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好的導演,他的管理能力一定不差。
張非的導演能力毋庸置疑。
這種導演能力不僅指在電影藝術(性性)方面的把控,而且也指他在協調各方關系、使各方最大限度地發揮才能方面,具有獨到之處。
唐霜完全相信他能管理好一個劇組,但是武俠和非武俠劇組真的很不一樣。
比如威亞,在張非以往的電影拍攝中從沒用到過,而正是這個出了意外!
武俠劇組會有大量危險動作,導演節奏把控不好,就可能出意外。
哪怕昨天威亞沒出事,可能后天、大后天還是會出另外的事故。
這也是之前唐霜對他最大的擔心,沒有武俠電影的拍攝經驗。
至于張非和張鈺吵架的事(情qíng),聽譚斯說,是因為對劇本的不同理解導致的。
這個唐霜倒能理解。
張鈺是戲精,她是那種對角色有自己理解的演員,當她對某個劇(情qíng)的理解和導演不一致時,她就會大膽提出來。
有些導演喜歡這樣的演員,有些導演則不喜歡。
葉梁說張非是片場暴君,意思就是他說一不二。
但唐霜相信對于主演的不同理解,他能夠耐心傾聽,有理就會接受。
這是一位優秀導演必備的素質,善于接納不同人的建議,也是與大牌演員和諧相處之道。
唐霜和譚斯趕到劇組時,張非和李應都去了新聞發布會。
發布會已經過去了大半,沒多久就結束了,但媒體記者的問題根本沒問完,對張非圍追堵截。
這時副導演趙陽敲門進來,他聽劇務說唐霜到了,特地過來見面。
趙陽:“唐編劇,張導正在回來的路上,你要不要去見他。”
當然要見,唐霜隨趙陽去,譚斯留下來。
見到張非時,這位每次見面都精神滿滿的導演竟顯出了疲態,見到唐霜,努力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好,小霜來了。”
兩人到房間坐下,趙陽要出去,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張非:“老趙你別走,坐下來,我們仨聊聊。”
趙陽沒有立即坐下,而是泡了一壺咖啡,給張非和唐霜各倒了一杯。
張非:“得靠咖啡提神,沒想到。”
說著,右肘支在扶手上,揉眉頭。
趙陽對唐霜說:“張導昨天通宵沒睡。”
唐霜:“(身shēn)體要緊,保重(身shēn)體是第一要務,張導中午小睡一會兒。”
張非擺擺手:“這么多事,根本睡不著。”
唐霜:“劇組的事(情qíng)我大致都知道了,多事之秋,都擠在一起爆發,不過換個角度看,這些矛盾爆發出來未嘗不是好事,(挺tǐng)過去了,后續也就一馬平川。”
張導不置可否,問趙陽:“警方和管委會現在怎么說?”
趙陽把最新(情qíng)況作了介紹,一個仍在調查,一個仍是模棱兩可。
張非爆了句粗口,說道:“不要讓我找出背后搗鬼的人,否則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趙陽猶豫了一下,說道:“張鈺這兩天都沒有回酒店。”
張非淡淡地說:“上哪兒去了?”
趙陽:“去了蓉城。”
張非沒再說話,估計心有不滿。
現場一時安靜下來…
唐霜想了想說:“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內部團結一致,先穩定軍心。”
現在《英雄》劇組內部紛亂,主演、武指、替(身shēn)、配樂師各有心思。
心不齊,哪怕沒有了外部的矛盾,電影重新開拍時,配合也難盡如人意。
趙陽認可道:“唐編劇說的很對,現在人心惶惶,千萬不能外部沒亂,我們自己先亂了。”
張非是實用主義者,直接問:“怎么((操cāo)cāo)作?”
趙陽一時無語,求助地看向唐霜。
唐霜對他笑了笑,說:“這樣可不可以?我第一次來到劇組,和大家第一次見面,請全體劇組成員吃頓飯,一來權當犒勞大家這幾個月的辛苦工作,神經緊繃了這么久,放松放松,二來趁此機會和大家正式見面認識。”
唐霜請大家吃飯只是個由頭,真正的目的是把隊伍的心思整齊。
張非眼睛一亮,看向趙陽。
趙陽點點頭說:“唐編劇這方法完全可行。”
定了就立即去做。
時間就定在今晚,原本張非的意思是定在明晚,因為張鈺還遠在蓉城,她必不可少。
但是趙陽和張鈺電話溝通后,說她立即就回來,晚上七點之前能到。
蓉城到九葉垌有飛機直飛。
聚會地點就在住宿的酒店,劇組把整個宴會廳包下來。
趙陽離開張羅去了,唐霜和張非繼續留在房間里談話。
張非:“譚斯找了你吧。”
唐霜點點頭:“他到高速路口接的我。”
張非:“他做的那張配樂總體上我比較滿意,但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小霜聽了吧?”
唐霜剛才在譚斯房間已經聽過了。
“聽過了,其實我和你的感覺一樣,是少了點什么。”
張非見唐霜和他觀點一樣,頗為高興地說:“我就說嘛,但我不是專業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沒法向譚斯形容,所以他估計也(挺tǐng)為難的,你說到底少了點什么?”
唐霜:“那首音樂叫風,風是秦軍打仗時的配樂,是萬箭齊發時增添氣勢的口號,所以應該是殺氣騰騰的!”
張非眼睛一亮,說:“你是說音樂里少了殺氣?”
唐霜點頭:“確實少了殺氣,譚斯的音樂大氣、人文、悲憫,唯獨少了殺氣。”
張非:“你這么一說,感覺還真是!那怎么加入殺氣?要把刀劍、馬蹄的聲音錄入進去嗎?”
唐霜:“當然也是一種方法,但如果加入這些,各種聲音會很難控制,樂器越多,越不好控制,顯得不那么渾然天成。”
張非:“你是專業的你做主,我就是提提建議。”
唐霜:“其實戰鼓是最能渲染殺氣的樂器。”
張非:“里面已經有了戰鼓。”
唐霜:“那種鼓聲太軟,是現代鼓的打法,不夠殺氣。”
張非:“那什么鼓合適?”
唐霜:“張導聽過鼓童嗎?”
張非搖頭:“沒聽過,什么,是打鼓的小孩子?”
唐霜:“鼓童不是打鼓的小孩子,而是一群打鼓的年輕人,我覺得他們會很適合英雄的鼓樂擊打。”
張非:“他們在哪里?是一個樂團吧?”
唐霜介紹,鼓童就在蜀地的一個深山溝里,很隱蔽的村落,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在那個村落里,所有村民都是經過了精挑細選才被(允yǔn)許加入的。加入后他們不會立即開始訓練打鼓,而是先度過一到三年不等的清苦生活,磨練自(身shēn)意志和精神,熬不下去的和表現不佳的會被淘汰,只有最后堅持下來的年輕人,才能成為鼓童,接受專業訓練。
張非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神秘村落,問道:“那他們靠什么維持(日rì)常消費?”
唐霜繼續為張非介紹。
成為鼓童后只算是入了門,離登堂入室還早。只有技藝過關,心(性性)過關,才能進入鼓童樂團。鼓童樂團可以離開鼓村,到世界各地表演鼓樂。鼓村的費用來源,就是鼓童樂團的表演收入…
張非嘆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沒想到竟然有鼓童這種奇人奇事。”
唐霜:“這些人是真正的(熱rè)(愛ài)音樂,名利是(熱rè)(愛ài)衍生的副產品。”
張非點點頭:“其實任何一個專業都是這個理。只要真正(熱rè)(愛ài),用心去做了,老天絕不會虧待他。反而是那些一心向著名和利來的人,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唐霜:“華夏鼓樂要說最好,非鼓童莫屬。他們的訓練方式復古,音樂風格很有古風,雄赳赳氣昂昂,精氣神十足,要有殺氣,他們一定能夠打出。”
張非問道:“可以找來試試,但你知道鼓村在哪里?”
唐霜:“知道大概的位置,具體在哪里不清楚。”
張非:“你不是說有鼓童樂團在外表演嗎?找到他們不就行了,這個應該容易找。”
唐霜搖頭:“每年的冬天和夏天,他們必定回鼓村訓練,(春chūn)和秋才會出來表演。”
張非愣了愣,嘆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果然不尋常。”
兩人聊了一會兒,唐霜去把譚斯喊來,三人圍繞《英雄》配樂討論。
這是三人首次就電影配樂敞開心懷交談,力求最大程度的一致。
唐霜和張非雖然很早就在音樂上有過某種默契,但并沒有完整地表達過自己的看法。
后來因為音樂的事(情qíng)全部交給了譚斯,唐霜不再介入,所以不會主動談配樂的事(情qíng)。
如今看來,張非和譚斯在音樂方面始終有一層隔閡。
唐霜不知道這層隔閡是什么,以及怎么來的,但雙方有意通過他來牽線,消除這層隔閡。
唐霜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