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壽宮。
周安剛回來,便被云景公主叫去陪練,最近云景公主是發了瘋的在練功,準確的說,是在刺殺事件發生之后,或許是因為云景公主覺得是自己太弱小,才連累那么多人死,尤其是害得小安子半只腳進了鬼門關。
因此她才開始拼命的練功,整天重甲不離身!
她想要突破地煞境,想要變得更強大!
其實云景公主以前就夠努力了,刺殺之事后,可以說是有些瘋魔了。
陪著云景公主打了一下午,一直到黃昏時分,周安才回了長安苑。
“小亭子,最近宮內可有什么傳言?”
“回周公公的話,小的不知公公指的是哪方面?”
長安苑的庭院中,周安在前走著,身后跟著幾個宮女太監,周安的親隨小亭子則是跟在周安身側,垂著腰跟著周安。小亭子本名楊雨亭,惜春宮出身,雖然跟周安的時日還不算長,但已經算是周安的心腹。
這小子很聽話,也很機靈,周安倒是很喜歡他。
“哪方面…都說說吧!”周安道。
“周公公,自從您救了公主殿下昏迷后,您的事跡便在宮內傳開了,小的們都視您為楷模呢。”
“少拍馬屁,說重點!”
“是…他們都說,您這是要再高升一步,畢竟立了這潑天大的功勞,圣上不可能不賞,您昏迷的這些日子,內廷二十四衙門,大多都來人了,去過直殿監,他們沒來這乾壽宮,也進不來,只能去直殿監,還留下了不少東西,上好的藥材、還有些銀錢,都給您存著呢…”
周安頓時皺眉,扭頭看了一眼小亭子。
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些人要說是巴結,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當時周安可是在假死,能不能活過來沒人知道,他們卻急著送東西,這周安要是死了,他們那些心思、花費,不全都打水漂了?
“有多少?”周安問。
“藥材送的多,錢財倒是沒多少,少的也就幾十兩銀子,多的也才一百多兩…”小亭子道。
幾十兩上百兩,可不算少了!
但周安現在是何等身份!
能夠身份想要探望他,給他送東西的,又是何等身份?在貪腐橫行的內廷,幾十兩上百兩的,對那些有實權的太監宮女來說,連喝茶錢都算不上。
不過,周安倒是理解。
“他們送東西,沒避著人吧?”周安道。
“沒。”小亭子點頭。
周安明白了,他們是明著送的,這不算是收受賄賂,因為數額小,只能算是太監宮女之間的正常交際,也不怕被查!其實這事兒要是被女帝知道了,不僅僅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顯得內廷團結有愛,周安是為了保護云景公主而重傷垂死的,內廷的太監宮女們便捐款捐物,要為救治小安子出一份力。
“清點過嗎?那些藥材、銀錢,一共多少,都是誰送的?”周安問。
“小的點過了,藥材按照民間價格,合三千四百兩銀子,銀錠、銀票,一共九百二十兩,送禮的一共有十九人,名單在小的這兒。”小亭子馬上道,他顯然是有準備!
說著話,小亭子從懷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了周安。
周安一邊走,一邊將名單打開看了看。
十九個人,來自內廷二十四衙門的十九個衙門,沒來送禮的分別是司禮監、御馬監、直殿監、惜薪司、浣衣局,其他衙門皆有人來送禮,要么是監丞、少監等居多,衙門首官親自來送的,也有那么幾個。
周安卻在這名單上看出了一些特別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小亭子將其中四個名字,用紅筆描過一次。
周安邊走邊看。
一群人很快到了長安苑的寢宮外。
周安進去了,小亭子也跟進去了,其他目前常跟周安的宮女、太監,則全都留在了門外。
周安正向寢宮里走,卻聽后面吱呀一聲。
他回身一看,卻是小亭子將寢宮大殿門給關上了。
“公公。”小亭子見周安看向自己,關了門便快步到了周安身邊,壓低聲音道:“小的在清點藥材時,在幾個裝藥材的盒子下面,發現了幾張銀票,內官監少監的藥材盒子里,放了一千兩,神宮監掌印的,里面也是一千兩,御用監少監的里面是兩千兩,還有尚寶監少監,藥材盒子里藏了一千五百兩。”
周安臉微變,馬上又看向手中的名單。
那四個被紅筆描過的名字,就是小亭子剛剛說的藏錢的那幾人。
小亭子辦事,真的是比周安想象的穩妥。
是個人才!
他知道很多事不能當眾說,哪怕那幾個小太監、小宮女不敢亂嚼舌頭,他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只有兩人時,才與周安說了這事。
其實在三日前,周安醒來之后,小亭子就跟他提過,他昏迷的時候有人帶禮去直殿監的事,但當時周安心思都在解毒與刺客上,也沒多想沒多問,小亭子也就沒多說。
今日周安問起內廷的大事小情,他才詳細跟周安匯報。
在送的藥材盒子里夾帶銀票給周安,這稱得上是“孝敬”了,他們暫時求不到周安,卻依舊給周安送錢,自然是有巴結內廷新貴的意思!以后見面也好說話。
這,算得上是內廷的潛規則!
當初孫德友剛成直殿監掌印時,那每天迎來送往的可多了,都知道孫德友是二總管古槐庸的人,要飛黃騰達了,所以都巴結,孫德友當時可是在私下里收了不少銀子。
周安的情況,要比孫德友來的更猛更直接,舍命護了云景公主,而且之前因發現私藏兵器之事,已經入了女帝的眼。
內廷的風氣就是如此,那個太監宮女“起來了”,就能收到孝敬!
不過,周安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己當時可是要死,他們就送錢,還上千兩的送,不怕自己死在乾壽宮?
還是說,在重重護衛下乾壽宮密不透風,消息沒傳出去,他們并不知道周安假死了八天,只知道周安重傷之后一直沒死,以為周安開始好轉了?
“都退了!”周安將名單拍在小亭子心口,小亭子趕忙接住,周安回身向里一邊走一邊道,“都給咱家原封不動的退回去,那些銀票,就當沒發現過。”
小亭子欲言又止了一下,馬上垂頭道:“小的遵命!”
第二天一早,關于朝廷要公開處斬凈土教刺客,直殿監掌印太監周安被任命為負責刺殺案欽差特使的事,便傳開了!周安監斬,神策軍協助,時間定在七日后。
接下來幾日,消息傳遍了整個乾京城,風言風語也應運而生。
凡是知曉一點內幕的人,了解江湖的人,都知道公開處決凈土教刺客的風險。
這是周安第一次被推到臺前,乾京城內甚至出現了關于他舍命救主的故事!
三日后,內廷御馬監衙門,后宅的一個光線昏暗的書房內。
“全都退了?”二總管古槐庸猛的抬頭,看向自己的親信老太監“錢來柱”。
“是的,總管!”錢來柱垂著腰恭敬道,“這幾日,周安的親隨太監小亭子帶著人,一個衙門一個衙門跑的,送了多少,全都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
古槐庸臉色不太好,放下手里的書,緩緩起身,一巴掌按在了桌子上。
“哼!不貪?”古槐庸冷笑,“有不愛銀子的太監嗎?”
“小的覺得,那周安是驟然得勢,心思都在如何討好圣上與云景殿下上,他不是不貪,而是還不敢!”錢來柱低聲道。
古槐庸嘴角一翹,錢來柱的話對他的心思。
他扭身踱步,來到窗戶前,將窗戶推開了一道縫,向外看了看。
“沒有不愛銀子的太監!不!是沒有不愛銀子的人!”古槐庸下了斷言,看著外面微微瞇眼,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經,那是三十多年前了,他剛剛得到康隆基賞識…馬上就有不少人給他送“孝敬”。
他也是沒收,不敢收!
但現在呢?
“周安還在乾壽宮?”古槐庸微微回頭問。
“是住在乾壽宮,不過他今日去了直殿監辦差。”錢來柱道。
古槐庸無言,又看向窗外。
許久。
“走,跟咱家去直殿監!”古槐庸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