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伯家,一家老小正在院子里摘花生,見到陳喬山進了院子,陳德貴招呼道:“大山,來了?”
“大伯!”陳喬山在院子里掃了一眼,連爺爺和老奶都在忙,唯獨沒見陳軍,他也沒問,說道:“這還沒到時候吧,怎么花生都收了,我看村里的還沒怎么動?”
“這是春花生,春上用地膜種的,最早那一茬,正常還得等個把月。”老奶回了一句,然后又問道:“山吶,多咱回來的,小五她們呢,怎么沒見過來?”
“剛回來,我妹她們好得很,本來是準備跟來的,不過黑燈瞎火的,我媽沒讓,說是讓她們明早過來。”
“是該管著點,小五那丫頭還毛躁得很,成天騎個自行車跑上跑下,也不怕摔著。”老奶說著話,手里也沒閑下來,她又撿起一兜花生秧,挨個把沾著泥的花生往下揪。
“奶,時代不同了,別說騎車了,城里好多女人還開車呢!”對于老觀念,陳喬山總是忍不住說上幾句,畢竟自行車是他買的,這個鍋得背。
陳家老奶看了眼這個最有出息的孫子,沒好氣地說道:“你也是個不省心的,一點眼力見沒有,沒看正忙著嗎,別杵著了,還不幫把手。”
“哎。”被抓差,陳喬山只得應了一聲,便也幫著忙活。
他揪了一顆花生,掰開直接倒嘴里,邊吃邊說道:“還是這剛摘的花生好吃。”
老奶笑道:“活還沒干呢,倒是吃上了,我記得三丫頭喜歡吃煮花生,你待會帶點回去,讓她們也嘗嘗鮮。”
陳喬山看了大伯母一眼,見其臉色不是很好,便沒應聲。
連陶秀英都看不過眼,陳軍的事肯定鬧得兩家不愉快,誰的兒子誰疼,沒個好臉色也正常。
陳家老奶是個精明人,見孫子沒吭聲,便也清楚了里面的緣由,看大兒媳婦這樣,她也不好說什么。
時代不同了,早年都是婆婆當家,交待什么媳婦只有聽的份,如今不時興老傳統了,里外都是兒媳婦說了算,老奶也得順應形勢。
老奶也有點生氣,大兒媳婦實在是上不得臺面,整個陳家,能有出息的就老幺家的幾個兒女,不說巴結,也不能當面甩臉,這不是把自家人往外推嗎。
陳老爺子一直悶不吱聲,這會兒突然開口道:“大山,這么晚跑來,是有事吧?”
就著陳老爺子的話,陳喬山說道:“爺爺,我來就是說一聲,家里準備在城里買套房,院子剛蓋起來,那邊寬敞,空著也是空著,要不二老干脆搬過去 ,也好幫著看看房子。”
院兒里人都呆住了,老幺一家這是要進城?
不怪他們吃驚,這年月在外頭打工的多,能把家遷到城里的卻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在外掙點辛苦錢,然后回村蓋房。
陳家老奶遲疑了一下,問道:“大山吶,怎么在城里買房了,你家院子不是剛蓋的嗎,這是要搬家?”
陳喬山把剛摘的一把花生扔笸籮里,“算是吧。”
“小五不是要上初中嗎,她腦袋有點不靈光,城里教學質量好點,我媽不放心,就想著把她送城里上學,剛好,老三也高三了,學業壓力大,進了城,生活上也能照看著點,時不時能改善下伙食。”
“瞎說,小五是最聰明的,比你可強多了。”陳家老奶很喜歡小孫女,她可以念叨,卻見不得被其他人數落,成績差怎么了,他老子不也是初中都沒念完,這才是老陳家的傳統。
碰到個護短的,陳喬山還能說什么。
大伯母突然插話道:“大山,你爸媽都進了城,家里怎么辦?”
陳喬山笑了笑,“不是都走,我爸媽戶口都還留在村里,就是進城照顧三個妹妹。”
大伯母又問道:“城里房價不便宜,怕不是得一二十萬吧?”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兒子還指望老幺家能幫忙湊一筆買車的首付款,陳衛國要是買房,這番打算恐怕就得落空。
“還行吧,首付湊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貸點款慢慢還就是。”
老奶擔心道:“家里的地怎么辦,城里什么都得買,你爸媽怎么過日子?”
陳喬山說道:“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我爸閑不住,肯定得在城里找份活,至于地,就看大伯接不接,反正如今有補貼,有的是人種地。”
老奶眉頭一皺,“打井的活真不干了?”
“不干了,機器讓給二伯三伯,要是愿意,車也可以轉給他們。”
聽了陳喬山的回答,場面沉默下來,陳家老奶是憂心老幺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至于陳德貴夫婦,恐怕想的就更多了。
第二天一早,陳家人正在吃早飯,陳德貴就帶著陳軍找上了門。
陶秀英忙下了飯桌招呼,“他大伯,吃飯了嗎?”
“吃過了。”陳德貴點了點頭,又把手里提的蛇皮袋子放在門口,“這是剛摘的鮮花生,老太太惦記三丫頭喜歡,就讓我送點過來。”
陳夕笑著說道:“謝謝大伯。”
小五忍不住嘀咕道:“我也喜歡吃呢。”
陳喬山教訓道:“怎么說話呢,見到大伯,打招呼了嗎,禮貌還要人教啊?”
小五一張嘴慣會哄人,怎么可能是陳老二口中不懂禮貌的人,她笑嘻嘻地喊了聲“大伯”,陳軍臉上卻有些尷尬,忙跟陶秀英招呼道:“小嬸。”
“大軍也來了,坐。”陶秀英搬來兩把椅子,她心里難得有點暢快,還是兒子貼心,小五這鍋背的有點冤,這個侄子也是慣的,進門連個招呼都不打一個。
陳德貴坐了片晌,開口道:“衛國,跟你商量點事。”
“自家兄弟,有事你開口就是。”
陳衛國當了一年多的打井隊老板,雖說性子沒怎么變,口才卻練出來了,放以前,可不會講這些門面話。
“他大伯,那你們聊,我去把豬喂了。”陶秀英找了個借口走了。
總歸就是那些事,她當面說好說壞都不合適,真要是麻煩事,丈夫肯定得征求自己意見,在不在都一個樣。
陳德貴來就是為了車的事,跟陳喬山料想的一樣,聽聞陳衛國要在城里買房,只一晚,陳軍就改了主意。
誰都喜歡新車,但是連首付都湊不齊,陳軍也別無選擇。
陳衛國沒為難自家侄子,當場就應承下來,答應對方只要拿到駕照,就把車子過戶,至于購車款,陳軍只要踏實干一年,也就掙回來了。
送走陳德貴父子,陳衛國心里也有一絲擔憂。
打井雖說是門掙錢的買賣,但也是個辛苦活,陳軍能不能吃下這份苦,還真的很難說,畢竟是自家侄子,肯定是希望他能上進,要是換成外人,沒現錢,這車轱轆都拿不走一個。
陳喬山卻沒這種擔心,他也算是給了陳軍一次機會,如果能踏實下來,將來還可以繼續幫襯,要是還是從前那樣,說不得,這就是最后一回了,想了想,他說道:“爸,我明天送老三去報道,你跟媽也一起吧,咱們去城里看看房。”
“這么快?”
陳喬山說道:“不能再耽誤了,還得幫小五跑學校的事,馬上要開學了。”
一想也是,陳衛國便答應下來,只有小五是一臉的愁眉苦臉,一提上學她就頭疼,這可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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