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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舊恩如言亦難收(續)

  七月初秋,距離銅雀臺召見又隔了一日,魯肅正式謁見衛將軍公孫珣,代其主劉備致意之余更是直接宣告了其主將代管徐州南三郡,而曹操將接手彭城國與東海郡沂水以北的既定事實。

  對此,公孫珣及其隨從接待使者的幕屬重臣們卻并未多言。

  畢竟嘛,一來,所謂事實以成,多言無益;

  二來,到了今日,公孫珣也好,呂范這些人也罷,很早之前便從戲忠那里收到了郭嘉送回的訊息,知道陶謙和劉備的關系遠比想象中的要緊密,不然陶恭祖也不至于提前暗中將其人辛苦打造的徐州水軍指揮權讓給劉備了,軍隊都提前讓出去了,還想如何?

  實際上,此番能搶在周瑜與廣陵水軍北上瑯琊震懾住臧霸之前,便將臧宣高這個半獨立的小軍閥收編,便已經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了。

  沒錯!

  那四十艘海船、一萬水軍根本就不是劉備的,數字也不準確,按照戲忠那里之前的記錄,準確的說應該是三十七艘大船,外加后勤保障與輔助作戰的六十八艘小船,合計一萬一千余水軍,主要三個屯駐港口,瑯琊、東海、廣陵各一…想想就知道了,劉備地盤也不挨著海,哪里能突然冒出來什么四十艘海船?那支部隊,乃是陶恭祖見到之前袁紹敗亡,明白了海疆的重要性后一邊將郡治從東海遷移到下邳,一邊立即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悉心打造,用來拱衛自己海疆的。

  所幸,徐州大面積接海,瑯琊、東海、廣陵都有大量的熟悉海洋氣候的漁民,民間也不缺海船技術,更重要的是徐州上下幾乎全力支持此事…故此,這支部隊成軍很快,這些年也算頗有名聲,尤其是最近小半年在船只大規模下水成軍后他們還與青州水軍在東海海岸線上大規模對峙過,只損失了三艘船,而青州水軍也沉了兩艘,此次以后就更被認為是徐州命根子一樣的東西了。

  而當時劉備一時沒有沉住氣說破以后,郭嘉便忍不住去看陶謙和其心腹廣陵太守趙昱,乃是立即就明白過來,人家陶謙早早就有將徐州托付劉備的意思,不然也不至于提前交付徐州命根子一樣的精銳水軍指揮權了。

  不過想想也是,陶謙和劉備二人非只是親屬,更重要的是陶謙老家丹陽現在也在劉備治下,而陶恭祖既然決定不讓兩個兒子沾染政治,準備全家歸鄉安享太平,那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沒有理由不把徐州留給劉備!

  至于當時如此裝模作樣,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治下暗流洶涌,眾人各懷心思,想先穩住這群貨色而已。

  唯獨沒有想到兩個二愣子會傳謠言!

  甚至在公孫珣這里,其人也忍不住會多想一想,另一個時空中,陶謙固然早早老朽,但最后猝死卻跟曹操侵略徐州并大規模殺戮有直接關系,那他此番趕在天子束發后忽然病重,真的是病入膏肓嗎?華佗所言,又有沒有得到病人本身的懇切托付呢?

  但不管如何,在天子束發之后,有心人都明白天下大局有變,之前的平衡注定要被打破之時,陶恭祖能夠帶著高位顯爵,全家平平安安富貴回鄉,安享晚年,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好結局了。

  唯獨想起其人睚眥半生,剛強幾十年,懟天懟地懟三公懟下屬懟名士,臨到晚年卻不免英雄氣短,到底是讓人唏噓了。

  “可還有其他言語?”端坐在堂上案后的公孫珣一邊腦中亂想,一邊隨口繼續詢問。

  “尚有幾件小事請衛將軍做主。”魯肅說著卻是在周邊鄴下重臣們的矚目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交給旁邊一名義從軍官代為轉呈。

  公孫珣從軍官手中接過紙包,打開一看,卻是一沓安利號發行的布票、糧票、貨票、銀票等物,便不由失笑:“子敬何意?”

  “請衛將軍終止此物在中原流通。”魯肅懇切相對。“區區片紙,安能購換實物…”

  “安利號可曾不許把實物兌換回來?”公孫珣打斷對方,直接質問。

  “那到未曾…”魯肅無奈應聲。

  “既如此,咱們總得講道理吧?”公孫珣微笑反問。“我憑什么要不準此物流通,你又憑什么不許?因為你家劉豫州小妾糜氏家中的商號爭不過安利號?他自家沒信譽,便要借你家劉豫州勢力行此卑劣之事嗎?再說了,據我所知,糜氏也學著這個發了鹽票、茶票的,你們禁了這個,那些也要禁嗎?”

  魯肅沉默一時。

  話說,魯子敬是個公認的老實人,這不是說他無能和一味忍讓,恰恰相反,乃是因為他是個內秀的人物,心里明白大局,分得清輕重,知道事情背后的根本所在,所以不愿意爭一些表面東西,或者做無謂之辯。

  就好像這件事情…魯肅心里很清楚,此行之所以有此一事,從大局或者表面上來說乃是擔心南北一旦開戰,中原被河北用安利號占了便宜;而從劉備集團內部而言,卻正如公孫珣一口道破的那般,乃是糜氏這個依附于劉備的‘仿冒安利號’的需求;而從劉備和魯肅這個角度來說,其實乃是想用這些小東西進一步試探一下公孫珣對戰爭的態度。

  怎么說呢?

  兗州東部的泰山地區被公孫珣當年強行取走,黃河要道蒼亭地區被強行取走,如今瑯琊也被他取走,從軍事戰略角度來說,公孫珣已經獲得了對中原地區的全面地利姿態…這種時候,是必須得認真考慮南北全面戰爭這個話題了,其余皆不足為道。

  “衛將軍說的是。”稍一思索,魯子敬便坦然應聲。“安利號和糜氏的東海號俱為大漢治下尋常商號,我們為政之人豈能無法理而行不公事?此事確實有些唐突了,容臣回到壽春再與我家明公細細商議。”

  “善。”公孫珣緩緩點頭。“還有嗎?”

  “還有一事。”魯肅稍顯猶疑。“鄴城大學多有名儒大士,教學出眾,而淮南這些年雖然也有壽春大學,但只是辯經之所,所謂科考制度也只是征辟之后以考來定職分,基本上是名存實亡…也就是這兩年中原徹底安定以后,淮南、吳地來了些年輕束發求學的士子,稍成規模。”

  公孫珣微微蹙眉。

  “不瞞衛將軍,我家劉豫州想請衛將軍準許我們從鄴城大學邀請一些名儒大士南下,稍作教導。”魯肅見到對方如此表情,干脆直言。

  “可以。”出乎意料,公孫珣居然一口答應。“但有幾個條件…其一,邀請的講師不得過鄴下大學講師的十一之數,多了不許;其二,你們要保證他們的食宿、安全、待遇,而且往來自由,千萬別一去不復返了…最后,不要說北面可以南下,依我看,治學這種事情應該是不論南北東西的,淮南、吳地的英才也可以北上嘛。”

  魯肅勉力擠出一絲笑意。

  “子敬不要裝傻。”公孫珣見狀冷笑道。“我現在都還記得你們淮南有個叫蔣干蔣子翼的,還有兩個南陽、潁川的年輕人,一個喚做孟建,一個叫做石韜,當時大學初成之時一行三人北上,然后三人一起以前十的成績入學,隔了一年又一起以前十的成績分科射策考試畢業,如今都已經出為一年縣長又回來了,因此在學中并稱首期南三杰…我當時在他們入學時便很高興,還說蔣干至此,那鄴下將來必然會群英薈萃,結果呢?除了第一年之外,往后來鄴下求學科考入仕的年輕才俊越來越少,一打聽才知道,劉玄德和曹孟德這兩個無恥之輩居然在各自治下交通要害處設卡阻攔,這是人干的事情嗎?我屢次寫信去罵無恥,他們二人都和你一樣裝傻…而你今日居然有臉來借講師,我卻居然張口答應…呵!”

  “衛將軍胸懷天下!”魯肅懇切俯首而言,依舊裝傻如故。“可要臣來說,鄴下才俊已經夠多了,而且曹奮武和我家劉豫州也不只是私心作祟…很多寒門士子或是家貧,或是家中有顧慮,是出不得遠門的。”

  “隨你吧!”公孫珣似笑非笑。“且看他們還能撐幾時!還有事嗎?”

  魯肅心下猛地一跳,卻立即抬頭恢復從容:“還有兩件私事,一個是要代我家劉豫州贈送禮物與公孫老夫人,聊表孝意;另一個是我家劉豫州讓我北走涿郡一趟,替他祭祀先人。”

  “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孫珣看了看魯肅,不以為意道。“你且隨意…而且一事不煩二主,你在鄴城閑逛也好,北走涿郡也罷,凡事不必再來稟報我了,待會直接尋奉孝便是,我再忙完一件事便也要動身了。”

  “衛將軍去何處?”魯肅一時愕然。

  “天子束發,千頭萬緒!”公孫珣一邊說一邊起身饒過魯肅和陳登向外而去,幾名一直一言不發的重臣也紛紛跟隨。“我身為輔政大臣之一,總督九州軍政之人,總要走一遭長安的…否則,豈不是要被人罵成名為漢臣實為漢賊嗎?”

  魯肅怔在當場。

  而隔了許久,其人方才與陳登回過神來,復又隨著那名候在一旁的義從軍官向外去找郭嘉。

  當然走出門來,魯肅趕緊又朝這名面生的軍官行禮問候:“有勞足下,敢問足下姓名?”

  這已經開始留須的年輕軍官微微拱手還禮,姿態從容,倒顯得是大家風范了:“區區弘農華陰楊修楊德祖,不敢勞煩使者垂問…”

  魯肅和陳登再度怔住。

  隔了半晌,倒是陳登趕緊拱手:“原來是世交之后,鄙人下邳陳登陳元龍,見過德祖!”

  “云龍兄請了,咱們自然是世交。”楊修微笑還禮,然后便示意二人隨他往府中深處去尋郭嘉。

  三人前后而行,依然是陳登忍不住繼續搭話:“德祖現居何職,前日晚間銅雀臺上為何不見德祖身影?”

  “元龍兄這兩問倒是問到一塊去了。”楊修扶刀在側邊走邊答道。“我今年加冠,剛剛從義從中離任,將要往遼東平郭赴任平郭令,前日正好告假與鄴下好友私下作別,卻是剛好錯過了我家衛將軍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惜!可惜!而且你們不曉得,此言一出,大學中又要論戰了,蔡伯喈又要被人吊著…反正屆時我還要錯過另一出好戲…”

  陳登滿肚子話想問,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更不知道該不該問。

  “元龍兄是想問我身為楊氏子,值此關鍵之時為何不去長安償漢室舊恩?還是想問衛將軍此時將我送往遼東,是否是心懷忌憚呢?”楊修似乎看出了對方心思,所以口出驚人。

  陳登登時無言。

  “元龍不必在意。”楊德祖依然微笑,儼然不以為意。“這種話題對別人來說是忌諱,可對于咱們這種公族子弟而言卻是躲不過去的,何必遮掩?而輪到我身上,更是債多了不愁…”

  “這倒也是,那…”

  “我家自我高祖父算起,至我父已經四世三公,可謂受漢恩極矣。”楊修緩緩感嘆言道。“然我高祖父為漢室死諫,飲鴆而卒。祖父為帝師而不能阻靈帝禍國…天下人其實都知道,他和同時相繼而亡的劉公、橋公一樣頗有幾分是順水推舟,拿命去償了漢室之恩的意思,也有幾分是無顏見天下人,有被靈帝胡作非為給逼死的嫌疑。元龍兄你自己說,四世三公,便只是有恩,而無恨嗎?”

  “這種事情我自然知道。”陳登懇切作答。“我家雖比不過貴家這般激烈,但也是一面受數代之恩,一面對靈帝獨夫之暴虐感同身受。但…”

  “但恩怨糾纏如此,本就有些一而二二而一的意味,絕難割舍,對否?”

  “正是此意。”

  “所以我父在長安為天子張目,而衛將軍也專門將我發往平郭為七品縣君。”楊修終于駐足回頭。“元龍以為我此去平郭路途遙遠,乃是形同發配…這是實言,但反過來想,卻為何不能是我家將軍知我為難,專門保護我呢?這種事情,本如咱們倆家與漢室的關系一般,哪里是什么恩什么怨,什么對什么錯就能說的清呢?漢室恩德似乎大義凜然,可我家將軍天下國家之論難道沒有道理,各從各心罷了!”

  “關鍵是德祖怎么想?”陳登愈發急切。“你從何心?”

  楊修像看傻子一樣看了眼陳登,直接停止交流繼續帶路,而陳登也是在一旁魯肅的側目下恍然而悟…自己確實是犯傻了,這還用問嗎?!

  不過,醒悟歸醒悟,陳登也是愈發覺得心中混亂起來…可憐一個在徐州三畝地里湖海豪氣的英杰,到了外面卻宛如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人一般,連方向都摸不清了。

  魯肅去尋郭嘉且不提,往涿郡去是祭祀劉備先人還是趁機打探戰備也不說,只說另一邊,公孫珣臨行前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其實乃是大規模調整自己的義從…這是原本就準備好的事情,不然王凌、蔣干那些考核優異的年輕基層官僚還有部分表現出色的鄴下大學學生也不會出現在那日的銅雀臺上。

  其實,按照公孫珣的想法,最出色的人才履歷應該是束發考入大學,弱冠通過射策科考,畢業出去做兩三年底層親民官,然后其中表現優異的再入義從為近侍,這樣等到二十五六歲的時候便可以放心扔入官僚體系內,放任他們野蠻生長了。

  不過,事從急權,大學、義從制度都還不完善,而且如今畢竟還是天下分成好幾塊的亂世,不要以為河北安泰兩年,天下就徹底太平了,地方上、邊境上,其余各處,該亂的還是在亂,這種情況下想要將人才建設徹底制度化明顯不夠現實…

  就好像蔣干、孟建、石韜那批人一樣,當時大學剛剛建立,來的人年齡差距極大,甚至可以說普遍性年長,如蔣干三人剛剛加冠的那種都已經算是年輕人了,而且基本上都在家學有所成,來就是為了做官的,所以就只培訓了一年,便許他們考試出仕以安人心。

  而相對應的,第二年的時候,就又反過來了,諸葛亮、劉禎、郭淮這些人紛紛到來,而且成績優秀,但他們普遍性都還沒到束發的年紀,再怎么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讓他們即刻參加畢業考試授官的。

  那么反過來說,賈逵、楊修、法正、孟達、劉璋這批人一開始就是義從,在義從中參與了許多場戰事,而且普遍性家學淵源,你讓他們再去讀書也不合適。

  除此之外,還有像王凌這樣的人,他走的是典型的老路子,數年前討董成功后他就回到太原,從郡吏開始做起,弱冠之時被太原太守常林舉薦,出仕為發干縣令,但這種人才你也不能因為他不是義從不是鄴下大學生就把人往外攆吧?

  哪怕他是王允的親侄子!

  而且,這里面還有特例,就好像馬超…馬超是作為人質送來的,當時就有些年紀偏小,所以跟王粲一起送到了昌平公孫大娘那里。而后來,王粲跟諸葛亮、司馬懿、溫恢這些人一樣,參加了入學考試,成功進入了大學,獲得了大學生的身份,而且歷來成績優異。

  但馬超呢?

  馬超根本沒上學,在昌平混了兩年,又來鄴城混,鄴下大學其實是典型寬進嚴出,而且實在是沒基礎考不進去也不怕,因為理論上它是允許任何人免費跟讀的,不是大學生或者考不上的人都可以跟著學,然后再去考…但馬超死活都學不下去,也不愿意考,反而是偷偷托了龐德的人情,進了義從,而可能是這廝幼年在邊疆長大,見慣了生死,所以到了少年時期身上的狠勁便顯出來了!

  次次惹事的都有他,而且動輒便拔刀子…若非有龐德、張既兩個老鄉護著他,在義從里他都混不下去。

  但是,也不能把這廝給扔下不管吧?不管如何,這也是馬騰的長子,這也是馬超啊!

  于是這廝便一直在義從中廝混,今年更是十九歲強行加冠,公孫珣親自賜其表字孟起,和賈逵、楊修、法正、孟達、劉璋這批人一起成功轉業…其中賈逵、楊修、劉璋去做了地方官,法正、孟達去了軍中,而馬超則被公孫珣打發到騎都尉趙云手下當了個曲長…省的礙眼。

  總而言之,公孫珣確實需要給義從補充新血,而最終選定的乃是一大批人,數量多達六百之眾,以維持如今白馬義從三千的規模——其中從鄴下成功畢業大學生到河北九州的高官勛貴子弟,從涼州、益州、交州的人質到自薦而來弓馬俱佳的良家子,從戰死的將官士卒的兄弟子侄到已經為任一方的優秀年輕官僚,不一而足。

  至于其中幾名佼佼而知名者,便是蔣干、孟建、溫恢、王凌、徐干、徐邈、士匡這些人了…王粲實在是手無縛雞之力,而司馬懿和諸葛亮年紀又偏小,關鍵是公孫珣連楊修都保護性的放置到平郭去了,這兩個聰明的少年人,還是不要帶去長安,以免他們窺破什么,以至于三觀混亂。

  唯獨一個王凌,公孫珣思索許久,終于還是按照規矩辦事,以免寒了人心。

  諸事妥當,七月中旬,衛將軍公孫珣依舊以長史呂范、從事審配、婁圭、司馬韓當為留守,只率部分幕屬,然后依舊以韓浩為中護軍,以張既、龐德為白馬義從文武二護軍,再以偏將軍張遼、騎都尉趙云為附屬,各領騎兵三千,加上儀仗、各種屬官,累計近萬騎,以黃河為主道,浩浩蕩蕩往長安而去了。

  不過,儀仗剛剛穿過河內,正準備從孟津渡河,到河南沿河南西進之時,當著司州牧、鎮南將軍程普與河內太守牽招的面,卻忽然有人在渡口攔路喊冤…遇到這種事情,二人身處嫌疑,如何敢攔,便將這名手無縛雞之力,帶著進賢冠的老者一路放行到公孫珣身前。

  然而,老者來到公孫珣身前,俯身下拜,卻居然不提什么冤情,反而當眾勸衛將軍公孫珣還大政于天子。

  按照他的意思,只有如此,衛將軍方可以成周公之賢,炎漢也可以恢復煌煌盛世,否則漢室不存,衛將軍也將有大禍。

  公孫珣懶得理會,甚至沒有問對方姓名,便直接下令將此人好生遣送回家交給他兒子好生奉養了。

“建安五年,本朝太祖過河南,有河內隱者當道而對:‘自高祖斬白蛇以來,凡四百載,天下雖紛爭,社稷雖有危急,然四方依舊仰漢室之德,實乃天命所鐘也!而衛將軍討伐董卓,掃蕩河北,雖兵精糧足,但人心猶不歸附。故曰,若衛將軍能歸大政于天子,則可成周公之賢,兼還炎漢之煌煌,曹操、劉備、劉焉、劉表者,亦必感將軍之德,紛紛卸甲來降,彼時國安民樂,豈不美哉?’太祖笑對曰:‘昔桓帝、靈帝之時,漢統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兇,四方擾攘。所謂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至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涂炭之苦!黃巾先亂三十二郡,之后,董卓、袁紹、袁術等接踵而起,摧殘漢室,割據地方,擄掠無度,殘暴生靈。然否?’隱者對曰:‘此固實言也,桓靈之惡,董袁之暴,人盡知也,然今天子方束發,居大位多載,并無失德,且聰明好學。’太祖復笑:‘非此意也,今見足下侃侃而談,年又偏長,正想問足下,彼時桓靈董袁之時,足下居何處?’隱者大慚而去。”——《士林雜記》.燕.無名氏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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