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情報紙上的內容,孫享福思索了很久,當一場重大的遭遇戰變成埋伏戰的時候,他其實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辦法總比困難多。
“張軻,你派兩個人去一趟李靖將軍的軍營,送一個雙筒望遠鏡給他,提醒他,行軍的路上,一路小心,可能有狀況。”一番思索之后,孫享福率先向張軻道。
李靖是聰明人,只需要給他提個醒就行,至于如何制定對突利的戰略戰術,他自然會有考量,孫享福這個戰場白癡能做的就是盡量聽從他的安排。
然之后,孫享福奮筆疾書了一陣,才起身向幸福村的庫房走去,孫大力知道了他的意思,連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給他。
“護衛隊所有人都有,把庫房里的裝備裝船,出了關中水域,所有武器立即在船上組裝架設,沿岸不得休息,直下嶺南,讓趙龍按照我的命令執行。”說罷,孫享福將一封信交到了趙強的手上,意思,還是讓他領著船隊去嶺南。
幸福村的作坊早在孫享福去朔州以前就在進行兵器鎧甲的打造,半年多過去,存貨量早已足夠裝備上千人,平時這些東西都是在庫房的地下密室里存放著,這次,正好隨船隊一起運到嶺南,給趙龍裝配。
在護衛們搬運武器裝備的時候,孫享福又回去給馮盎寫了封信,有十艘裝備了遠射床弩的水輪船,八百裝備精良的水上隊伍,他要求的不再是防守,而是主動出擊,全殲來犯之敵,但是要做到在海上全殲數量倍數與己的敵人,包圍圈要是不夠大,人手要是不夠足,是肯定不行的,這些行動需要嶺南水軍的配合,他知道馮盎手上現在有數十艘新式大帆船,水軍人數也有好幾千,正好借用一下。
然而,這些行動,是針對有可能爆發的武裝沖突所做的準備,真正的難題,卻是資本層面上的。
王麟聯合大小數十個世家,其資本力量太過龐大,如何能夠破局?
其實,只要解決了嶺南運糧方面的事情,再稍微的解決一點缺口,關中的食物危機就能解除,畢竟,李世民已經遷了三十萬戶百姓出去,消耗已經減少很多,又有百萬石以上的蝗蟲和各大皇莊的儲備,那些田地比較多勛貴家的佃戶,其實他們自己就能保證。
想要解除那一點缺口,淮南的大豆很關鍵,尤其是秋收之后的這一季大豆,所以,孫享福給馮盎寫完信,又馬上分別寫了一封給在揚州的長孫無忌和武士彟,不管他們用什么辦法,首先要保證揚州四大家的屁股要坐正,除此之外,今年的任何稅收,都要以大豆和農作物來上繳,就是去田地里強行收割,也不允許淮南的大豆被世家子們弄走。
在國家的主要產糧地遭遇了旱蝗災害的情況下,全國性的糧價上漲是必然的,這是皇帝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對此,孫享福也沒有什么辦法,他只恨老天將那些高產作物生在了海的另一邊,使得這個民族對抗災難的能力大大的不足,更希望那些沒有受災的地區的百姓不要因為看到市場上糧食價格上漲,就把自己的存糧全部賣出去,導致自己最后無糧可吃。
所以,輿論宣傳,還得繼續,讓百姓留足自用糧食的宣傳報紙,會發放那些沒有受災的州縣,以免世家子的財力太大,造成全國性的壟斷。
最后,孫享福在給李世民寫了一片很長奏章,除了將自己知道的內容說了一番之外,只給了他幾個建議,以殺止亂,震懾那些搞事者是有必要的,另外,在牛痘接種上面,出手一定要狠一些,刮刮他們肚子里的油,為朝廷弄點錢在手上。
這就和之前孫享福在洛陽的時候做的決定一樣,不要跟他們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斗,地方官府被他們把控了,把控就把控吧!你強橫的本來就是武力,何必在權力斗爭上跟他們扯皮呢!
直接揮刀子,殺一通,把問題解決了,咱們再來慢慢縷,你連弒兄篡位的事情都干的出來,還怕別人罵么,再說了,歷史不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么,把這關挺過去了,給他們安個罪名還不簡單?
至于說什么與民爭利,這個民是誰?有余利的人才會被你爭,那些沒有錢的人,你是爭不到他們的利的,而往往,這些沒有利讓你爭的,才是占據大多數人口的真正的民。
當然,這些孫享福只能在心里想想,看了自己的建議,最終怎么執行,還得看李世民覺得什么樣的度合適。
等這些事情安排妥當了,孫享福也必須要啟程了,他不知道王麟在王家內部有多大的能量,萬一王旭陰溝里翻船了,自己可就跟著倒霉了。
留了一組情報組的人員繼續在長安監視王麟,孫享福在碼頭上送走了趙強等人之后,就帶著張軻以及一百護衛打馬直奔朔州,還是一人三馬的配備,這樣日行三四百里不難,倒是比李靖的行軍隊伍還快了幾分。
“公子,那孫正明領著人往朔州去了。”
王麟在長安的一處宅子里,一個屬下向他匯報道。
“嗯,他不回去,我怎么好殺他呢!這次可是父親和幾位家主大人共同出面運作的,即便是老三,也只被蒙在鼓里,若是能一舉······”
王麟得意的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又看向那個家兵道,“讓倭國人訓練的人手現在能夠用了嗎?”
“歌舞表演方面,已經不輸給青樓藝人,只是技擊之法還算不得高明,還需要時日。”
“讓他們抓點緊,這些人,最遲今年底我便要用。”
誰也不知道王麟訓練一批美女刺客是干什么的,畢竟,孫享福沒有這方面嗜好,當然,他針對的人可能是內部,他的二弟王浩,可是常年居住在百花閣這種青樓妓館的。
皇宮里面的李世民也沒有閑著,他就孫享福提出來的發行國債的事情,跟幾位大臣進行了比較深入的研究,最后得到的結論,是大臣們一致認為可行,只有讓關中的百姓們有事可做,能夠掙到吃食,關中的民情才會穩定下來。
然而,這個國債究竟有沒有人愿意買,大家的心里卻是沒譜,畢竟,以前沒有人搞過這玩意,最后,幾位大臣商定之后,決定不能將數額發行的太大,弄個二十萬貫,保證了先期的運轉就好,而且,將年息定在一成。也就是說,百姓買一百文的國債憑證,第二年的這個時間,可以在官府兌換出一百一十文錢。
這個利息在這個時代來說,不算高,但也不低了,一般市場上的行情是二成左右,高的三四成,翻倍的都有,但那是小規模的私下借貸,沒有這種朝廷大規模的向民間借錢有保障。
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發行國債的事情只是往外面露了點風,還沒有正式印票據上市,就有人跑到衙門想要認購了,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長安的一些西域胡商。
由于去年李世民以朝廷的名義擔保,讓他們在大唐民間借貸了許多貨物,現在,他們對朝廷的信譽十分放心,一年時間,正好是他們往返一次的時間,將販賣貨物的盈余買成大唐的國債,不僅免去了運輸,存放的損耗,還能得到一成的利潤,他們何樂而不為?
貞觀朝是不缺智者的,蕭瑀得知這一情形后,立馬建議李世民把國債的發行數量增加到一百萬貫,然后,朝廷就進入了繁忙的票據印發中。
國家信用一旦被建立起來,便是對付資本作亂的利器,李世民目前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孫享福也是無意間做了一把推手,一百萬貫,在原材料自產的情況下,足夠保證關中平原的修路大業展開了,至于食物儲備,在收到了孫二力報過來的數據之后,李世民的心里也有了點譜。
由于皇家農莊大量的啟用了孫幸福村系的人為管事,更是有孫二力這樣的人做主官抓生產,所以,去年春上關中雖然小旱,但冬季增加了一季蔬菜種植,各莊儲備的大白菜,腌菜,有很多,由于種植耐旱的馬齒莧等作物超量,各地魚場,雞場,豬場的飼料儲備充足,吃到明年秋收都沒有問題,家禽家畜方面,也能產出不少肉食。
所以,皇家農莊這邊,不僅抹平了之前欠下的窟窿,還有不少結余可供皇帝調度,再加上幸福村百萬石蝗蟲粉的儲備,只要嶺南的糧食和淮南的大豆不斷的運送到關中,會如同孫享福所料,關中百姓的食物,基本不需要別處地方支援了。
這會直接導致王麟的壟斷計劃落空,一旦關中根本不向周邊地區采購糧食,那么,他們大肆收購糧食,抬高價格,最后導致的結果可能是大批的糧食砸在他們自己手上。
而且,李世民看到孫享福奏章上的‘以殺止亂’四個字后,也心動了,他當了皇帝之后,脾氣收斂了很多,但他畢竟是馬上皇帝,親手殺過的人都不知凡幾,怎么會抗拒殺人?尤其是殺禍國殃民的人,是以,既然那些世家子不老實,殺雞儆猴也不是不能做。
有李世民在長安總覽全局,甚至集思廣益的來破除世家子的計劃,孫享福對關中還是比較放心的。
相反,不能讓他放心的是朔州這邊,當馬隊進入朔州平原,他就沒有在野外看到百姓,要知道,朔州由于朝廷的遷民政策,現在的居住密度,可不下于關中,也就是說,突利已經靠近了朔州地,這里已經進入了戰爭狀態。
有望遠鏡的偵查,馬隊一路行來都沒有遇到什么阻礙,看到稻田里的農作物還算齊整,孫享福大致猜到突利的人馬還沒有突進到馬邑城下,畢竟,善陽新城在前,數十個村寨堡壘為羈絆,只有兩萬人馬的突利,要是硬打的話,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到馬邑,甚至會直接把他自己打的全軍覆沒,他之所以擔心馬邑城,是因為他手上有李靖給他做的戰略分析。
入了城,孫享福沒有急著回府,第一時間就到了官衙,這里現在做主的是唐奉義,但是孫享福意外的看到了王旭。
“你的事情沒有辦好,所以,麻煩來了。”王旭的一臉責怪之意的看向孫享福道。
“我也不想的,我都把你大哥打暈了裝在麻布袋子里沉到運河里去了,想不到他還能活,真是天不亡他。”
孫享福故意說了句‘天不亡他’,果然叫王旭面色微變,這個時候,孫享福已經看向了老神在在的坐在衙堂上的唐奉義,這家伙原本就是世家的走狗,看樣子,跟王旭相處的很好啊!
“老唐,現在什么情況?”
“王麟應該給了薛延陀和回紇兩部許多好處,讓他們坐山觀虎斗,突利這邊行軍很快,人馬距離王旭公子的香料田不到百里,郭校尉又調了一營步兵去善陽加強防備,老夫這不正準備召集民夫,加強馬邑的守備么。”
聽到突利的人馬還在善陽地界以外,孫享福的心頓時放下了不少,又問道,“席君買呢?”
“呃,他收到突利來襲的消息之后,就帶著三營騎兵出去了,不然郭校尉也不會分兵去善陽,想來應該是跟突利交上手了。”
好吧,孫享福不在朔州,這里的管理果然是一團糟,主將對副將沒有約束力,委托當政的人,貌似屁股坐在別人那邊,這可不是好情況。
“軍情你靠猜的?那誰,張軻,帶人先去把老唐的房子抄一遍,一個銅子也別給他留,另外,把府上管賬的先生找來,把這倆月州衙的賬目盤一盤,有錯漏的,就審他,他不怕疼的,盡管打。”
“老夫現在可是你的幕僚,要不要這樣啊!”唐奉義聞言一屁股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指著孫享福道。這一刻,他再也不復剛才老神在在的樣子了,因為他知道,孫享福說打,他的護衛就真下的去手。
“像你這樣的貪官污吏,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