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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趙丹教子

  又是一年春耕季節,邯鄲城外的田地上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

  一輛馬車在大路上緩緩的行駛著,馬車之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趙丹和趙恒父子。

  趙丹看著道路兩旁那十分熱鬧的景象,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說起來趙丹也是有那么些年沒有出來體察民情了。

  就算是在體察民情的過程之中,趙丹也沒有忘記對自己帝國未來的接班人進行教育。

  “恒兒,汝要記住,民以食為天。如果將來汝想要穩固統治,那么讓民眾吃飽就是最基本的要求。只要民眾能夠吃飽,那么無論是任何反賊想要起兵作亂,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趙恒連連點頭,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輕聲道:“可是父王,其實兒臣有一個問題。如果想要造反的不是民眾,而是那些手中掌握著兵權的大將呢?”

  趙丹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寡人問汝,汝可知道為何寡人能夠放心的將這數以十萬計的大軍交給武信君和大都督這些人,而不怕他們舉兵造反嗎?”

  趙恒道:“因為無論是武信君也好,還是大都督也罷,對于父王都是非常忠心耿耿的。”

  “不。”趙丹搖了搖頭,道:“不是這個樣子的。”

  年輕的趙國太子愣住了。

  趙丹看著大路兩邊這一望無際的綠色,悠悠的說道:“人心是會變的,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永遠不變的真心呢?記住,作為君王,汝永遠不要對任何一個人報以無條件的信任。寡人之所以能夠放心的把大軍交給他們,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反叛的能力。”

  “可是…”趙恒忍不住說道:“他們手中的軍隊,難道不就是他們反叛的最大憑借嗎?”

  趙丹點頭道:“是這樣的。但是汝不要忘了,那支軍隊是寡人的,不是他們的軍隊。這些軍隊的將士們領的是寡人的土地和軍功,接受的是寡人的恩德和賞賜,將士們的心都站在寡人這一邊,又怎么可能會去背叛寡人呢?”

  頓了一頓之后,趙丹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而且…就算他們真的有了反心,寡人也不是沒有其他手段的。”

  趙恒看上去顯得更加的茫然了,過了片刻之后才道:“父王是怎么做到的?”

  趙丹看著年輕的兒子,忍不住笑道:“其實很簡單。汝以后成為大王時也要記住,每當封賞將士之時,作為大王的汝必須要在場。如此一來,所有的將士就都明白他們的一切都是來自于汝,那么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擁護汝。因為擁護汝,就是擁護他們的軍功,就是擁護他們在戰場上拼死拼活得來的美好生活!”

  “唯施恩不可假手于人,明白嗎?”

  趙恒沉思片刻,看上去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緩緩的點了點頭。

  趙丹并沒有多加解釋。

  在年輕的時候,很多人都聽過父母的叮囑“不要早戀”,但是也仍舊有很多人沒有做到這一點,于是在這些人將來長大之后,他們又會去告訴自己的子女“不要早戀”。

  這是一種循環。

  有些時候說得太多,也不如讓他自己去思考,去體會得來的東西更加的讓人印象深刻,更加的能夠讓人銘記在心。

  趙丹又繼續問道:“汝去齊國也有一陣子了,在那邊的感覺如何?”

  趙恒其實是被趙丹特地召回來參加前陣子的春耕大典的。

  一說到齊國,趙恒的臉龐上就露出了興奮的神情,話也明顯多了起來。

  “父王,兒臣去了齊國之后才知道,原來齊地之富庶,也是和我趙地不相上下。只不過經歷過戰火之后,想要恢復尚需時日。”

  在趙恒成長的過程之中,趙國幾乎一直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邯鄲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富庶和發達的城市,這讓趙恒多少有些驕傲。

  但是當趙恒去到了齊國,接觸到了一些人和事物之后,這位趙國的太子才突然發現,其實齊國的人民也同樣有著他的獨到之處,齊國能夠屹立于世這么多年也是有其原因所在的。

  趙丹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的。齊國自桓公小白以來便是中原強國,歷經數百年而不倒,其底蘊即便是吾趙國也是十分難及的。加上齊地生產鹽、其手工業也是諸國前列,商業更是十分發達,所以才能夠為齊國源源不斷的創造稅收。其實齊國之強盛,和齊國之富庶是有很大關聯的,汝應該知道吧?”

  “是的。”趙恒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兒臣這陣子已經查閱過齊國的財政卷宗,發現齊國在五國伐齊之前國勢強勁國庫豐盈,五都技擊之士的賞金皆能夠按時撥付,故此齊軍每每作戰時無不用命。但自五國伐齊之后齊國國庫開始空虛,加上后勝此人巧立名目自國庫之中拿走了許多錢財,導致技擊之士的賞金每每無法足額發放,這才讓齊軍之戰斗力每況愈下。”

  趙丹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所以汝不要小看金錢經濟、更不要小看商人。當一個國家的經濟和商業良好運轉的時候,這個國家的國力就會不停的成長,可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和商業陷入了困境,那么這個國家的麻煩之時也就到了。說起來汝可能還不知道,去歲寡人的國庫之中所收到的稅收之中,商稅其實已經有了將近兩成。”

  “兩成?”趙恒不由得愕然出聲。

  要知道一直以來,這個時代對于商人的看法都是比較的片面、比較歧視的,從主流的看法來說,商人根本就不創造任何東西,只是囤積居奇、倒買倒賣并且從中賺取利潤罷了。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不生產東西的行業,竟然卻能夠為趙國供應兩成的稅賦?

  考慮到趙國如今的疆域和人口,這無疑是一件非常驚人的事情。

  可以這么說,這簡直就是一件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畢竟一直以來,諸侯國的財政收入基本都是來自于農業,或者說是農民們上交的稅賦,即便是商貿發達的中原諸國,商稅所占的比例也從未超過一成。

  “是的,兩成。”趙丹十分肯定的說道:“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許多官員在暗中為自己家中的商人們隱瞞收入的話,那么這個數字很有可能會提高到四成,甚至更多!”

  要知道商業活動這個東西,從來都是和官府離不開關系的。

  而趙國作為山東六國之中商業活動頗為發達的國家之一,許多大貴族們其實早就已經暗中插手了許多商業事項。

  比如說郭縱就是大名鼎鼎的鐵商,還有呂不韋的家族是趙國最大的糞肥商人,隨著這些年的趙國對煤炭的開采,煤商也開始出現,趙國最大的煤商背后就有鄭朱和虞信等人的影子,而李牧的邊騎軍團也同樣在暗中插手著來自邊境的牛、羊以及奴隸貿易。

  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有很多應該收的稅被隱瞞掉了,并沒有被收上來。

  如果能夠將這些商稅統統收上來的話,那么趙國的國庫收入還能夠更加的增添許多。

  在聽完了趙丹的解釋之后,趙恒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憤怒,怒道:“這些大臣們也太可惡了,父王給了他們地位和權力,他們卻是這樣回報父王的信任嗎?”

  趙恒當然有理由憤怒,作為趙國的太子,將來的這一切可都是要被趙恒所繼承的,現在這些大臣們挖趙國的墻角,那完全就是在挖趙恒的墻角嘛!

  趙丹笑了一笑,對著趙恒說道:“汝要記住,作為一個君王,無論何時何刻都要沉住氣,否則的話汝就會十分容易的被怒火所干擾,然后做出錯誤的判斷,明白了嗎?”

  趙恒楞了一下,然后才低下了頭,道:“兒臣明白了,其實兒臣只是氣不過…”

  趙丹伸手拍了拍趙恒的肩膀,道:“汝明白就好。其實這些事情,也未必就是這些龍臺重臣們授意操辦的。人的都是無窮無盡的,而作為君王,我們要分清楚的就是究竟哪些人的心中是只想著家族而不想著國家的,哪些人的心里是忠于國家但是也想要為家族謀一點福利的。對于前者我們自然是要堅決的打擊,但是對于后者的話就要另當別論了。”

  趙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另當別論?”趙恒忍不住追問道:“父王,究竟是怎么一個另當別論法?”

  趙丹看了一眼趙恒,目光之中帶著幾分讓人捉摸不定的笑意:“以后每隔七天,就會有一份密報送到汝的案頭。汝可以從這份密報里看看寡人是怎么做的,然后再想想汝可能是怎么做的。”

  說話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在前面駕車的毛遂敲了敲車門,道:“家主,地方到了!”

  趙丹停止了話頭,對著自己的大兒子笑道:“好了,且和寡人一起去看看,今年寡人的子民們又是如何耕種的吧。”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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