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軍來的比想象中的要快。
到了傍晚時分,城頭上的眾人就看見東面平原之上煙塵滾滾了起來。
話說,涿縣這片地方多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農業極為發達,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是燕國根本所在…公孫珣之前督導春耕固然是以涿縣以西、以北為主,但這不代表東側、南側的農民就會因為起義的民間傳言而放棄春耕。
故此,此時的河北平原上放眼望去儼然是滿眼翠綠,青苗累累。
然后,黃巾軍便來了。..
眾人立在城頭,只見在金色夕陽的映射下,滿眼青翠的大地上,頭裹黃巾、擎著黃旗的偌大軍勢蜿蜒而來,宛如一條黃色巨龍。而巨龍的兩側,上千騎卒分散開來四下奔馳、護衛兩翼,恰恰就如這只大軍在張牙舞爪一般。
一時間,黃色的旗幟、頭巾,青綠色的大地,金色的余暉,古樸而穩固的城墻,朱紅色的漢字大旗,躁動的煙塵,躍動的游騎…居然格外顯出了一股讓人難以名狀的氣勢。
這下子,不要說守城的郡卒、刑徒了,便是關羽、牽招、劉備、張飛這幾個初見軍陣之人此時居然也有些難以自持。
不過,這個時候就能看出眾人的素質差距了。
那些臨時招募的郡卒、罰沒的刑徒,幾乎全靠軍官們彈壓才勉強穩住陣腳。而那些剛剛入伍不久,跟著這些軍官上來的游俠,則明顯表現的參差不齊…有人勉強咬牙站直了身子,有人恍惚失神,還有人干脆兩股戰戰,若非身旁就是露刃的武士,若非擔憂軍法,他們怕是要直接棄城逃走!
可與此同時,關羽這四人的表現卻是格外一致——他們先是睜大眼睛細致觀察,然后卻又迅速站穩身姿,而等到些許賊軍騎卒挑釁式的先行疾馳到城墻數里的地方時,他們居然躍躍欲試了起來。
當然了,表現最引人矚目的還是涿郡太守公孫珣,以及他手下那些戰爭經驗豐富的私臣與義從們!
前者笑意不減,巍然不動;而后者,包括被抽調出來發到城墻上充當軍官的義從們,卻大多不屑一顧。
最奇怪的是婁圭,這位公孫珣非常信任的軍策之士居然忍不住唉聲嘆氣了起來,引得回過神來的眾人紛紛側目。
“君侯,義公,還有公孫司馬,你們說…你們說若徐伯進在此,何須十日?”婁圭狠狠一拍城垛,然后終于忍不住指著前方數萬大軍憤恨出聲。“今日是不是便可覆滅此獠?!”
眾人大多目瞪口呆,因為他們根本不曉得這個徐伯進是何方神圣,可偏偏被問到名字的韓當、公孫越二人卻都緩緩頷首,表示贊同。
“好了。”公孫珣搖頭止住了自己心腹的私自加戲,但語氣中居然也有不少遺憾。“徐伯進被調入洛陽了,在北軍當校尉,若是此番賊退,說不定還能再度相會…”
然而,這種制止非但沒有終止這個無謂的話題,反而進一步勾起了一些人反應。
“敢問君侯,”一旁的關羽忍不住捋著長須憋悶問道。“你與婁君所言徐伯進者,是不是當日去洛陽赴任,專門在中山拜會過君侯的那位徐榮徐校尉?曾助君侯在玄菟平滅高句麗的那個?”
“正是他。”城外黃巾軍大軍越逼越近,公孫珣確實不想多談,但既然話題已經扯開了,倒也無所謂了。“云長有何疑慮?”
“那再敢問君侯,”關羽果然追問不止。“這徐伯進徐校尉到底有何等的本事,居然能一日覆滅這眼前數萬精壯黃巾賊,莫非是神仙下凡不成?!”
“云長誤會了。”婁圭無奈插嘴解釋道。“我不是說徐伯進一人便能滅這數萬黃巾賊,而是說若此地有人能有徐伯進帶領騎兵的本事,此時或可一鼓而下…你不知道,當日高句麗五萬大軍圍寨,君侯以徐伯進為將,仿效晉楚鄢陵之戰,列陣于寨內,然后推營而出,一鼓作氣,敵軍五萬一日而潰…”
婁子伯接過話題,在那里喋喋不休,一番講解,卻也引得諸如關羽、張飛、牽招、劉備等從未打過仗的人各自沉吟。
而稍傾之后,倒是公孫越這人向來誠懇老實一些,說出了實話:“其實君侯也好,子伯和我及義公也好,并非是在小覷諸位,而是我們幾人都看出了這黃巾賊華而不實,行軍雜亂無章,想到此時若城中能有如徐校尉那般騎兵宿將,又有如徐校尉當日在玄菟時麾下那等精銳騎卒,然后趁賊人立足未穩,或許便能一戰而勝!”
“竟至于此嗎?”牽招依舊有些難以相信。“我看賊人頗有氣勢,并非是尋常賊寇…”
“子經說的不對。”在這幾人說話時一直在打量黃巾軍的公孫珣終于也擺手言道。“賊軍雖然氣勢很盛,但在我看來卻破綻百處,此時若真有數千騎兵,或許真能一日盡覆彼輩!”
劉備心下一動,趕緊拱手請教:“我等初從軍伍,見識不明,還請君侯指點。”
公孫珣瞥了對方一眼,倒也沒有推辭,當即便在這些大小軍官面前指點起了眼前的黃巾軍:
“你們看,敵軍雖然有上千騎卒,但卻不知道集中使用,反而分散在各處,一旦遇大股騎兵突襲,儼然不能急速阻攔,此其一也;而且你們再想,廣陽距此數十里,數萬賊軍步卒大股齊進,一日便行軍到此,看似是威武雄壯,又讓我們措手不及,可實際上賊人此時普遍性已經外強中干,疲憊不堪,此其二也;還有時間,你們看此時日頭,現在一邊是夕陽西下一邊卻又是余暉刺眼,而他們自東面來…”
“我懂了!”饒是劉玄德這些年愈發沉默寡言有所長進,此時驟然有所得,也是忍不住插嘴言道。“若此時趁敵立足未穩,引騎兵迎面沖鋒,則賊人逆光難以應對,而稍一退卻馬上又要天黑…屆時,敵軍饑腸轆轆、疲憊難耐,暮色中邊退邊走,怕是首尾難顧,全軍崩潰!”
公孫珣笑而不語。
劉備自知失禮,感覺拱手補救:“現在來看,這賊將果然是不知兵之人,手握如此大軍,又氣勢正盛,卻還是弄的一塌糊涂,破綻百出,在兄長面前宛如三歲稚兒…”
公孫珣依舊笑而不語。
話說,相比較之前的經驗之談,劉備這句話才真正說到點子上了,他一語道破了黃巾軍此時極為明顯的優缺點。
黃巾軍優點是什么?
答案是氣勢和數量!
這個時候的黃巾軍剛剛起事七八天,卻攻城略地,捷報連連…他們這個時候并不缺糧食,也不缺物資,而且因為有不少豪強大戶、市井游俠參與進去,以至于他們的單兵素質都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羸弱,甚至可以說比較出色才對!
至于說流民不斷,相互裹挾,然后一軍中足有過半的婦孺,還都吃不飽飯…那種情況現在還沒有發生!
實際上想想就知道了,這個時候的廣陽黃巾能放棄即將到手的廣陽諸城,轉而協助冀州黃巾本部圍攻涿郡,這就說明的組織性依然很強…這是地道的反賊,還沒發展到公孫大娘口中軍民不分,殺不盡、散不開的那種地步。
然而,彼輩的弱點也很明顯,那就是毫無軍事經驗!
之前公孫珣對幾個軍官所說的幾條都不是為了安撫人心而編出來的,全是事實!
但是話說回來,就算是看出來對方將領是個無能之輩,全軍上下缺乏軍事經驗,公孫珣也無能為力…因為徐榮終究不在涿縣,他手下也沒那么多久經戰陣的大股精銳騎兵。
所謂城中那些游俠,要是論單打獨斗、小股作戰,或許比徐榮當日手下那些邊軍還要強上三分,可若是集中沖陣?還是不要開玩笑的好…信不信公孫珣此時下令,天黑之前這些人都不能在城門外列隊完畢的。
至于說三百義從…瘋了嗎,三百沖三萬?
而且再說了,這三百人全都是公孫珣悉心培養的軍官,他也不舍得啊!讓郭勛去死,也不能他們一股腦的送死啊?
實際上,此時在城樓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若’是徐伯進在此,不就是說眼下城中的將領和那些游俠干不了這些事嗎?
“賊首是誰?”眼見著對方主將大旗映入視野之中,心中滿是遺憾的公孫珣忽然回頭問道。“那旗子上是個程字嗎?”
“應該就是‘程’了。”婁圭一邊極目遠眺,一邊應聲而答。“廣陽原本就有一個太平道的大方,他們渠帥便喚做程遠志。”
公孫珣聞言心中一動,似乎是抓到了一點什么,卻又不得其所,便只好按下狐疑心思繼續詢問:“那彼輩軍中可有什么出色人物?”
“有一個姓鄧的或許值得注意。”婁圭稍微思索后答道。“前幾日有斥候來報,說是當日太平道起事圍攻安次城時,城中有一個縣尉,本是當地豪族出身,卻被縣令看不起,便殺了縣令,引縣中幾家大戶、部分游俠、還有不少縣卒一并投了太平道…此人據說是叫鄧茂,頗有幾分勇力。”
“君侯容稟,我認得這個人。”張飛忽然很有禮貌的在此時插嘴道。“彼輩做縣尉前曾是廣陽大豪,也曾在本地游俠中知名,不想居然投了賊!不過,此人所謂勇力之說,怕只是謠傳,因為此人武力確實不足為道…”
跟你比肯定不足為道,公孫珣心中暗暗吐槽之余也愈發升起了一股莫名心思,然而卻也愈發不得其門。
好像隱隱約約抓到了一點關鍵,能夠將眼前這兩三萬到處都是破綻的‘雄健之軍’如庖丁解牛一般巧妙撕碎的關鍵,但卻隔了一層紗布。
城樓上諸人也都看出了公孫珣似乎有所得,便紛紛肅立,不敢多言。
然而,總有不開眼的人…漢軍這邊固然無人敢驚擾于公孫珣,可黃巾軍那邊卻是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居然就有一隊約莫才二三十人的騎兵仗著身后大軍無數,直接摸到了城門樓前百余步的地方。
無賴游俠出身嘛,所以自然是嬉笑辱罵不斷。
這倒也罷了,可為首一人,大概是仗著自己身上有一領之前攻破城池時搶來的鐵甲,然后胯下馬匹也操縱的頗為熟稔,忽然就縱馬向西,來到距離城門幾十步的地方,彎弓搭箭,往城門樓上射來。
要知道,涿縣是涿郡郡治,也是幽州刺史部所在,放在整個幽州都是頂尖的大城,城墻高近兩丈,若是加上門樓已經高達近三丈有余,隔著幾十步,這廝的箭矢又是自下而上,所以勉勉強強落到了城門樓上,便已經輕飄飄的毫無力道了。
此人純粹是挑釁,公孫珣也絲毫不以為意,他還在盯著前面偌大軍勢,思索著似乎呼之欲出的破敵之策,但是城門樓上的一眾軍官卻已經個個怒氣勃發!
那只箭矢不偏不倚落在了劉備身前,所以他上前一步拿起這只箭來,復又從身后趕緊上前的一隊弓手那里奪來一弓,直接便將此箭射了回去!
正所謂去如流星,勢若驚鴻…但是劉玄德的箭術嘛,似乎只有氣勢,再加上下面那個黃巾軍的鐵甲騎士也知道就是這一箭的事,射完以后就立即俯身打馬往回逃了。
故此,這支箭只是尷尬的落在了對方馬屁股后面而已,并引起了那隊黃巾軍騎士的放肆哄笑。
于是,城樓上的諸人愈發羞憤,劉備也是頗為尷尬。
大多數人都是有涵養的,公孫珣也是在心中強忍著笑,準備安撫劉備兩句的。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沒吭聲的粗人魏越卻終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若是我同鄉呂從事在此,此人早已經一箭致命了!讓我來射,最起碼也能射倒此人坐騎,哪里會讓君侯受此小人之辱?”
劉備無可奈何,干脆單膝下跪,當場請罪:
“下吏慚愧!”
話說,劉備雖然被公孫珣安置到入了軍中,但他之前的職司卻是所謂郡中賊曹掾,算是公孫珣地道的屬吏,所以,才會口稱下吏。
“無妨無妨,我弟趕緊起來吧,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公孫珣見勢不妙,自然是趕緊安撫對方。
劉備雖然尷尬,但他這人這些年漸漸穩重,所謂沉默少言,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很快就恢復如常。
但是,魏越的話卻激起了另外一人的怒氣!
“君侯容稟!”張飛躬身大禮而拜,聲震城樓。“我涿郡人雖不善射,卻非不能戰!請即刻許我單騎出戰,將這個暗箭小人拿下!”
公孫珣并非是不想見識一下張益德的萬人敵,然而此時對方明顯是在與魏越置氣,他不想鼓勵這些人按照什么地域、資歷搞什么團團伙伙…尤其是這張益德居然還是為了劉備出頭。
所以,他是準備將對方按下去的。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這時,關云長也昂然拱手行禮了:“君侯,有道是君辱臣死,君侯為一郡之君,今日臨陣受此一箭,我輩若不能償還,怕是要為人笑的…還請君侯許我出戰,我也只單騎而出,必然斬此輩而還!”
公孫珣一時無言。
“君侯,”關羽繼續昂然言道。“吾輩初上戰陣,或許的確比不過徐校尉將兵之能,可若說起一勇之力,在下卻未必服氣什么‘呂從事’!”
魏越無語后退…相處三年,知根知底,他知道對方討厭自己,卻還是從來不敢惹這個河東大漢,正如他在五原一向不敢惹呂布一樣。
武夫的心態總是很直接的。
公孫珣也是犯了難,他哪里不曉得,關羽這是因為今天自己夸了徐榮耿耿于懷呢!于是,他張口便要答應對方。
“君侯!”然而,張飛的聲音永遠是最大的。“君侯為我燕地郡守,我與我玄德兄俱為燕人,如今他失了手,正該由我出戰才對!何須用晉地武士?!”
關羽冷冷瞪了對方一眼。
公孫珣微微蹙眉,講實話…若是出于小人心態,關張二人對立或許挺有意思,寫信給自家母親也說不定能讓她老人家開心。
然而,身為一郡之主,一城之首,大敵當前,怎么可能任由這些驕兵悍將肆意置氣呢?
實際上,公孫珣這時已經改了主意,準備強壓下這二人的出戰,以示權威了!
“君侯。”不過就在這時,許久未言的婁圭忽然向前,輕飄飄的插了一句。“敵軍遠來,立足未穩,如此良機,總不能任由其輕松立營,削弱城中士氣吧?”
公孫珣心中一動,認真看了婁圭一眼,又瞅了瞅城外已經開始趁著最后一縷陽光開始立寨的黃巾軍,最后才看了看依舊在百余步外徘徊的那一隊騎士,這才勉強頷首:“既然是子伯所請,那便許你們出戰好了,張益德即刻披甲出戰,務必斬殺此輩!云長你去點二十個弓馬嫻熟之人隨后…以作接應!”
張飛大喜過望,而關羽終究是個懂事的,此時也微微收斂,并隨即領命而去。
為防打草驚蛇,城中也不擊鼓,也不搖旗,只是公孫珣領著一群軍官立在城垛前仔細盯著前方看顧而已。
城門突然打開,這燕地張飛一馬當先,果然只是單騎持矛而出,而且,他大概是為了快速披甲,居然脫了外套,雙臂之上也無防護,更是露出了半截白生生的胳膊出來。
那一隊本就是廣陽游俠出身的黃巾騎士見到只有一人,居然大喜,一伙人不退反進,直接從馬上取下矛來,呼喝迎敵。
裸著小臂的張飛一言不發,只是拍馬迎面而來,臨到交馬抬矛之時才忽然一聲大喝。
當先一個黃巾軍騎士聞聲吃驚不已,動作隨即慢了三分,而電光火石之間,他便被這個雄壯大漢直接刺下馬來。
后一人也是一時慌亂,便想收勢轉彎,繞到這個大漢身后,然而剛一勒馬,便覺胸口一痛,然后整個人便被長矛挑起,復又砸到后來人身上。
再往后,便是之前那個射箭的鐵甲武士了,此人見到張飛如此神勇,幾乎是瞬間連殺三人,早已經沒了戰意,便慌忙轉頭準備逃竄。
然而,張飛馬勢不減,早已經直沖到此人身后。但他卻不下矛了結此人,反而是扔掉手中長矛,伸出青筋乍露的右臂,活生生將對方夾在臂彎里從對方馬上拔了出來!并轉身返回!
城上諸將看的目瞪口呆,便是早有準備的公孫珣也是無言以對,倒是劉備不知道是喜怒不形于色呢,還是單純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是,事情沒并有到此為止!
只見張飛夾著此人回到城門前數十步外,忽然卻又將此人扔到地上,然后便從容下馬,從地上撿起一物…不錯,正是這個黃巾軍騎士之前射向城門樓,又被劉備射回來的那只箭矢。
兇性乍起的張飛手持此箭,來到已經沒有幾口氣喘的這人跟前,對著那群遠遠觀望,卻無一人敢上前的黃巾騎士展示了一下手中之箭,然后方才反手將此物插入了此人脖子上。
城上城下,一時悚然,便是自恃勇力之前出言嘲諷的魏越此時都已經看傻了。
一片寂靜之中,張飛這才牽著馬,慢悠悠的往城中而來。
受命出來援護的關羽其實剛剛披掛完畢不久,他領著二十人出城掠陣,恰好便見到了對方箭殺那名騎士這一幕。然而,和身后那些騎士目送張飛牽馬入城不同,關云長只是任由張益德從自己身側挺胸凸肚牽馬而過,一直都沒有去看對方,更沒有下馬表示什么。
恰恰相反,當張飛過去以后,他反而是往上方城門樓上看了過去。
其實,從張飛生擒那個射箭黃巾頭目后,公孫珣便也沒有去看他,反而是眺望遠方許久。此時回過神來正好對上墻下愛將的目光,便干脆直接在城頭上揚聲傳令:“讓云長領他的二十人出戰,告訴他,我只要二十賊人首級,別的不論…”
隔著一堵墻,城門樓上下而已,哪里需要人通傳?關羽聽得此言,直接瞇起眼睛,持矛而出,身后一人更是負著一把樣式古怪的大刀,緊緊跟隨,剩下十九人不敢怠慢也是立即將目光從身后城門洞中張飛身上挪開,趕緊呼嘯出戰。
微光之中,那剩下的十幾名黃巾騎士早已經一哄而散,而關羽也理都不理他們,反而長驅直入,徑直沖到了數百步外敵方剛剛試圖立起的營壘之中。
天色漸漸昏暗,城樓之上的眾人根本看不清關云長是如何大發神威的。
但是,等到張飛脫掉鐵甲,洗凈血污,然后換好衣服之后,關羽居然便已經引著二十個騎士返回了。
城外受襲的黃巾軍中一時紛亂嘈雜不斷,而關羽和他手下二十人卻無一傷亡,并且還真的帶回了二十個首級。
其中一個腦袋,甚至還帶著鐵質頭盔,儼然是個不小的頭目。
“君侯!”緩緩關閉的城門內,關羽身不動氣不喘,昂然對著緩緩從城門樓走下的公孫珣拱手言道。“幸不辱命!”
饒是周邊眾多軍官自以為見多識廣,今日見到這關張二人的表現,也是凜然無聲。
公孫珣也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臨到關羽身側之后才停下腳步,失笑回首:“諸位,我已有破敵之策…五日之間,必滅此獠!楊開今日值夜,好生巡防,其余諸君隨我回官寺設宴以饗兩位‘萬人敵’!”
黑暗之中,尚未點起火把,眾人神色全都模糊不清,然而聽得此言,無論是各自驕矜的關羽張飛,還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劉備,又或是已經麻木的其余諸將,卻齊齊頓在了當場。
火把點起,公孫珣已然扶刀而走,婁子伯也是捻須跟上,眾人眼眸在火光之下顯得愈發閃亮,卻久久無人動彈“后漢光和末,廣陽黃巾三萬眾圍涿城,太祖為涿郡守,見敵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孫越、劉備、關羽、牽招、張飛、魏越、婁圭凡二十騎出城,透賊寨而還,賊不能傷也。及入城門中,眾將自矜夸斬獲不止,獨太祖不言。待諸將噤聲,太祖乃緩緩曰:‘已得破敵策也,五日當覆。’眾將俱驚。”——《舊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 請:m.ddxstxt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