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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各方

  夜晚的煤氣路燈照亮了濕漉漉的地面,時而有一輛馬車駛過,濺起些許水滴。

  貝克蘭德位于王國中部,距離蘇尼亞海只有幾十公里,常年多小雨,七月平均最高氣溫才28攝氏度,冬季最低則在2攝氏度左右,很少有機會跌到“零點”,甚至突破,但這不妨礙人們在這里感覺寒冷,即使習慣了冰天雪地生活的北弗薩克人,有時候也承受不住那種能穿透衣物和血肉的潮濕陰涼。

  克萊恩站在未點燃壁爐的房間內,立于凸肚窗后,望著外面安寧靜謐的場景,只覺身、心、靈都異常輕松。

  只要湊齊材料,調配出魔藥,他立刻就能晉升序列6,成為“無面人”。

  “‘魔術師’藥劑徹底消化了…‘欲望使徒’被我親手終結,沒能逃掉…‘極光會’對‘愚者’信徒的尋找還在死路打轉…除了阿茲克先生不知被哪個勢力追索的事情和魔藥材料相關的問題,我暫時沒有任何困擾了…”克萊恩前傾身體,呵了口氣,看著它在窗上凝出一層白霧。

  他之所以要冒險去堵截“欲望使徒”,就是擔心對方還有別的布置,藉此順利擺脫掉官方非凡者的追蹤,到時候,提供了關鍵意見的自己或許就會被記住,于事后被報復——作為“冷血者”,惡魔不太可能冒險為同伴復仇,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因本身險些死亡而選擇泄憤。

  “這次的行動確實必須,說不定‘黃昏隱士會’的人有在某個地方接應,等到‘欲望使徒’逃掉,沒有相應情報的我,也許就只是按照序列5來防備,認為晉升了‘無面人’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然而,‘欲望使徒’很有可能借助‘深淵’牌提供的信息和‘黃昏隱士會’的幫助晉升為高序列!這樣的發展,光是想想就讓人后怕…正義的補刀是不可或缺的…”克萊恩檢視著今天下午的事情,從中總結經驗和教訓。

  欣賞了一陣夜景,他轉而走回沙發位置坐下,思考起接下來的安排:

  “有了‘機械之心’給的賞金,千面狩獵者的腦部變異垂體和血液就能買下來了,深海娜迦的頭發需要的錢也足夠了,這種材料在海上應該比較容易搜集到,可以讓‘倒吊人’先生幫忙,唯一的問題就是人皮幽影的特性…

  “而且就算有線索,金鎊也還不夠…”

  想到這里,克萊恩忍不住無聲自嘲:

  “我本質不是特別愛錢的人啊,就是正常喜好而已,在廷根的時候,一直鼓勵梅麗莎消費,一直攛掇她和班森請女仆,覺得不管怎么樣都盡量不要虧待自己,每次做隱秘行動,也是安全第一,小心為重,不會被財富影響心智。

  “但為了復仇,必須提升序列,而提升序列又必須購買昂貴的非凡材料,只能一便士一蘇勒地積攢,能省就省…”

  他忽然縮了縮肩膀,覺得客廳的陰冷讓不以身體素質見長的“魔術師”有些顫栗。

  于是,他決定直接洗澡,鉆入被窩,在床上閱讀書籍。

  還有三四個小時就該睡覺了,沒必要再弄燃壁爐啊…克萊恩嘆息一聲,站了起來,走向二樓。

  蒸汽教堂地下區域。

  伊康瑟翻看完記錄的所有口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平靜了幾秒鐘,他拿出那面叫做阿羅德斯的古老銀鏡。

  卡爾森瞄了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

  “執事,如果問尊敬的阿羅德斯數學上的未解難題或者經典的悖論,它會給出正確的答案嗎?”

  “大部分時候,它會直接拒絕,如果它認為你存在惡意,甚至可能直接給你一閃電,或者讓你承受絕對不想面對的詛咒。”伊康瑟嘆息道,“它是活著的封印物,有極高的智慧,不是死板遵守規則的差分機,使用它的時候,最好不要抱著鉆漏洞的想法。”

  卡爾森看了看周圍的隊員,好心提議道:

  “執事,我來幫你問吧,我沒有需要隱瞞的事情。”

  他挺直背部,擺出坦然誠實的姿態。

  伊康瑟苦澀笑道:

  “沒必要,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已經不再害怕類似的問題,而且,尊敬的阿羅德斯偶爾也會問相當深奧的問題,以你的身體狀況,后續的懲罰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說完,他先握了握拳頭,接著才伸開五指,輕撫了銀鏡表面三次。

  微妙的氤氳中,伊康瑟低沉開口道:

  “尊敬的阿羅德斯,我的問題是,指使‘欲望使徒’刺殺尼根公爵的是誰,或者說哪個勢力?”

  銀鏡短暫竟未出現變化,好一會兒才浮動水光,勾勒出一幅油畫般的場景:

  那是太陽即將落下的平原,廣袤的田地上灑滿了淡金色的余暉。

  “這是什么意思?”卡爾森等“機械之心”成員你看我,我看你,完全無法理解,即使他們之中就有“窺秘人”晉升的非凡者,對解讀啟示并不陌生。

  “黃昏?生命走向終點的象征?信仰死神的教派或者相信末日的瘋子?”有位“窺秘人”斟酌著說道。

  卡爾森附和點頭:

  “我認為是后者。”

  伊康瑟沒去理睬他們的討論,因為阿羅德斯的問題已經浮現:

  “你最喜歡什么顏色的內褲?”

  伊康瑟的臉突然漲紅,只覺頭頂仿佛在冒煙。

  他非常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單詞:

  “紅色。”

  房間內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卡爾森等人故作無事地望向了角落。

  伊康瑟虛脫般地坐下,抓了抓蓬松的頭發,準備問第二個問題。

  卡爾森不忍說道:

  “執事,讓我試一試吧。”

  “…盡量不要進入懲罰環節。”伊康瑟終于點頭同意。

  卡爾森非常自信地模仿起執事的動作,輕撫了銀鏡表面三次,其他成員則又重新圍了過來。

  “尊敬的阿羅德斯,我的問題是,‘欲望使徒’的合作者有哪些?”

  水光浮動,影像變化,銀鏡表面最先呈現出了一名女子的背影,身材極為出色。

  接著,是一個模糊到極點的人,只能勉強從穿著打扮初步判斷是個男性。

  “果然還有一個合作者,這應該就是出賣了尼根公爵情報的人!可惜,對方有做一定的處理…”卡爾森環顧一圈道。

  他認為自己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對后續的提問不需要在意。

  這一次,阿羅德斯給出的選擇是,問題,任務或者懲罰。

  卡爾森毫不猶豫地說:

  “問題!”

  銀鏡表面飛快勾勒出了一個個鮮血淋漓的單詞:

  “你每天都靠手來解決?”

  卡爾森嘴唇翕動,只覺耳朵迅速變得滾燙。

  這雖然是他認為很正常的事情,但當著這么多隊友和上司的面給出答案,還是讓他有一種想把臉埋到地上的沖動。

  “是…”他非常小聲地回答。

  圣賽繆爾教堂底部。

  涂著藍色眼影的戴莉將一疊文件扔到了“安魂師”索斯特面前:

  “你們要的涉及塔羅牌的所有案件資料。”

  “比我想象得少。”索斯特略感詫異地說道。

  戴莉嘿了一聲:

  “這只是索引。”

  倫納德見狀,用戴紅手套的右掌撫摸了下嘴唇道:

  “索斯特隊長,為什么我們不深入調查與杰森.貝利亞發生過接觸的人,并與之前兩起案件做對比?這里面很可能就藏著那個以塔羅牌為象征的組織的線索。”

  “尼根公爵是風暴之主的虔誠信徒,代表著風暴教會在政壇的利益,代罰者們肯定會瘋狂地尋找真兇,我們沒必要摻和,那樣反而容易與他們產生矛盾,我們查一查其他涉及塔羅牌的案件,說不定會找到新的線索,當然,我們必然會因此四處奔波,但這就是紅手套的職責。”索斯特微笑解釋道。

  倫納德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而他的腦海內,那略顯蒼老的嗓音卻嘖嘖笑道:

  “值夜者竟然就這樣錯過了,那個人身上有‘黑皇帝’的味道,真正‘黑皇帝’的味道!”

  圣風大教堂內。

  戴著黑色軟帽的“神之歌者”艾斯.斯內克銀眸一掃,對挑選出來的代罰者精英們說道:

  “雖然我即將離開貝克蘭德,但這是樞機會議的決定。

  “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調查尼根公爵被刺殺案。

  “經過申報,你們有權動用1級封印物,必須弄清楚是誰在針對我們!”

  站在最前方,戴著改良型船長帽的一位中年男子當即率領眾人,以手握拳,輕擊胸口道:

  “遵命,樞機主教閣下!”

  他身材精瘦,長相沒什么特點,但脖子上有一個錨形青黑紋身。

  皇后區,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別墅內。

  奧黛麗看著自己開門進來的蘇茜,壓低嗓音道:

  “爸爸他們在討論什么?”

  發現霍爾伯爵很晚才回來,并且表情異常凝重后,她立刻派金毛大狗蘇茜溜進去旁聽。

  “尼根公爵被刺殺了。”蘇茜順腿關門道。

  “啊?”奧黛麗一下怔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雖然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對尼根公爵的刺殺,但從來沒想過這位極有權勢的大貴族會真的因此死掉。

  “真的。”蘇茜給出肯定的答復。

  奧黛麗頓時有些茫然,覺得不夠真實。

  這樣一位大貴族,這樣一個有血有肉,能說能笑,還贈予了自己一個莊園的公爵就這樣死掉了?

  霍然間,她體會到了成人世界的殘酷和冰冷。

  “是誰做的?”奧黛麗下意識問道。

  “一個序列5的惡魔。”蘇茜語速頗快地回答,“不過他已經被滅口了,被那個什么俠盜‘黑皇帝’。”

  “啊?”奧黛麗再次愕然。

  怎么會是俠盜“黑皇帝”,怎么會是“愚者”先生的眷者?

  祂上次才幫助我解決了尼根公爵被刺殺的危難啊!

  這完全矛盾!

  奧黛麗當即吩咐蘇茜再去旁聽,自己則反鎖住房門,坐到床邊,向“愚者”先生祈禱。

  誦念完尊名,并描述了尼根公爵被刺殺的事情后,她抱著極大的信任問道:

  “您的眷者有在現場?”

  過了一陣,她看見了無邊無際的灰霧,聽到了屬于“愚者”的嗓音:

  “是的。

  “他在尋找指使‘欲望使徒’的那個組織。”

  果然不是“愚者”先生安排的!祂上次讓眷者阻擊齊林格斯,也是為了幕后的那個組織?奧黛麗放松下來,好奇問道:

  “那是什么組織?竟然能得到您的關注。”

  一秒之后,她聽見“愚者”先生平常無波地回答:

  “黃昏隱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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