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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秦嬴謾作東游記(續)

  建安六年,天下驟然風起云涌。

  春耕剛一結束,剛剛登位的燕公公孫珣就公開下達最后通牒,鄴下政令齊發,河北、關西一起進入戰備程序,儼然風雨欲來。相對應的,中原各路諸侯也毫不客氣,即刻在天子的名義之下匯聚于南陽,同樣作出了要團結一致,奮力一戰的姿態。

  而考慮到雙方都不再是亂世一開始時的那種‘漂浮’狀態,恰恰相反,雙方此時都有深厚的統治基礎與戰略縱深,外加可能匯集的雙方兵力之巨大,所以這個過程注定是漫長而審慎的…

  按照判斷,一開始雙方會在匯集兵力的過程中在多地產生摩擦,發生小規模戰斗,然后會有動員得力的一方先發出少數精銳部隊試圖搶奪邊界上的戰略要沖,然后引發增援和對面的動員升級,繼而產生遭遇戰和攻城戰…這個時候應該就算是正式開戰了。

  然而,要等到全軍數以十萬計的總兵力匯集在一起,形成全面對峙,并爆發大兵團遭遇、對峙,繼而尋機決戰,那恐怕沒有大半年時間是不行的,至于大規模兵團對峙會持續多久,那就更不好講了,但說不得就是三年五載!

  舉例而言,當日秦皇大勢已成,即將一統天下,伐楚之時,猶然先敗后勝,花了足足三年的時間才徹底覆滅對方;漢高時期,楚漢戰爭更是在僵持了足足四年后,才靠著韓信的河北大迂回之策定局于垓下;唯一例外的似乎是光武帝,他與更始帝隔河決裂以后,更始政權本身即刻腐化墮落,各地紛紛反叛,雙方才沒有爆發大決戰,但即便是光武,稱帝出河北以后猶然花了六年時間才掃平那些小軍閥,然后又與成了氣候的隴、蜀勢力拉鋸五年,才得以正式一統。

  前例在此,后人,哪怕是公孫陣營中最樂觀的人,面對這場‘即將’爆發的戰爭時,也做好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準備,這不是對公孫珣沒有信心,恰恰相反,這是對他有信心的表現。

  畢竟,都到這份上了,還指望著速戰速決,未免可笑。

  總之,一時間人心激蕩,即便是再狂熱的激進分子在初期的震動后也變得謹慎起來,立場再復雜的守舊派,也變得猶疑和隱隱期待起來…實際上,面對著如此局勢,春末時節,就連年已近九旬、退休在家的漢室老臣趙歧于他的《三輔決錄》中,都記下了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蒼天已死,旱天未立,歲在丙子,天下大吉!

  蒼天是春天的意思,昊天是夏天的意思,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春天已經結束了,夏天還沒到,這一年是丙子年,真希望天下事能夠順順當當的。

  只能說,此言還真讓人無話可說,什么毛病都挑不出來。

  “春日已經過去了啊!”

  蜀地,廣漢郡綿竹城北的山野中,一人負弓立于馬上,望著身前被仆役聚集的一堆獵物,不免一時感慨搖頭,而此人卻正是益州牧劉焉長子劉范。“連兔子都已經肥碩成這個樣子了…子翼,說起來你已經來蜀地半年了吧,如今我父已經明言不會參與中原聯盟了,還按照你的建議往長安送去禮物致意,你為何還不回去呢?難道你家燕公竟然將你忘了嗎?”

  “非也。”與幾名年輕士一起坐在一旁竹林蔭涼下的蔣干聞言一時嗤笑。“伯道(劉范字)此言未免可笑…其實,當日我家燕公降服漢中往長安之時,便讓信使告知在下,再盡力為張府君母事一為便可,屆時無論成敗,就都可以返程了。至于后來遇到天子出奔,南陽來使一事,在下著實未曾想到。”

  “那你…到底為何不去呢?”劉范眼見著除了兔子就是兔子,也沒個熊虎之類的東西展示自己武勇,心下到底百無聊賴,便示意屬下剝兔子皮烤肉,然后也就下馬來到竹林中了。

  “因為鄙人覺得,既為人使,便當不辱使命。而依鄙人來看,此事還是能成的,唯獨要再等一等而已。”蔣子翼繼續笑道。“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才等了一個春天,天下便出了這么多事…但依然不礙著鄙人之使命!”

  剛剛坐到一塊石頭上的劉范聞言不免蹙眉:“子翼,咱們這次是私人相會出獵,也就不必說那些場面話了…你想想,張魯既然降服,其母便是蜀中少數能夠鉗制漢中的手段,我父怎么可能輕易放回?反而是你,外面要起大戰,指不定便要兵禍連結十幾載,正是你這種辯才無雙之士歸鄉施展才能之時,怎么能在蜀中空耗青春呢?”

  蔣干欲言又止。

  “當然了。”劉范繼續言道,卻又忍不住失笑。“若你能久在蜀中,我也樂意讓你陪著我咨詢政事、打獵游玩,甚至可以與你官職待遇…畢竟嘛,要我一個自小在中原腹地文華之所長大之人跟那些口音都聽不懂的蜀人打交道,未免難熬,且蜀中也著實沒有幾個人能有子翼你這般才華的…只是子翼你落在北面的,可不只是什么前途,還有一位嬌妻呢!聽人言,你新婚妻子王氏為了守你,居然主動搬到了漢中,日日望南…你這是何苦呢?”

  隨同出獵的幾名士人,諸如龐羲等人,多是從中原、荊州遷徙而來的年輕人,半年間早已經跟蔣干混熟,聞言紛紛失笑打趣。

  而蔣干也難得在竹林中臉紅:“正是因為舍妻就候在漢中,反而愈發覺得不能半途而廢,否則無言面見我妻!”

  眾人愈發哄笑,而劉范也搖頭不止:“你到底在等什么?我父怎么可能放回張母?”

  “其實在下早就對劉益州本人不抱希望了。”蔣干微微正色,斂容以對。“而在下所等的,乃是劉益州長子劉伯道在蜀中立足穩妥,彼時或可將張府君之母帶回漢中。”

  眾人笑聲戛然而止,便是劉范也難得一怔:“你在等我,你以為我會助你?”

  “不是助我,而是助伯道你自己。”蔣干懇切而對。

  劉范見狀反而再笑:“我不與子翼辯論,省的將來在史書中被人恥笑…”

  “自古以來,所謂辨士之所以能成事,從來不是靠著言語鋒利,而是那些大人物本身就有一些想法,辨士為他理清頭緒而已。而如果那些大人物本身就心如鐵石,氣度寬宏,雅量高致,又怎么會因為別人說幾句話就有所動搖呢?”蔭涼下,可能是竹林前的空地處起了些許篝火的緣故,蔣干便起身往后退了幾步,倚著一桿大竹而坐,然后依舊侃侃而談。“反過來說,如果畏懼所謂辨士言語,連話都不愿意聽的話,那只能說明有些人大人物表面上氣質從容,其實心中早就隱隱有了想法,只是故意逃避遮掩而已…伯道,咱們前后腳入蜀,又相交妥當,你的事情真能瞞過我嗎?”

  劉范面色尷尬,卻也不再辯駁,而龐羲等人面面相覷之余,也不禁低頭噤聲。

  “既如此,在下就逞一逞口舌之利了!”蔣干見狀,干脆斂容拱手以對。“其一,蜀地之安真的是系于一個漢中太守的母親身上嗎?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有些道理難道還要在下來教嗎?從大道理上來說,蜀地之安系于主政者之德,系于蜀地人心,你們強扣著一位朝廷正經兩千石的母親為人質,這反而是失德之舉,是失人心之舉!反而不妥。”

  此言既出,劉范雖然面色稍緊,卻居然不怒,而蔣干看到此處,不由心中大定,便繼續侃侃而對:

  “而從天下大局上來講,蜀地之安在于燕公的心思與尊父子的態度,尊父子保持恭謹,而燕公不伐蜀,則蜀地自然大安,真要是中原抵定,燕公下定決心伐蜀,屆時難道會因為下屬中一個人的母親成為了人質就會更改天下大計嗎?伯道,燕公是個怎么樣的人,別人不清楚,尊父子沒有理由不清楚吧?你們這樣握著張府君之母不放,只會徒勞惡了燕公!”

  劉范等人只能一時干笑而已。

  “再退一萬步來說,”蔣干復又站起身來以手指北言道。“咱們之前相繼入蜀,對蜀道之難也是有分寸的,真要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蜀中安危難道不該放在陰平道、劍閣、白水關、葭萌關等處嗎?而若再以形勢論,其實,漢中若是沒降于我家燕公,那你們握個人質還算有說法,如今既然已經降了,則人質反而無用,只是徒勞落得惡名,兼惡了我家燕公而已。而這個時候你們即便是真要有所防備,難道不該用心于蜀道關卡嗎?扣著一個女人到底算怎么回事?”

  “也罷!”劉范一聲嘆氣。“看到燕公與子翼的面子上,我今日回去后盡力勸一勸我父。”

  “在下話還沒說完呢!”蔣干負手在竹林之中左右走動,搖頭以對。“我將此次出使的使命寄托在伯道身上,不是說希望伯道看在誰的面子上助我,而是說,伯道身為人子,一旦在蜀中立足以后,從孝道上而言,從臣子角度來說,都該主動盡力將張府君的母親送離尊父身側的!因為張府君雖然降了,可他家是什么出身,他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諸位難道不知道嗎?而劉益州沉迷于巫蠱、讖緯之事,沉迷的難道還不夠嗎?為人子,為人臣,要坐視他錯到什么時候才算是個頭呢?”

  竹林中一時鴉雀無聲,侍從送上烤的正好,甚至還加了一撮胡椒粉的兔腿,劉范卻順勢推給了身側的龐羲,而龐羲接過來,居然也沒有胃口——說到底,蔣干一開始的話就說中了他們的心思,若非劉范等人本就存了一些想法,又如何會對蔣干的言語心存顧忌呢?

  話說,劉焉入蜀多年,卻也是風波不斷。

  一開始他入蜀為益州牧就是平叛的,當時蜀地基本上已經亂成一團了,甚至有賊自稱天子,而彼時劉焉是靠著本地大豪強出身的州從事賈龍得以平叛,然后立足于綿竹,在綿竹建立州治的,隨即,他就跟張魯的母親搭上線,獲得了一些本地的宗教勢力支持,并順勢使張魯入漢中,隔斷了三輔和蜀地的道路,得以正式稱霸蜀中。

  但是很快,隨著劉焉威福自享,卸磨殺驢,開始依仗著東州士,也就是流亡避禍,或者干脆就是來投奔他的三輔、荊襄、中原流亡士民集團,對蜀地豪強動手,賈龍與犍為(今四川樂山一代)太守任歧又一起反叛。雙方交戰許久,到底是劉焉棋高一著,東州士的人才素質也更優一些,這才將對方給鎮壓了下去,隨著賈龍、任歧人頭落地,蜀地這才暫且安穩一時。

  然而,劉焉這個人狗改不了吃屎,剛一安穩,就開始浪費大量人力物力,制造天子車架,然后還跟自己同宗的劉表在州界處摩擦不斷,試圖滲入荊州,結果在與劉表的較量中幾乎全線失敗之余,還引來了自己表兄弟黃琬的到來,后者以朝廷使者名義來到蜀中,卻幾乎當眾玩出了一場大義斷親的戲碼,讓劉焉徹底壞了名聲!

  也就是公孫珣滅掉了袁紹以后,天下大局漸漸走向平穩,在這位衛將軍的屢屢遣使呵斥督促之下,劉焉這才漸漸安生下來,但也免不了其內東州士與蜀地本地人勢同水火,其外與劉表交戰不斷。

  但除此之外,最讓剛剛入蜀的劉范等人難以接受的,卻是劉焉本人日益驕奢淫逸之余,居然對讖緯、巫蠱之類事物愈發沉迷!

  須知道,劉焉當年本人之所以入蜀,而不是回老家荊州,就是聽董扶說益州有天子氣;而張魯的母親都多大年紀了,劉焉又多大年紀了?兩人之所以能搞在一起,其中張魯母親巫女的身份要起一個很大的作用!

  而這其中,最讓劉范身側龐羲等人難以接受的是,劉焉三子,也就是劉范三弟劉瑁,早年隨父親入蜀,因為其余三子始終沒有回來的希望,便隱隱有繼承人的姿態,而劉焉在聽說跟他一起入蜀的何進屬吏吳匡之侄吳懿的妹妹有貴人之象后,便居然讓劉瑁娶了吳懿之妹!

  其實,這件事也沒什么,但尷尬的是,這邊先入蜀的劉瑁剛一成親,那邊劉范便也入蜀了!不止如此,隨著公孫珣七分政治三分軍事兼并涼州成功,蔣干更是帶著劉范的老婆、孩子一起入蜀了!

  吳懿是東州士中少見的干才、將才,很有威望,為了這種不得已之事外來士人之間鬧矛盾不免得不償失。而且平心而論,后入蜀這些年輕人,可能是因為受北面的影響,對這些所謂讖緯、巫蠱之事從心底都是漸漸失去了畏服感的,所以只覺得事情荒謬。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劉焉是信的,而且劉焉是益州之主!

  于是乎,劉焉的迷信就成了劉范等人心里的一塊心病…劉范可能確實有幾分孝意,覺得這樣對劉焉的名聲不好,覺得那樣對劉焉的身體不好,而其余人等,就是純粹想尋個機會,公開對益州上下作出一次政治宣告!

  宣告劉范才是益州毫無疑問的繼承人!

  而蔣干的殺手锏正在于此:“若事成,燕公將拜伯道為征東中郎將,挾巴蜀之重東壓荊襄!”

  “劉益州父子為宗室,如何能對天子動武?”龐羲一聲干笑,替劉范擋了回去。

  “并非要足下父子出兵,此事之前已有定論。”蔣干坦然以對。“是給伯道一個名分,以燕公之名指他為益州繼承而已…我家燕公執掌朝局已近七載,素為天下所重,若得燕公指認,則伯道于蜀地便是徹底無憂了!”

  龐羲等人立即望向劉范,意義不言自明。

  而劉范稍微一頓,卻居然搖頭:“這樣不免有脅迫家父之意,我剛才應下子翼,本是為了家父著想…若燕公真有誠意,何妨開釋我二弟歸蜀?”

  “應無大礙!”

  “那我盡力而為!”劉范終于應許。“為人臣為人子為人友,都該盡力了結此事才對。”

  蔣干不由大喜,立即上前與劉范致意,二人就在綿竹城北的竹林之中握手相對,然后龐羲更是親自捧來兩只撒了鹽和胡椒的兔腿奉上,以示慶賀。

  然而,就在龐羲來到二人身前之時,其人卻忽然變色,并陡然停下腳步僵立當場。隨即,仆從們與其余士人也都愕然起身,卻又緩緩坐下,一言不發。蔣劉二人茫然不解,卻見眾人紛紛緩緩搖頭示意噤聲,出于信任,也只好握手不動。

  俄而,在二人目瞪口呆之中,只見一雄壯異獸擦著二人身側走過,狀若熊羆,偏偏黑白相間,儼然便是蜀地頗有名聲的貔獸。然而,此獸雄壯如斯,卻并不傷人,反而只是龐羲身前,就在龐羲手中吞下撒了鹽的兩只兔腿,便大搖大擺而去。

  從頭到尾,眾人皆不敢發聲,直到那貔獸徹底消失不見,而到底是蔣干習慣了嘴皮子功夫,方才第一個改容以對,卻是面露喜色:“恭喜伯道,你我二人剛一定約,便有異獸出沒,可見此事定能成功!”

  “說的也是。”早已經汗如雨下的劉范勉力而對。

  然而,兩人松開濕漉漉的雙手,扶著早已經站不起來的龐羲走出竹林,卻又覺得尷尬。

  蔣干更是望天嗤笑一聲:“豈能迷信如斯?”

  只是,此時已然是無人有心作答了。

  而且不得不說,可能正是異獸的出現起到了加成效果,當日晚間,在綿竹城內,當劉范當眾以自己親父當年所授的儒家道理力勸親父遠巫道、近儒生之時,攝于對長子的喜愛和尊重,攝于繼承權的嚴肅,劉焉終于答應釋放張魯的母親,并正式下令驅除府中的巫師、方士,同時將府中那些巫道之士所領職務盡數讓與自己長子此番入蜀的隨行人物。

  一時皆大歡喜。

  到此為止,蔣干終于不辱使命,得以于四月花開漫野之時,攜張魯之母北上漢中。

  而四月中旬,在漢中與妻子王異相聚不過十日,蔣子翼便得到長安召喚,說是燕公將東向至鄴下閱兵,要蔣干以義從身份隨行歸隊。

  蔣子翼大喜過望,這一次卻是帶著自己妻子一同出發,向東而行,儼然是準備將妻子安頓到鄴城,并請纓南下為使,一面希冀于立功,一面卻是想趁機移父母于河北。

  而隨著其人一路向東,并主動探聽訊息,蔣子翼也得到了越來越多關于中原局勢的消息:

  譬如,南陽二次會盟到底如想象那般成功了,不過和之前所聞稍有區別的是,因為劉表的畏縮與楊彪的努力,呂布異軍突起,與劉表平分南陽,呂布居宛城以北、以西,直面武關,兼扼魯陽;劉表居南、居東,自保沔漢。

  相對應的,劉表兵馬將一分為二,兩萬戰兵、兩萬輔兵隨劉磐、黃忠、文聘、吳巨,以及之前從劉焉處叛逃的巴郡甘寧等將,北出兗豫,聽命曹操;而蔡瑁自引一萬戰兵一萬輔兵屯南陽,襄助呂布,‘衛戍’天子。

  當然,劉表最后確定參戰,還有一個巨大的加成作用,那就是曹操再無兵糧后勤之虞!荊襄之地,歲谷獨登,甲胄十萬計,將會讓中原聯軍大受鼓舞!

  除此之外,天子終于獲得了宛城一縣的直接主導權,并得呂布半郡之地與一萬客兵之效忠,多少也是漢室復興的一個開端所在了。

  ————我是南陽再起的分割線————

  “漢建安六年,燕武自長安歸鄴,經洛陽,宿于廢都之側,白馬寺斷垣前,忽有求見者,乃洛陽故人,白馬寺居士朱睿也。燕武見之大喜,與之言移時,方問其所求。睿對曰:‘求正三名也!’燕武初釋然,曰:‘君請試言之。’乃對:‘一曰,白馬寺遇白馬公,豈非吉兆,吾等居士將重修白馬寺,請燕公書寺名,加匾額于上。’燕武稍猶疑,仍曰:‘雖有佞佛之嫌,然君故人也,不可不應,獨此為君賜名,非為佛賜名。’再對:‘睿久為居士,心屬佛也,欲剃度,受八戒為僧,請許之名也。’燕武頗猶疑,不應。又對:‘近有《封神演義》傳播,其中哪吒者,非道教神仙,實佛家八臂天王也,請正其名。’《封》書者,太后所書也。燕武終大怒:‘非只哪吒,朱八戒亦漢人也!’遂逐出。朱睿既出,乃語白馬眾曰:‘吾子厭佛也,本欲待其娶妻而見孫,以孫長成,再為剃度僧侶,以成夙愿,今幸得燕公言,可得解脫也。’遂使胡僧于營前白馬寺斷壁旁為之剃度,法號八戒。燕武聞之,久不語,終未阻攔,是為漢僧第一。”——《搜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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