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作為楚國幾百年的國都,這座城池的氣象其實一直都是非常不錯的。
但在經歷了秦國人幾十年的占領之后,這里還是不可避免的就衰敗了下去。
畢竟這里可不是秦國人的國都,秦國也不會花大力氣去修繕和維持這么一座龐大的城市,恰恰相反的是,秦國的政策一直都是強干弱枝,所以郢都在過去幾十年之中所遭遇的剝削其實是非常嚴重的。
李園坐在馬車之上,默默的注視著身邊的景色,心情不免有些復雜。
在道路的兩旁有著許多大宅邸,大部分都在修繕或者擴建之中,可是僅僅有那么幾座是已經完全修繕的了。
之所以如此,當然是因為楚國如今的國力傾頹而導致王宮無法修繕完成的緣故。
有人就要問了,王宮是否修繕完成,和這些貴族們的宅邸又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是有關系的,因為那幾座已經把宅邸修繕完成的府邸主人,如今要么就被砍了頭,要么就被下了獄,他們的家產也毫無懸念的被楚王元給統統充公了。
有了這么幾個珠玉在前,可以預見的是,在郢都的王宮完全修繕完成之前,這些大臣們是肯定不會將自己的府邸給修好的了。
在繼續往前走,楚國的王宮就出現在了李園的面前。
眼前的這座楚國的宮城單單以外表而論,的確當得起堂皇大氣四個字,金色的檐頂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亮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來。
李園輕輕的低下了頭,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如今趙國勢大,楚王不去想辦法增加兵力,卻反而將注意力放在什么搜刮民脂民膏修繕王宮之上,真真是自取滅亡也!”
對于楚國這個國家,李園其實一直都沒有太多的感情。
畢竟李園本身是個趙國人,然后又為了秦國服務,雖然說將自己的妹妹送入了宮中成為了楚王的夫人,但是這其實也只不過是為了好讓自己更加容易在楚國政壇之上立足罷了。
然而讓李園憤慨的是,由于楚國政壇之中大部分勢力都被三大家族給占據了,他們顯然是不希望看到李園這么一個外戚來參與到瓜分權力的蛋糕之中,所以一直以來李園在楚國政壇上都混得非常的艱難。
否則的話,李園也不至于如今仍舊在黃歇的門下當一個家臣了。
對于黃歇這個主君,李園也是不太喜歡的。
在李園看來,黃歇辦事太過于拖泥帶水了一些,如果黃歇能夠早聽從李園的建議果斷的鏟除三大家族的話,那么說不定楚國還能有救,只可惜黃歇瞻前顧后,一次又一次的錯過了機會。
至于和候的合作,對于李園來說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李園之所以同意當秦國人的因間,只不過是覺得秦國勢大有必要和秦國人結交一下,這樣將來萬一楚國混不下去了也好多條出路。
說白了,李園從來就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活著,他只是為了他自己。
通常來說,這樣的人其實都是比較自私和怕死的,也很少會去搞什么高風險的行動。
但是今天不同。
毛遂已經將刀架在了李園的脖子上,如果李園不答應的話,那么李園自己和全家都是死路一條。
說實話,李園非常討厭這樣的感覺,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馬車慢慢靠近宮城的側門,然后被側門處的楚國禁衛軍給攔了下來。
“何事?”
李園掏出了一面令牌,朝著對方扔了過去:“吾來為太子授課!”
李園是如今楚國太子熊悍的武術老師,這個職業也是他的妹妹、太子生母李夫人為李園爭取來的。
李園也經常利用這個身份進出宮殿,至于是不是真的授課,這些禁衛軍還真操不上這個心。
兩刻鐘之后,李園來到了李夫人所居住的宮殿之中。
太子熊悍并不在這里,根據平時的日程,此刻的太子熊悍正在他自己的太子宮之中接受師傅們的教導,只有到吃晚飯的時候才會前來向自己的生母李夫人請安。
李夫人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看上去風韻猶存的婦人,在見到李園到來之后顯得頗為驚訝:“兄今日怎么有時間入宮?”
要知道李園和李夫人自小父母雙亡,是李園一個人十分艱難的將李夫人給撫養長大,可以說是長兄如父的意思,所以李夫人對于李園也是十分敬重,從來不擺什么夫人的架子。
李園擺了擺手,道:“臣有事要告知夫人。”
李夫人楞了一下,隨后對著四周的宮人說道:“汝等都下去吧。”
等到宮人們都退下之后,李夫人這才開口對著李園說道:“兄究竟有何事情,需要如此急迫?”
都當了幾十年的兄妹了,李夫人對于自家的兄長顯然是十分了解的。
李園嘆了一口氣,四處看了看,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李夫人的身邊,在李夫人的耳邊低聲說道:“吾剛剛得到的消息,太子的身份可能被發現了。”
“什么?”猶如被一道天雷擊中,李夫人頓時就愣住了,一張美麗的臉龐頓時變得一片煞白。
說起來也很有意思,楚王元并不是沒有生育能力,但是其他夫人生下來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是女孩,只有這位李夫人的孩子才是兩個男孩。
李夫人所生的兩個兒子,長子是太子熊悍,次子是公子熊猶,那都是和春申君黃歇私通生下來的孩子,這一點李氏兄妹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旦這件事情暴露出去,那么李氏兄妹、熊悍熊猶兄弟以及黃歇這五個人都是必死無疑的,沒有任何一個國君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正是因為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李夫人才會在聽到這件事情暴露之后被嚇得如此的魂不附體。
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后,李夫人才一下子抓住了自己兄長的手臂,顫聲道:“現在該如何是好?吾早就說過了,這般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
在這一瞬間,她似乎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只知道僅僅依賴著自己兄長的小女孩。
李園沒好氣的甩脫了自己妹妹的手,低聲道:“不要慌張!現在事情還控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否則的話吾怎么可能還有閑心在這里和汝說這些,早就帶著汝等跑路了!”
被李園這么一說,李夫人總算是回過了幾分神來,定了定神之后道:“大王已經知道了嗎?”
“不知道。”李園嘿了一聲,道:“大王若是知道了,吾等早就人頭落地了!”
李夫人點了點頭,看上去總算是心安了一些,忙又問道:“那現在應該怎么辦?”
李園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了李夫人一眼,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道:“雖然吾已經想辦法控制住了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終究是瞞不下去的,所以必須要盡快的解決此事,否則你我都將必死無疑!”
說著李園就從懷中拿出了剛剛從毛遂那邊得來的小藥瓶,低聲道:“此物為吾從方士手中得來的劇毒,略有異味,汝記得將其混合在湯藥之中進獻給大王,讓大王喝下,只消半個時辰便可奪其性命!”
李夫人聞言身體又是猛的一顫,臉色再度變得煞白:“兄長…兄長要給大王下毒?”
李夫人看著李園,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哥哥是如此的陌生。
李園很顯然被自己妹妹的這種眼光看得很不舒服,怒道:“不下毒還能夠怎么辦?只要大王知道了這件事情,吾等都是死路一條!只有先將大王毒死,然后悍兒繼承王位,這樣才不會有人拿這件事情來說事!”
李夫人仍舊顯得十分猶豫:“可、可是…”
很顯然,這位柔弱的女子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要毒死自家的大王。
李園突然伸手抓住了自己妹妹的肩膀,加重了語氣:“聽著,吾知道汝的心里對于此事頗為抵觸,但是汝自己想想吧,若是此事不能成功,那么悍兒和猶兒都會死,明白嗎!為了悍兒和猶兒,汝必須要這么做!”
李園的心中非常的清楚,想要打動自己的妹妹去做這件事情,最重要的可不是什么兄妹情義,而是李夫人作為一個母親對于自己兩個孩子的愛護!
果然,李園的這一招成功了。
李夫人在聽到了自己兩個孩子的命運之后,整個人突然變得冷靜了不少,雖然說話的時候語氣依舊有些顫抖,但是看上去顯然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兄長,真的要這么做嗎?”李夫人定定的看著李園,美麗的大眼睛之中依舊有著幾分掙扎。
李園點了點頭,沉聲道:“不但要這么做,而且要盡快!吾懷疑三大家族那邊可能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若是讓他們呈報給大王,春申君此刻又不在郢都之中,吾等根本就沒有任何應對三大家族的力量!”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伸手接過了李園手中的毒藥瓶子。
“既然如此,那么兄長盡管放心回家等待就是了,早則今晚遲則明日,兄長一定能夠聽到想要的消息。”
這個答案顯然讓李園非常的滿意:“很好。既然如此,那么吾這便去聯絡友人,開始準備悍兒登基的事情!”
等到李園離去片刻之后,重新恢復了儀態的李夫人喚來了宮人:“汝且去和宮醫說一下,就說大王連日來為了國家大事操勞,讓他們熬一些安神湯給大王補補。對了,記得告訴那些宮醫,等到熬好了藥湯之后來前來回報,吾要親自獻湯與大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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