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酒吧二樓,屬于老板的房間內。
比爾特.白蘭度夾著雪茄,站在窗邊,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外面,臉色陰沉得可怕。
這時,一位保鏢近來,微彎腰背,小心翼翼地說道:
“先生,索托斯從東面回來了。”
“讓他進來。”比爾特竭力調整了神色。
索托斯.揚是他的副手,“冒險家互助會”這個松散組織的重要成員。
不到一分鐘,穿亞麻襯衣,披褐色夾克,纏暗紅頭巾的索托斯走了進來,他外表三十來歲,膚色古銅,眼窩深陷,唇上頷下都有深黑的胡須,一看就是經常飄蕩于海上那種人。
索托斯不是太正式地行了一禮,打量了比爾特.白蘭度一眼:
“頭兒,出事了?”
“嗯,出了點意外,事情看來會失敗。”比爾特沒有隱瞞,嘆了口氣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和那位大人物交代。”
沒等索托斯回應,他轉而問道:
“東面有變化嗎?”
“還是老樣子,海盜們追逐著每一條可以劫掠的船只,甚至將彼此當成目標,海軍只能守住各個殖民點,勉強維持航路的暢通,保護相對重要的那些船只,海戰時常爆發,各有勝負。”索托斯聳了下肩膀道。
“蘇尼亞海東面果然是海盜的混亂樂園…”比爾特嘆息附和。
索托斯想了想,又補充道:
“東面那些島嶼上,最近有出現一些消息,據說最早是從黑死號上流傳出來的。”
“‘疾病中將’?什么消息?”比爾特打起精神問道。
索托斯有些凝重又有些興奮地說道:
“‘疾病中將’確實遭遇刺殺,受傷不輕,而動手的人是冒險家格爾曼.斯帕羅!”
“格爾曼.斯帕羅?”比爾特脫口而出。
“對,是他!他真的是海盜將軍級的強者!即使是偷襲,那也是在黑死號上,周圍有眾多的知名海盜,可他依然重創了‘疾病中將’并順利逃走,之后還獵殺了‘巧言者’米索爾。”索托斯感慨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比爾特踱了兩步,喟嘆道:
“這可是大新聞啊。
“冒險家里海盜將軍級的強者本身就非常稀少,能于海盜將軍旗艦上重創對方的更是只有這么一位,這種行動,除了需要對本身實力有絕對自信,還必須足夠瘋狂,只有瘋子才會直接潛入海盜將軍的旗艦,試圖刺殺,而不是另外尋找地點!”
說到這里,他臉色微變道:
“我昨晚見到了一位自稱格爾曼.斯帕羅的冒險家。”
“真的,還是假的?”索托斯眼眸一縮,低沉反問。
“不確定,我并沒有見過真正的格爾曼.斯帕羅,以及他的照片和畫像。”比爾特搖了搖頭。
索托斯沉吟了下道:
“可以搜集羅思德群島的報紙確認一下,這么多天過去,應該有旅客將相應的《新聞報》《蘇尼亞早報》帶過來了,嗯,政府,警局,教會,慈善組織那些地方都有訂閱羅思德群島的重要報紙。”
羅思德群島是魯恩王國在中蘇尼亞海最大最重要的殖民地,影響力輻射了周圍一圈,距離那里只有三天航程的奧拉維島毫無疑問處于這個行列,官方機構或教會組織都會訂閱那邊的報紙和雜志,非重要消息三到四天可以讀到。
“嗯。”比爾特點了點頭,深入問道,“格爾曼.斯帕羅刺殺‘疾病中將’的事情有具體細節嗎?”
索托斯回想了下道:
“據說格爾曼.斯帕羅能變成任何人,就像之前的‘颶風中將’齊林格斯一樣。
“正是憑借這種能力,他才順利潛入了黑死號,找到機會刺殺。”
“能變成任何人…”比爾特眼睛霍然一亮。
不,不行,那是一個瘋狂到敢于潛入黑死號刺殺“疾病中將”的家伙,讓人本能畏懼,只想遠離…比爾特的目光旋即黯淡。
而且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知道“值夜者”和“機械之心”什么時候會采取行動,處理威廉姆斯街的異常,希望他們能盡快…念頭轉動間,克萊恩離開灰霧,返回了現實世界。
略作思考,他抽出張信紙,鋪陳于棕褐色的書桌上。
暗紅吸水鋼筆沙沙游走,克萊恩先關心了阿茲克先生最近的狀況,然后提及自己尋找可以竊取別人非凡能力的神奇物品時,發現有人存在被外來者寄生的情況。
接著,他狀似順口地詢問了是否有辦法可以繞過寄生的外來者提醒宿主。
借助這個由頭,他又說到自己從別人那里知曉了與“偷盜者”途徑高層次有關的“時之蟲”,并弄清楚了這種事物能充當重要儀式的祭品和高級符咒的材料,可卻不知道具體該怎么做。
呼…克萊恩放下鋼筆,折好信紙,拿出銅哨,湊至嘴邊,用力吹了一下。
白骨噴泉般涌出,組合成了那巨大的信使,但這一次,信使不再從樓下鉆出,而是和之前那么多次一樣,穿越天花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召喚者。
克萊恩知道這不是因為信使又變得不夠禮貌,而是由于他現在住的是旅館一樓…
他腕部一抖,扔飛鏢般丟出了信紙,并讓它準確落入那巨大的白骨手掌中。
信使眼窩內的火焰跳動了兩下,似乎在凝視克萊恩,但最終什么都沒有發生。
它身體崩解成白骨瀑布,一根根鉆入了地面。
做完這一切,克萊恩并未展開千紙鶴,擦掉之前所寫,用同樣的內容請教“水銀之蛇”威爾.昂賽汀。
這是因為他發現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那千紙鶴不是什么神奇物品或非凡武器,就是普普通通一張紙折成,被橡皮擦反復摩擦后已出現脆弱的跡象,再來幾次,或許就會直接破掉。
“還是等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聯絡,才考慮它,比如阿茲克先生并不清楚怎么繞過附身老爺爺提醒倫納德…”克萊恩無聲搖頭,快速收拾好桌面的物品。
另外,他最近也不是太敢用無線電收報機聯絡阿羅德斯,因為“真實造物主”派來的那位強者大概率還在附近徘徊,追尋“全黑之眼”的氣息,而灰霧的“味道”同樣可能已引起“真實造物主”的注意,并告知了信徒。
“今天繼續做旅行者,放松一下,明天開始尋找真實扮演的機會!”克萊恩收斂思緒,披上外套,取下禮帽,走出了旅館房間。
他要去奧拉維港口外的山上看落日!
這個想法源于一本暢銷小說,它的作者叫李昂.馬斯坦,出生于奧拉維,20歲后才定居貝克蘭德,這位先生在書里充滿感情地介紹了港口圣德拉科山的落日,認為這是他到目前為止見過最美麗的風景。
克萊恩乘坐馬車出城,步行至圣德拉科山的山腳,只用1個小時就登上了這座不高的山峰。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太陽漸漸落下,將山峰左側的蔚藍海洋染得如同火燒,讓右方碧綠的樹林和廣袤的田野蒙上了一片金黃。
所有的顏色都在這一刻綻放出最后的明亮,接著便逐漸黯淡,直至昏暗。
船只入口,馬車進城,忙碌的人們沿著麥田間果園旁的道路陸續返家。
當黑暗開始籠罩這片大地,城內城外相繼亮起了一點點溫暖的光芒,它們就像黑色天鵝絨上的璀璨寶石。
真的很美麗…克萊恩欣賞片刻,直至代表一個個家庭的燈火映入他的眼睛。
他沉默著轉身,沿著山路,在一株株染上黑色的樹木簇擁下,返回至底部,然后步行了一段距離,在港口城市邊緣雇傭到了馬車。
馬車平穩前行,一根根鐵黑色的典雅路燈桿在昏黃光芒的照耀下安靜地倒退著,遠去著。
不知過了多久,克萊恩回到旅館,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房間里面,床鋪、書桌、椅子全部靜靜地躺在濃郁的黑暗中,無聲地反射著些許緋紅的月華。
克萊恩幅度很小地關上房門,走至窗邊,立在簾布造成的陰影里,久久未動。
外面燈火正明。
第二天一大早。
克萊恩擰開水龍頭,將冰涼的自來水拍到臉上,整個人霍然清醒。
他已經想好從哪里入手尋找真實扮演的機會:
依然是隨時可能產生逝者的醫院!
——之前的克萊恩只是去那些地方簡單轉了轉,游蕩了一陣,確實很難發現適合的對象,這一次,他決定做一段時間的義工,長久地待在醫院里,關懷那些暫時沒家人在身邊的垂死者,只有這樣,才能等待需要的目標。
用過早餐,克萊恩來到黑林街10號,進入了“奧拉維醫療救護基金會”。
這是有黑夜女神教會背景的慈善組織,其中一方面的責任就是向各個醫院提供經受過訓練的義工。
克萊恩來到登記處,看見女性工作人員正在翻看報紙,于是輕敲了下桌子表面。
“有什么事情嗎?”那女士邊放下報紙邊開口問道。
“我想做義工。”克萊恩簡潔說道。
“姓名。”那女士抬頭看向了對面。
忽然,她目光凝固,右手抖了一下,剛拿起的鋼筆啪嗒一聲落至地面。
她面前的那份報紙上,正好有一張近乎真實的肖像畫。
這張肖像畫的主人屬于瘋狂的危險的冒險家格爾曼.斯帕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