安神情恍惚了一下,略一回想,他看著唐鴻飛眨了眨眼,而后又低頭看文書,道:“嗯,咱家知道了…你帶人去曹力家中查查,咱家估摸著,他應該是畏罪自縊…”
“是,廠公。”唐鴻飛領命,便向外走。
“鴻飛啊…”唐鴻飛剛走到門口,便聽周安又叫他。
“廠公。”唐鴻飛回身,低頭。
“昨天夜里,在錢萬山家中那幾人,你有時間,都帶人去拜訪一下…”周安淡淡道。
唐鴻飛抬頭看了周安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卑職明白。”
“去吧。”
“是!”
唐鴻飛離去。
周安又抬頭看了那重新關好的房門,緊接著將手中文書合上,向桌上一丟,身體向椅子后一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安靜好一陣。
“小亭子,你說那曹力…莫不是被咱家嚇的自殺了?”周安問道。
“廠公,那曹力定是懾于廠公您的威勢,再加上心里有鬼,才不敢茍活…”小亭子躬身道。
“嗯…”周安應了一個鼻音,沒再說話。
就是被嚇的自殺的!
周安是這樣覺得,而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周安不介意再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兇名”,他想要變成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東廠也需要“兇名”,所以他才讓唐鴻飛抽空去“拜訪”一下其他幾個,昨夜也參加了錢府宴飲的官。
接下來幾日,吳緒寬毫無反應。
武文侯府大門緊閉,吳緒寬閉門不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而這幾天,朝廷上下一直都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東廠錦衣衛雖然沒有再行動,但關于被抓的那六人,每天都有他們的消息從鎮撫司中傳出來。
有一個已經死在了內獄中,有一個被打個半死放了出來,還有四個被扣著。
轉眼到了臘月初十。
這天早朝,吳緒寬等依舊不上朝。
周安已經著手下一步行動。
上午時,他是慣例在東廠衙門辦公,時間還沒到晌午時,他便收到了宮里的傳信,女帝急召他回宮!
乾武宮,乾元殿。
周安匆匆而來時,康隆基就在女帝身后,高宏、蘇成國、袁勝師等女帝心腹武將,也都已經到了,看這陣仗,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見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女帝也沒廢話,直接拿出了一封信,道:“朕剛剛收到容王密報,吳緒寬一個月前就已經聯絡了寧親王,目前寧親王已經秘密離開西寧州,正在來京師的路上…”
女帝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臉色大變!
寧親王是一等貴親王,其并非實封,卻又不住在乾京城,而是被當初的神都女帝趕到了西北邊陲之州西寧州,且被命令永不可回乾京城。
這是一個無任何權利,而且可以說是被軟禁在西寧州的一等貴親王!
但他的身份極為特殊!
他是女帝同父異母的大哥,宣宗皇帝的長子,神都女帝登基前廢掉的前太子,武云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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