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城,伯格家。
看著那張帶有黑色短發的染血頭皮,戴里克霍然想到了它剛才的樣子,那是一朵美麗又誘人的“蘑菇”,自己險些就控制不住,將它吞入肚中。
而達克想請自己吃的杜姆果,咬動時會發出啪嗒脆響的杜姆果,竟然是一截截血淋淋的,表皮略顯蒼白的人類指頭!
這個瞬間,戴里克的胃部出現了劇烈的痙攣,發酸的液體隨之涌到了喉嚨處。
他忍耐住嘔吐的沖動,用公鴨嗓快速唱出了一句歌詞:
“神啊,求您的國度降臨在這里,仇敵必將散去,信徒必得歡喜!”
這歌聲透出了些許溫暖與神圣,戴里克只覺身體的所有不適盡數平復,靈性變得充沛而活潑。
他的勇氣,他的力量,他的敏捷,都在這段歌聲里得到了顯著提升。
這就是序列9“歌頌者”的非凡能力。
達克盯著低聲歌唱的同學兼前隊友,表情愈發陰沉,說話的感覺愈發不像人類:
“你身上的是什么東西…
“你身上的是什么東西?
“你身上的是什么東西!”
突然,達克的衣物被撐起了一道道條形凸出,就像下方塞了一窩的毒蛇,正在不斷游走和蠕動的毒蛇。
嗖嗖嗖!一根根血淋淋的肉條穿透了那黑色緊身衣物,表面還帶著有體毛的粗糙皮膚。
那根根肉條往外舞動著,讓達克如同一只血色的軟毛刺猬!
刷的一下,那些肉條奔涌向了站在原地的戴里克。
戴里克也是見識過不少怪物的巡邏隊隊員,面對這種情況并沒有太多的慌張。
他腰部一擰,手臂抬起,揮下了早就握在掌中的“颶風之斧”。
颶風之斧劈在了幾根血淋淋的肉條上,直接將它們砍斷,讓它們掉落于地。
可是,因為現在是白銀城的“夜晚”,這一擊沒能帶來閃電,更多的血色肉條瘋狂涌來,將颶風之斧纏了一圈又一圈,死都不放開。
眼見武器抽不回來,戴里克眼中霍然有純凈光芒亮起,就仿佛兩輪小小的太陽降臨于了房間內,而他另外一只手已虛握著抵在了嘴鼻前,做出祈禱的模樣。
無聲無息間,一道燃燒著火焰的明凈光柱憑空而落,打在了纏繞成團的血色肉條上。
達克難以忍耐地發出了一聲慘叫,諸多血色肉條隨之焦黑著斷裂落地。
它們掙扎跳動著,如有生命。
而這些血色肉條內部蘊含的不再受原主掌控的靈性漸漸與獻祭儀式咒文撬動的自然力量融合,匯聚出越來越高漲的淡紅“波浪”。
這“波浪”投入了昏黃的燭火中,讓后者猛然膨脹變大,形成了一扇虛幻而神秘的大門。
那根蠟燭上,早就被戴里克描繪了象征“愚者”的隱秘符號!
這是提前做好的準備。
這一切構成了步驟簡單但要素完整的獻祭儀式!
喀嚓!
座椅碎裂之中,達克帶著揮舞的血色肉條撲向了戴里克,眼中沒有恐懼,沒有緊張,只有最純粹最熾熱的渴求。
而這個時候,灰霧之上的克萊恩做出了響應。
不夠真實的吱呀之聲里,那扇有著諸多奇異花紋的虛幻大門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的后面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暗之中有無數難以描述形體的透明影子。
這些影子的高處,覆蓋著七道蘊藏著無窮知識般的不同顏色的純凈光華。
而在那道道光華之上,是無邊無際的灰白霧氣,是一座俯視著灰霧的古老宮殿。
霍然之間,一道影子從陰暗的角落里躥出,一下就覆蓋到了距離自身最近的達克身上。
達克身周揮舞的那些血色肉條盡數被漆黑黏稠的“液體”包裹住了,整個人變得像是一只鉆進了不透明袋子的貓。
那影子并未停止,急速在地上延伸,涌向了已閃避到另一個位置的戴里克,并厲聲高呼道:
“停止!你要做什么!”
作為一名監控者,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旁觀變化,記錄下相應的異常,等局面變得不可收拾,再出手制止各有詭異的雙方。
可他看見那扇布滿奇異符號和標識的虛幻大門裂開一道縫隙后,卻被里面深沉,神秘,高遠,威嚴的場景震懾,直覺地認為這與恐怖的邪神有關,只好一邊通知,一邊匆忙行動,試圖強行打斷戴里克向那位存在獻祭的嘗試。
然而,戴里克早就確定了他的位置,為自身選擇的區域是遠離他的那一端,所以,要想控制這位被神秘人阿蒙附體的少年,監視者“陰影”只能先行繞過或控制達克.瑞金斯。
而他的選擇是后者,因為達克明顯出現了異常,將背部留給他是絕對愚蠢的舉動。
抓住這個機會,戴里克從衣物暗袋里掏出了那個鐵盒,用力扔向了燭火幻化出的虛幻大門,扔向了那道呈現著神奇景象的裂縫。
隨著鐵盒消失在那里,布滿奇異符號和標識的大門“哐當”一聲合攏了,隨之飛快消失。
這個時候,戴里克牢記“倒吊人”先生的叮囑,故意扭曲了臉上的肌肉,猙獰著迎向了那道“陰影”。
在“陰影”覆蓋前,他突然劇烈咳嗽,咳得伸手捂住了嘴巴,咳得倒在了地上。
漆黑的影子蔓延過來,將他完全包裹。
房間內恢復了安靜,但地上多了兩個巨大的黑色“蠶蛹”。
過了一陣,漆黑黏稠的液體縮了回去,重新凝聚成了一道陰影。
隨著“蠶蛹”的消失,戴里克和達克的身影再次呈現。
前者倒在那里,陷入了昏迷,可手中卻掉落了一條有十二道透明圓環的古怪小蟲,后者已變成一團血肉,蠕動著,嘶吼著,即將發動攻擊。
面對這種情況,那位監控者只好分出部分力量,再次用影子般的黑色“液體”包裹住了異變為怪物的達克.瑞金斯。
望了眼散落于地的蒼白指頭和帶著黑色短發的染血頭皮,監控者不由自主吸了口氣,用本身非凡能力操縱外面的陰影,形成潮汐般的波動,以此再次通知圓塔內的“首席”。
做完這件事情,他才認真審視起戴里克的情況,看見了那條半透明的古怪小蟲。
“這…阿蒙藏在戴里克體內的分身死了?”監控者頗為詫異地低語了一句。
他回想起達克的古怪,回想起那可怕的異變,回想起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問題的“蘑菇”和“杜姆果”,隱隱約約有了個猜測:
阿蒙也許和污染達克的幕后主使是死敵,為了破壞對方的圖謀,哪怕失去一個分身也在所不惜,戴里克去訓練場觀察探索小隊和向“首席”舉報他們這兩件事情都是阿蒙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做的嘗試。
而污染達克的幕后主使也隱約發現了戴里克的古怪,于是派達克來控制對方,染血的頭皮和手指頭就是達成目的的道具。
想到這里,監控者忽然有些認同“首席”的擔憂:最終的末日或更大的災難真的要來了,所以白銀城才會連續遭遇詭異之事,連續遭遇躲于黑暗深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的隱秘存在。
圓塔,首席房間內。
那道“陰影”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頭發花白,臉有傷疤的科林.伊利亞特安靜聽完,輕輕頷首道:
“戴里克或者說阿蒙確實提前做好了準備。
“刻有象征符號的蠟燭,能讓達克暴露問題的邪異物品,借口倒水做出的低聲祈禱,以及最后送走那件物品的獻祭儀式,都說明整件事情在按著他的計劃發展。
“兩個問題,一,蠟燭上那個隱秘的象征符號究竟指向誰,阿蒙本體還是他背后的神靈?二,阿蒙為什么寧愿不要這個分身,也要讓探索小隊的異常暴露,因為他和帷幕后的那位是死敵?那他在白銀城安靜待了四十二年究竟是為了什么?
“難道他提前預言出了這件事情,所以才特意與之前那支探索小隊相遇,并讓分身寄宿于他們體內,以此破壞帷幕后那位的圖謀?這四十二年的等待為的就是這一刻?”
聽到首席的問題,那位“陰影”監控者忽有恍然地說道:
“也許真是這樣!
“‘首席’閣下,你想想,為什么阿蒙耐心等待了四十二年,卻于戴里克關在他隔壁后,突然讓于德爾失控?因為預言里的時間即將到來,他急著換個能自由行動的寄生對象破壞帷幕后那位的圖謀!”
“確實…我們之前只想著戴里克有什么異常,沒考慮時間點的問題。”白銀城“首席”科林若有所思地回應。
“陰影”監控者當即道:
“‘首席’閣下,請立刻控制這次探索小隊的所有成員,他們絕對有問題!還有…洛薇雅長老,她有不小的可能也被污染了!”
科林微皺眉頭道:
“在你回報這件事情之前,甚至在達克出門前,洛薇雅就來找過我,告訴我,她懷疑這次探索小隊的成員們被什么東西污染了,建議暗中做一定的監控,必要時可以讓他們值守哈維克長老那座倒立的陵寢。”
哈維克是白銀城前任“首席”,為自己修建了一座深入地底的陵寢,之后,他住到了里面,越來越少出現,最終,大門關閉,再也無法被打開。
“洛薇雅長老早就提過異常?”“陰影”監控者愕然反問。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半是疑惑半是放松地低語道:
“洛薇雅長老沒有問題就好…”
“…我已經派人去控制那些探索小隊的隊員了,但我們也不能忽視另外的可能。”“首席”科林吐了口氣道,“讓艾芙洛過來,我和她一起審問戴里克.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