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號晚,陳喬山接到嚴小沁輾轉傳來的消息,陳家老爺子病危。
消息來得十分突然,國慶節期間,陳喬山還見過老爺子,腿腳利索得很,跟往年沒什么分別,絲毫不像七十多歲的老人,這才不到半個月,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陳喬山原本計劃等到行情逆轉,再去新加坡走一趟,不過收到消息,他隨即便決定馬上回老家一趟,錢雖然重要,但跟某些事比起來,還是可以忽視的。
第二天一早,陳喬山便收拾行李,準備趕往香港國際機場,準備搭乘最早一班直飛鄭州的航班。
突然聽說陳喬山打算回內地,艾略特勸道:“陳,我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國際原油行情一日千變,這么大一筆資金的投入,我認為你最好還是親自坐鎮香港,有情況也方便應對。”
陳喬山何嘗不清楚此役的關鍵性,他手中能動用的資金全部押注原油期貨,未來幾年,是頓頓鮑參翅肚還是吃糠咽菜就看這一回了,真要是有個萬一,雖說不至于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但傷筋動骨是肯定的。
陳喬山跟家里聯系過,老爺子的情況不容樂觀。
二伯家的堂哥從部隊回鄉探親,陪著老爺子喝了兩盅,結果當晚人就不舒坦,送到衛生院,醫生懷疑是心梗,鎮上條件有限沒辦法診治,只得連夜送到市里,結果醫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老爺子平時雖寡言少語,家里的事都是老奶在張羅,但誰才是陳家真正的頂門杠子,大家心里都有數,只要老爺子還健在,陳衛國兄弟四個就還是擰在一股繩上,人要是沒了,陳家可就真的要分門別戶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陳喬山再世為人,知道什么才是根本,錢反倒沒那么重要。
“艾略特,我家里出了點狀況,不得不走,香港這邊全權委托給你,有情況隨時保持聯系。”
艾略特不清楚山的身家背景,不過身處香港,內地的各類秘聞八卦頻繁見諸報端,如此年輕的高凈值客戶,又敢于拿出大筆資金做單邊投機,如此種種,難免不讓人產生各種聯想。
“陳,提供全方位的財務服務是我的工作,這一點但請放心,我會確保投資計劃順利進行下去,并定時向你匯報交易進展。”艾略特心里雖有頗多猜測,不過瑞銀最是重視隱私保護,如果客戶不提,他定然不會過多追問。
即便得了保證,陳喬山也并沒有輕松多少。
再是心大,他也不可能把一個多億的資金不當回事,不過事已至此,只希望老爺子平安無事,以便能早日回來。
從香港到豫省近三個小時的航程,到鄭州已是下午。
出了機場,陳喬山攔了輛綠色的豐田花冠,跟司機談好價碼,直接往回趕,等到了鄧州,已經入夜。
陳喬山也沒去跟家里人聯系,直接去了人民醫院。
這是市里目前唯一的二甲醫院,醫療條件比鎮上強不少,他已經打聽清楚,老爺子就在醫院的心內科接受治療。
陳喬山剛到病房門口,就碰到一個高高壯壯的青年,樣貌跟二伯母有幾分相像,正是從部隊回鄉探親的堂哥陳學安。
陳家第三代算上張伊一在內,四個孫子八個孫女,人丁興旺得緊,最大的是大伯家的堂姐陳梅,已經出嫁好些年,娃娃都上小學了,最小的是小五,剛上初中。
陳學安高中畢業去了部隊,服役兩年又轉了志愿兵,不常回來,陳喬山以前是個悶葫蘆性子,兄弟兩差了四歲,以前就算不得親近,中間又兩年沒見,剛一照面,彼此都有些生疏。
“大山,你咋回來了?”陳學安喪著臉,哪怕見到許久不見的小堂弟,臉上也沒什么笑模樣。
這次探親假回來本來挺高興的,誰知卻把老爺子喝倒了,他難免心情抑郁,
陳喬山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問道:“三哥,爺爺情況怎么樣?”
陳學安搖了搖頭,說道:“醫生說是心梗,情況不太好,人民醫院條件有限,做不了心臟手術,建議往南陽送。”
“那就轉院,還待在這里干什么?”陳喬山也急了,從病發到現在都一天了,人命關天的事,哪能耽誤得起。
陳學安臉色一黯,朝病房看了一眼,這才對著堂弟說道:“有個省里的心內科專家正在醫院巡診,看過爺爺的病例,說已經過了心梗的黃金搶救期,而且老爺子年歲大了,手術成功的幾率不高,建議做保守治療。”
所謂的保守治療,無外乎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陳喬山心中也是一慟,他雖然融入陳家的時間不長,卻完整地擁有這一世的記憶,已經是徹徹底底的陳家人。
生老病死是誰也逆轉不了的,但看著身邊的親人陷入這個境地,陳喬山很難做到無動于衷,臉上也帶上些悲戚之色。
陳學安勸道:“大山,進去看看爺爺吧,他老人家時睡時醒,上午清醒過一陣,還念叨起你跟小五幾個。”
陳喬山眼角一酸,半個月前還好好的,誰曾想轉眼就到了這個境地。
因為張伊一的事,老爺子當時還夸獎陳喬山聽話有出息,還笑呵呵地計劃著過幾年跟他一起去燕京看看,爺孫倆聊得好好的,誰知命運無常,那個腰上時常都別著旱煙袋的老漢,現如今就這么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命運的擺布。
看著病床上的陳老爺子,陳喬山心里很是難受,出了病房他問道:“三哥,怎么這里就你一個人守著?”
“老奶還在家里,有些事情要開始準備,我爸和大伯中午就回去了,三叔昨晚熬了一宿,剛走沒多久,在醫院對面的招待所休息,大軍他們也在,這會兒下去吃飯了,回頭換我。”
陳喬山問道:“我爸呢?”
“爺爺下晌清醒過一陣,沒見著老奶,還說過幾句,四叔知道以后便開車去接老奶了。”陳學安說著,眼圈也紅了,老爺子平時身體好得很,再苦再難日子也熬過來了,這才剛過上幾天舒心日子。
就是因為見他回家,這才喝了兩盅,結果身體就出毛病了,這要是有個萬一,陳學安心里如何好受得了。
陳喬山知道事情的經過,見陳學安表情有些不對勁,他勸道:“三哥,不要想太多,爺爺身板一向硬朗,肯定會沒事的,我先去找醫生問問情況,爭取再想想辦法。”
陳學安不禁心思一動,他一直在外當兵,早就聽父母說過,四叔家的堂弟如今可不得了,不僅考了個省狀元,連帶著四叔一家日子也寬裕不少,雖然明知情況不樂觀,他心里還是有些期盼的。
“大山,這都晚上了,大夫基本都下班了,你剛回來,還沒吃飯吧,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咱們回頭再商量?”
“不用,有值班醫生,我先把情況問清楚再說。”陳喬山不親自問問,總覺得不放心。
即便情況不理想,他也不愿就此放棄。
哪怕有一成的希望,陳喬山還是想堅持一下,這源于他對死亡的恐懼,醫學日漸昌明,不試試他實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