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泉朝張長安說道:“長安,你開始吧。”
張長安自信十足地說了聲好,朝唐霜點點頭,然后拿起麥克風,架到支架上,自己抱著吉他,醞釀片刻后,開始清唱:“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掛——”
唐霜精神一振,張長安的聲音清澈、溫暖,他唱這首藍蓮花,與唐蓁的風格完全不一樣,但別有一番味道。
張長安站在麥克風前,隨著第一聲發出,他便將全部的心神沉入歌曲中,眼睛直視前方的眾人,繼續自彈自唱。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當你低頭的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這一段唱完,丁小泉忍不住小聲對唐霜說:“張長安的聲音和形象都很不錯,他的聲音清澈、溫暖,充滿了希望,但當他嘶吼的時候,又有一種沙啞的質感,似破未破的那種感覺,這種仿佛踩在刀尖上唱歌的方式很有魅力,我在其他的歌手身上還沒看過這種演唱方式。”
“我曾經以為這只是他偶爾爆發出來的能量,但是經過不斷的觀察,發現這就是他的一種風格,或者說能力,他能夠把那個點控制在方寸之間,當我以為他要破音時,他又往回走一點點,從懸崖上退回來,然后又一點一點地往前走,快掉下去的時候,又回到原點。一開始會說他走運,但是每次都這樣,就不是幸運的問題,而是能力的問題,他的控制能力超級贊,這也是我選擇他的最主要原因。”
唐霜點點頭,耳邊繼續響著張長安的歌聲,一首藍蓮花被他演繹出不一樣的風格,竟然和唐霜曾經聽到過的那個版本極其相似。
唐蓁的藍蓮花節奏分明,從遠到近,又從近走到遠,從低潮到高潮,一步一步,像是一部講述人生的電影,娓娓道來,直到歌曲最后,在高音狂飆中意境升華,經過大半生的尋尋覓覓,終于觸摸到了代表夢想的藍蓮花。
而眼前張長安的演繹,卻是淡然的、平靜的、陽光的,充滿希望的,他是一部陽光的,從頭到尾講述溫暖的電影,而不是唐蓁的那部高潮迭起的,一步一步攀登夢想的勵志片。
這種感覺,就像一桌中式大餐,和三兩碟家常小菜的區別,各有各的美好。
唐霜不由贊道:“張長安把這首歌改編的非常贊。”
丁小泉聞言,悄悄放下心來,張長安是他選的人,如果不能得到唐霜的肯定,對剛入徒子娛樂的他來說,等于出師不利。
徒子娛樂原先有兩支樂隊共9人,后來被丁小泉拆散,經過詳細的考察后,丁小泉從中留下了兩人,也就是張長安和紀嚴杰。
張長安全身心投入到演唱中,紀嚴杰等人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雖然不是自己上臺,但是依然緊張。李元林悄悄拍了一下紀嚴杰,擠眉弄眼道:“哈,你在緊張。”
紀嚴杰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二傻子,李元林又笑呵呵地說:“姐姐加油,對面三個人都是你的對手?我看你從他們進來后就板著臉,放心,我是你這邊的,加油,你一定能干掉他們,你都已經干掉過一次了,我相信第二次結果也一樣。”
紀嚴杰心中溫暖,但依舊酷酷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在他看來,李元林是天之驕子,際遇好,雖然只小他和張長安兩歲,但是經歷與他們比起來,順太多,簡單太多,這個家伙從學校畢業后,就參加全國貝斯大賽拿到冠軍,然后被丁小泉看中,帶到了這里。
而他和張長安呢?他們在徒子娛樂奮斗了五年,蹉跎了五年,一事無成,后來徒子娛樂被收購,大股東變更,管理層也進行了大調整,他們以為機會來了,而且最令人振奮的是,雨相成為徒子娛樂的首席音樂制作人。雨相啊,他制作的夢里花在新年第一天就刮起了音樂旋風,這股旋風現在越來越劇烈,就像此刻海面上醞釀的風暴。如果能得到雨相的青睞,他們相當于走上了終南捷徑。
然而,就在他們無限憧憬的時候,夢碎的聲音先傳來,丁小泉將他們兩支樂隊叫到一起,明確告知樂隊將被拆散,能否留下來,看他們接下來的表現,表現不足以打動他,則出局淘汰。
紀嚴杰看了看丁小泉,這個滿臉微笑和善的人,當時在他們九人眼里,是無比嚴厲的地府判官,他的嚴厲和毫不留情的毒舌,讓他們飽受打擊。他和張長安不在同一支樂隊中,不知道張長安他們發生了什么,但是他們樂隊發生了很多痛苦的事情。
5人中,只有他一個人被留了下來,其他的四個兄弟全部被淘汰。一定要成功啊,因為他身上不僅有他自己的夢想,也寄托了他們四人的夢想。
兩支樂隊九個人,最后只剩下他和張長安兩人,其他人全部出局。后來,丁小泉又找來了三人和他們競爭,其中有兩人是吉他手,是他的對手,他竭盡全力,不斷突破自己,最后才殺出重圍,因為這些天著急上火,導致眼睛紅腫,一度視線模糊,到現在還沒完全消。
在紀嚴杰想這些的時候,張長安已經唱完了一首藍蓮花,唐霜和丁小泉都沒有做任何評論,仿佛只是聽聽而已,丁小泉說道:“可以了,嚴杰,你上!”
紀嚴杰精神一陣,抱著吉他從舞臺邊緣往中間走去,李元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加油姐姐!”
“加油!”紀嚴杰緊緊地握了握拳頭,狠狠地輕聲嘀咕了一句,仿佛是在回應李元林的話,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周六,老唐家。
黃湘寧每天早上基本都是6點就起床,這一天也不例外,從房間出來后,家里一片安靜,兩個孩子都還在睡覺,沒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冬天清晨的6點鐘,光線還很暗淡,不開燈的話,家里有些昏昏沉沉的,晨曦從窗外照進家里,但只能照亮窗臺的一小片地方。
她打開家里的窗戶和陽臺,清新的空氣隨即涌進封閉了一晚的家里,當然,隨之而來的也有冬天的寒意。黃湘寧站在一樓客廳的窗前,深吸一口氣,在晨曦中輕輕地舒展身姿,忽然腳邊有動靜,低頭一看,是白晶晶來了。
“早上好呀晶晶,昨晚睡的還香嗎?”
黃湘寧蹲下身,逗弄小狗子,小狗子搖頭擺尾極力討好,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是不是渴了?過來,給你水喝。”黃湘寧起身到廚房給白晶晶倒了一杯水,小狗子立刻撲過去,伸出舌頭吧嗒吧嗒舔水喝,看樣子是很渴了。
黃湘寧見狀,拿出狗糧,倒滿了碟子,放在地上:“吃吧吃飽點才能長大了保護糖果兒哦。”
“汪”白晶晶歡快地沖黃湘寧叫了一聲,喝飽了水后,立即津津有味地吃起它的早餐。
看到白晶晶,黃湘寧自然想到了糖果兒,離開廚房,來到二樓,輕輕推開了糖果兒的房門,房間里安靜無比,窗簾被拉上了,但是沒有拉嚴實,留下了一條縫,現在這條縫里有淡淡的光線泄出來,正是借助這道光線,黃湘寧才能看清房間里的情況,公主床上被子亂糟糟的,一個小人兒橫七豎八地躺在上面,發出呼呼的呼吸聲。
她從門邊進去,剛走兩步,感覺腳下軟軟的,原來踩中了一只小烏龜。
不僅有小烏龜,還有小兔子、小浣熊,好些玩偶都散落在地上。這個小家伙又亂扔玩偶,黃湘寧把這些玩偶一一撿起來,整齊地擺好,隨后看到一個非常小的天藍色行李箱扔在地上,她撿起來,打開一看,里面竟然也塞滿了各種玩偶,滿滿當當,除了玩偶,此外一件別的東西都沒有,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昨晚糖果兒自己收拾的,準備今天和唐霜去廬山看雪的行李箱。只是這個小家伙衣服不帶,卻帶一箱子的玩偶,顯然是不行的。
但是她沒有去動,而是好笑地把行李靠墻放好,就不再管了,行李箱得小妹妹自己收拾才行。她走到床尾,小豬豬正橫躺在床上,小臉蛋紅撲撲的,呼吸很有節奏,睡的可真香呀。
黃湘寧輕輕親了她一口,小豬豬咂吧咂吧嘴,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黃湘寧悄悄退出了房間,開始做一家人的早餐。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是老唐家兩個小孩子將出發去看雪,黃湘寧有些擔心唐霜照顧不了糖果兒,但小人兒非常非常想去看雪,求了好幾天,唐霜又再三保證,她和唐三劍才最終同意。
廚房里,黃湘寧一邊做早餐,一邊打開了電臺,最近電臺里關于唐蓁的消息非常多,經常放她的歌,果然,一打開,都不需要調臺,立刻傳出一首最初的夢想,優美而漸漸高昂的曲子,讓她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如果夢想不曾墜落懸崖,千鈞一發,又怎會曉得執著的人,擁有隱形翅膀。
唱到這一句,她不禁想到她的一個女學生,1月份就要結婚了,邀請了她們一家人參加。當時在餐桌上和唐三劍討論過,糖果兒聽在耳里,嘀咕在心里,非常震驚媽媽的學生還沒長大就結婚,為此后來還是沒忍住,一個晚上,在和黃湘寧說悄悄話的時候,問出了這個在她心里撓癢癢的問題。
人家早就長大啦!
黃湘寧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學生時的場景,那是高一的第一堂音樂課,在音樂樓的鋼琴房里,高一三班的學生們第一次來到這里,第一次和他們的音樂老師黃湘寧見面。黃湘寧就是在這時候認識了邊惠潔,她站在人群里很顯眼,這種顯眼不是因為長相、氣質、身高什么的,事實上邊惠潔是一個長得很平凡的,身材嬌小的姑娘,之所以顯得與眾不同,是因為她衣服上的補丁,以及她周圍半米之內沒有人,同學們有意無意地避開她,所以不可避免地讓黃湘寧多看了幾眼,這幾眼看得小姑娘連忙低下頭。
是個有自卑的姑娘,黃湘寧當時想。
邊惠潔的人生軌跡,印證了這首最初的夢想,每一個執著的人都擁有隱形的翅膀,在夢想即將墜落懸崖的那一刻展翅高飛。
沒想到,當初的害羞自卑的小姑娘,都已經要結婚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黃湘寧一邊做飯一邊想著當年和邊惠潔的點點滴滴時,忽然廚房門口傳來一個小奶音——“媽媽!早上好!嘻嘻嘻小寶寶起床了誒!”
一只萌物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滿臉的笑容看著她。
“哇!媽媽你在做什么呀,好香咧,媽媽真厲害呀。”
黃湘寧好笑地說:“媽媽在做蔬菜蛋米線呢,還要再等一會兒才好哦。對了,糖果兒今天起的好早啊。”
糖果兒笑嘻嘻說:“睡不著,失眠啦,嘻嘻,小仙女今天要去旅游誒,啦——啦啦——啦啦啦啦”
小豬豬一大早心情特別好,唱起歌來了。
“媽媽,你看!”
小家伙指著她身后拖著的東西,黃湘寧這才注意到,這個小家伙拖著她的藍色迷你行李箱下來了。
糖果兒得意萬分地拖著行李箱來到黃湘寧腳跟前,黃湘寧說道:“你拖著行李箱干嘛呀,先放下吧,現在還用不到。”
糖果兒卻炫耀道:“媽媽,我的行李箱里有好多娃娃,哈”
說著,她蹲下來熱情地打開,果然躺著好幾只娃娃,除此外別無他物。黃湘寧雖然剛才已經看過了,但還是故作驚訝地說:“啊,好可愛的娃娃呀,糖果兒是想帶它們一起去旅游嗎?”
糖果兒蹲在地上就不愿起來了,一個勁點頭:“對呀全部帶走!倫家昨天開會開到好晚咧,選了好久的,大家都想去呢,但是沒有辦法呀,只能帶這么多啦”
小人兒巴拉巴拉,原來昨晚她又召開了小動物大會,選舉出了今天能跟她去看雪的小動物,得勝者現在都在箱子里躺著。
黃湘寧忙完了一陣,也蹲下來,聽唐家小妹妹熱情的介紹,箱子里的每只玩偶都有自己的故事,糖果兒現在就是在介紹她們身上發生的大事,這也是為什么要帶她們去看雪的原因直到唐三劍出現,母女倆才結束玩偶的話題,黃湘寧摸摸糖果兒的小腦袋說:“小妹妹還沒有刷牙洗臉吧,能不能自己去?”
糖果兒信心滿滿地說:“能!沒有問題,媽媽放一百個心吧,小妹妹能照顧好自己。”
說完,小人兒拖著她的行李箱要走,黃湘寧說:“糖果兒把行李箱放在這里吧,媽媽等會兒給你收拾好,你還有衣服沒帶呢。”
糖果兒想了想,好像是誒,她都忘了要帶衣服這件事呢,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好噠,交給媽媽啦,媽媽辛苦啦。”
小人兒把行李箱靠墻放好,然后拍拍箱子,和它正式道別后才離開,一邊走一邊說:“小霜這個大懶鬼還沒有起床!這個大家伙是不是想耍賴皮不去了呀,沒有這樣的事!答應了小孩子的事必須做到,哼!我要去叫他!”
一陣風似的沖向了唐霜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