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十一章 力障孤城勢轉窮

  袁本初在自己人生最得意的時刻,被審正南反客為主,當然會怒氣勃發。

  不過還好,旁邊的陳宮、辛評這些人依舊清醒。實際上,便是崔琰、陳琳,乃至于鞠義、李進這些人都知道,此時什么什么都沒有…八萬大軍,連營寨都未妥當,真要因為主帥的一聲令下便大舉攻城未免可笑。

  所以,陳宮等人立即轉回后面中軍大帳勸住袁紹,沮授等人也派人救回審榮,然后高覽派出了一隊士兵,象征性的往城上發射了一輪弩箭以作態度,眾人便各自撤回了…畢竟,戰爭就是戰爭,是賭上參戰者性命甚至一切的東西,不可能真由著袁紹一句明顯的氣話就亂來的。

  而當日晚間,恢復了神智的袁紹重新在大帳中聚將,果然是當眾賞賜了審榮,然后復又正色下令邯鄲城城高而人眾,既然審配已經下定決心要抵抗到底,就不必多言了,全軍砍伐樹木,運送木料,立壘建營,制作器械,堆砌土山,準備真正的圍城!

  袁軍上下自然轟然承諾!

  話說,按照這個命令,很可能真正的交戰需要拖延到三日甚至五日后,也就是袁軍擁有足夠的攻城器械之后。然而,只是隔了一日,袁紹抵達邯鄲城下的第三天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大規模戰斗就猝然爆發了…駐扎在城西的關羽率先出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自古以來,面對著優勢兵力的攻擊方,防守方最好的出戰時機就是一開始對方立足未穩的時候。

  但是話又得說回來,此時此刻,面對萬實打實的八萬大軍,而且這八萬大軍的出發點不過是五十多里外鄴城,中間還有一座完整的梁期縣城作為前線大本營,立足未穩這四個字無論如何都是不存在。

  所以,關羽忍耐了一整日,坐視袁軍從后方調度輔兵運來大量木料,然后在第三日一早,這些木料開始被用來完善營壘、搭建攻城器械之前,主動出擊。而被選中的獵物,卻不是防衛嚴密,位于邯鄲城南的木料場,而是河間大豪出身的將領田銀及其部三千余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支部隊被奉命安置在城西,本就是與季雍、呂曠部一起聯營負責監視關羽位于城西大營的,而且田銀部位于三座大營中最東面,也就是最靠近城墻的那一側,所謂首當其沖。

  事實證明,六年的枯坐并沒有讓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將領喪失掉戰場上的威懾力與執行力。

  這日清早,清晨薄霧未散之前,三千追隨了關羽數年、訓練有素的朝歌子弟兵便早早起床用餐,并披掛整齊。然后全軍一分為三,一千環列寨中,小心守護,一千隨潘璋在營內候命,最后一千則跟隨關羽還有他的親衛騎士沿著受城墻遮護的通道如潮水般涌出大營,直撲最靠近城墻的田銀部營寨。

  全程沒有擊鼓,沒有鼓噪,甚至旗幟也全都收起,而且一直到營寨前都還保持著陣型,這讓剛剛起床正在等候用餐的田銀所部一開始有些迷糊,他們甚至以為是友軍…直到對方忽然拔刀亮旗,大肆鼓噪沖殺!

  戰亂一時紛起,田銀部猝不及防,便被區區一千人給攻入營寨,大肆屠殺了一番,而清晨的營寨中太亂,所以無人得知具體的斬獲,尤其是當邯鄲城南的袁軍大營主體部分騷動起來,分出一支明顯精銳的部隊過來的時候,小試牛刀的關羽毫不戀戰,只是下令放火,便從容順著城墻下的安全通道撤離了大火配合著各營的炊煙所以引起的騷亂比殺傷本身更危險,被殺了一通的田銀部救人救火都來不及,如何還敢追擊?

  最近的季雍和呂曠部此時倒是忽然間涌出,試圖追著關羽一路黏上去,卻不料城頭之上的邯鄲守軍也早有準備…實際上,吃住都在城頭的審正南如何會無視這邊的動靜?所以,箭矢像不要錢一樣落在了追擊部隊的頭上,逼得二將只能扔下些許尸體匆匆撤回。

  文丑領中軍虎衛親自趕到此處,監督滅了火,聽田銀三將匯報完了之前的情況,又親自引三將和親衛觀察了一下關羽那奇葩的營壘所謂挨著城墻處只有柵欄、營門,堪稱門戶大開,周遭卻是十重鹿角,然后塹壕溝臺、箭樓水井一個不缺,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匆匆折返,向袁紹和陳宮等人匯報去了。

  然而,文丑剛剛趕回中軍,田銀部正在收拾尸體,所謂清晨剛剛過去。忽然間,依舊是關羽出擊、潘璋留守,卻是將之前那支候在營中的千人生力軍換上,再次直撲已經沒了營寨遮護的田銀所部!

  而這一次,由于營寨之前已經被攻破一次,由于田銀所部正集中在過了火的營寨中整理尸首、搬運傷兵,所以關羽殺來后卻是干脆利索,再不留余地,一場堪比真正屠殺式的戰斗迅速爆發…田銀剛開始還覺得自己兵馬集中,或許可以支撐應對,但隨著其部幾乎是在僅僅半刻鐘內徹底喪失抵抗,潰散四逃,他本人也只能匆忙靠爬柵欄的方式逃入隔壁季雍營內。

  至于后者,這一次全程謹守營門,根本不敢擅出營救。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二,首先關羽這次回馬槍殺的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季雍也有三分茫然;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位季雍校尉是清河鄃城人,而審配、張飛在清河呆了許多年,換言之他是知道自己對手深淺的,城內審配本人不說,城外關羽他也是從張飛那個渠道里久仰大名,然后純把對方當做一個張飛來看待的…試問,他怎么可能敢出去?

  于是乎,友軍坐視不救,關羽引一千披甲士卒肆意砍殺,又是等到城南大營盤中主力援軍到達前才姍姍撤退。

  話說,關云長二進宮的消息傳到袁紹那里,袁本初根本就是懵逼的,要知道,他專門分出了足足三個營的兵力,累計整整萬人的部隊(季雍有四千人,呂曠、田銀部各三千人),不求殲滅、摧毀防護嚴密、十重鹿角,又有城墻守軍遮護的關羽大營,只求看住對方而已,卻上來遭遇到了這么干脆一擊,也是讓人崩潰!

  其實,真不是袁本初和他的謀士們怎么輕視了關云長,而是說,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原本漢末的關云長就是這個時代的一個bug…身高九尺,還善馬術,讀書練兵,治政統軍,無一不全,他甚至還有一把讓這年頭人極度艷羨的長胡子!

  而尤其是武略方面,其人馬軍、步軍、水軍,無一不通;戰略、戰術、戰斗,無一不精;攻防、突襲、斬首,無一不明。

  單就此時此刻而言,或許在戰術與個人戰斗上,善于騎兵作戰,并且有一手神射的呂布確實有這么高出一絲的感覺,但要說起應付大場面,所謂戰役指揮水平和戰略眼光,那呂布毫無疑問的差上了一大截,更不用說什么水軍了。

  實際上,便是公孫珣可能名將光環更重一些,但那也不夠關云長一刀砍得啊?

  總之,這種人,天然能應付各種場面,以至于超出了不少人的想象力!

  那么一早上,兩次突擊,在友軍坐視不救的情況下,把你一個河間大豪出身的人還有本部三千兵給打殘,有問題嗎?沒問題,牛刀小試而已,將領、士兵本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更何況是還是連著兩次出乎意料的突襲。

  當然,牛刀小試的關羽并沒有在一天內打殘田銀,因為就在午后,在初秋時節還帶著暑氣的情況下,在一天內最熱的時候,關云長第三次出擊了,他帶著最后一千名尚未開張的朝歌子弟兵故技重施,利用城下的安全通道,第三次襲擊了田銀!

  當時田銀剛剛從袁紹中軍大營那里回來,在被安慰了幾句后,他得到允許,回到后方梁期城休整,正準備撤營而走…卻是萬萬沒想到這一天內要挨第三次打!

  而這一次,被追著打的田銀就沒有前兩次的運氣了,由于其部減員嚴重,不少人見到關云長那個個頭還有他的白色神駿出現在戰場上后,幾乎是立即喪失了抵抗力,所以沒有了遮蔽的田銀直接在戰場上被潘璋引兵團團圍住,而后者也是干脆利索,先是一矛挑了,復又將其首級剁下,最后直接用一根長矛綁著給懸掛在了廢營之上。

  消息傳來,袁紹勃然大怒,一方面派出了心腹之將韓猛親自引五千中軍精銳兵馬去頂替田銀所部,一邊復又急召全軍議論此事。

  “關羽要么剪除、要么鎖住,否則我軍一旦試圖攻城,其人便會引兵沿著城墻掃蕩,如此一來,莫說攻城受阻,怕是到時候連攻城器械打造都難…這便是其人出城獨立一營的本意了,”有人干脆言道,道理卻是人盡皆知。“就是要互為犄角之勢,讓我大軍難以專心為一。不過,此人如此兇悍難制,倒是出乎意料,著實棘手。”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現在是如何剪除或者隔絕此人?”不待其他人開口加入議論,袁紹便主動出言呵斥。“我固知此人乃是衛將軍麾下愛將,必然有非凡之能,所以上來便以三倍兵力堵截,圍三缺一也專放西城,只求速速下城…但一日而覆一營,卻又如何能專心攻城?若是如此下去,三十日他豈不是能覆我三十營,八萬人全都死在這邯鄲城下?!我今日也不問爾等如何剪除關羽,只要爾等先告訴我,這一營兵是如何被掀翻的?”

  眾人當然知道袁紹這是說氣話,關羽真要是能每天弄掉一營兵,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便是他能再能垮五六營兵,殺傷個七八千,讓袁軍減員個一兩萬,他自己的三千人到時候磨也該被磨的喪失戰斗力了。

  當然,那樣的話袁軍攻城一事恐怕也得作罷了。

  實際上,今日這樣的戰例本就顯得極為詭異無論如何,一個有著三千人的完整營盤,在一支有著八萬人的大軍中間,被一個同等兵力的對手如此戲耍性的屠殺到徹底喪失建制,實在是太讓人難以接受,相較而言,田銀本人被宰了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屬下以為,今日一戰要緊的地方有兩個。”沮授稍一思索,還是蹙眉出列言道。“一個是關羽營寨堅實,偏偏出入口又有城墻遮蔽,所以彼方可以從容出擊,我軍卻難以追索阻攔;其二,乃是營寨間指揮不暢,以至于支援不利,各自為戰,所以才會被那關羽三次出兵三次都打到了田司馬所在的河間營內…”

  自袁紹以下,帳中軍將幕僚多頷首贊同。

  其實,關羽的優勢就是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想撤你沒法追;而田銀的劣勢在于,三次被襲,三次都是自己被動迎戰,援軍根本來不及趕到;最后,也正是這種荒謬的戰爭姿態,使得田銀每次遇襲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

  第一次被襲擊,那是真的猝不及防;第二被襲擊,那是真產生了心理盲區,沒想到對方會再來打自己;第三次被襲,就有些無欲無求的感覺了,以至于上來就崩盤。

  “營寨堅固,又有城墻庇護,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么發大兵強行攻營,要么只能前后困住,不去管它,先行攻城。”就在沮授率先開口,點出問題所在,引得帳中議論紛紛之際,負責軍法的逢紀卻又忽然捻須開口,而且上來便言語意有所指。“唯獨支援不利、各自為戰,卻未必只是指揮不暢的緣故…”

  帳中這些幕僚、軍將,或是心中一動,或是心中一凜…當然,也有人茫茫然無所感。

  “文臺有話不妨直言。”袁本初面不改色。

  “屬下以為,明公對各營軍將未免過于寬縱了!”逢紀厲聲相對。“非但讓他們各自募兵各自所領,還各自成營,上下殊無體統,以至于這些將軍視兵馬為私有,臨戰只以保全本身為上…這一次明公讓三營聯手去封鎖關羽,結果田銀遇襲,卻只能靠明公所遣中軍援護,其余二營領有軍令,自有守望之責,卻坐觀友軍傾覆,焉能不敗?!”

  季雍、呂曠慌忙下跪謝罪,意圖辯解。

  然而,逢紀卻上前一步,扶刀立在帳中最前,擋在了二人與袁紹之間,繼續厲聲作色:“明公!你為何要待這些地方大豪世族以寬?還不是要他們與你同心協力,共討國賊,以期襄成大業?!而如今兩強相爭,正是生死用命之時,若是他們不能與你同心協力,不能為明公你舍身用命,那寬縱他們又有什么意義,豈不是本末倒置?!”

  “元圖說的好!”袁紹依舊是面不改色,卻是直接喝問起了帳中俯身謝罪的二將。“季校尉、呂司馬,你二人營中此戰各自戰死了多少人,可曾查驗尸首?”

  季雍戰戰兢兢,立即叩首以對:“不敢欺瞞明公,約數十人…”

  呂曠也趕緊叩首:“我部也是數十人!”

  “數十人是幾十人?”袁紹面色如常,繼續追問不止。“多少是在田司馬營中肉搏而死,多少是追索時被城墻上弩矢所殺?多少是文丑引中軍援護之前,多少是文丑引中軍援護之后?”

  “回稟明公,呂司馬部三千人,死四十五人,十七人死于田司馬營中;而季校尉所部四千人,死三十二人,無人死于田司馬營中,俱是中矢亡于城墻之下。”郭圖忽然出列報數。

  話說,郭公則其人乃是軍中主計,專管糧草、賞賜、功勛記錄,知曉匯報此時倒是合情合理,唯獨這個數字未免太及時了些,與逢紀、袁紹的配合也太默契了些,不免讓人心驚…但是這個時候,帳中早已經肅然,便是陳宮和沮授都已經閉嘴肅立,又有何人敢多言呢?

  故此,現在袁紹的憤怒至極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有些理直氣壯。

  “呂司馬退下吧。”聽完匯報,袁本初連起身都沒起身,便兀自下令。“罪將季雍,心懷二心,圖謀不軌,斬…并收其軍,夷其族,以正視聽!”

  季雍大驚失色,連連叩首求饒,便是周圍軍將也一時驚愕,他們已經想到袁紹要借機怪罪,卻萬萬沒想到居然如此嚴厲,竟然要滅族?!

  然而,陳宮、沮授等人,雖然一度張口欲言,卻都最終各自閉口…說白了,逢紀剛剛的話太對了,也太誅心了!袁紹之所以對下面人寬縱,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在和公孫珣的決戰中賣命,而如果他們不愿意在這時候賣命,那請問,這些人對袁紹而言到底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種時候,季雍已經后悔不迭了…他確實是在見到了關羽的驍勇之后,存了保存實力的心思,但天可憐見,要知道是這個后果,他今日白天的時候又怎么可能會吝嗇那些清河同鄉的性命呢?

  然而,其人叩首出血,卻只換來袁紹的一言不發,而就在文丑引甲士轉入,要將其拽走之時,季雍忽然看到一人,然后便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奮力喊了出來:“崔君救我!”

  “我如何救你?”作為同鄉,崔琰也是鐵青著臉。“你須知軍法無情!”

  “我死便死,族人卻無辜!”季雍已經被文丑親自看押著拖出帳門,卻依舊兀自奮力大喊,以至聲嘶力竭。“殺人立威我懂,可那里有殺人立威還要族誅的道理?崔君是我鄉人,務必救我族人!崔君!!崔…”

  話音未落,跟在身旁的文丑聽得實在是不耐煩,直接拿刀把狠狠撞了一下季雍的下頜,弄的對方當即舌齒出血,猝然止聲。而片刻后,文丑便親自拎著這位季校尉的首級來到帳中奉上。

  “其部兵馬一分為二,一部交與韓猛,一部交與文丑,”袁紹看都不看那首級,反而徑直睥睨左右,繼續詢問。“然后誰去清河捕拿此人全族,以正軍法?”

  然而,隨著袁本初的目光移動,不少被掃視到的人卻都紛紛低頭,直到其人目光來到了崔琰身上…后者則干脆向前,拱手行禮,口稱明公。

  “季珪。”袁紹見狀隨即點名。“你是要毛遂自薦去清河執法,還是要為自己同鄉求情?”

  “明公!”崔琰懇切言道。“屬下以為,軍法無情,季校尉臨戰不救,死不足惜,但是牽連家族,未免過甚,尤其是夷族之論,未免有失圣人本意…”

  “就是要夷族,方能正視聽!”袁紹不耐打斷對方。“就是要天下人明白,兩軍對壘,生死相論,絕無轉圜,不要三心二意,也不許三心二意!”

  崔琰還要說話,袁本初卻搶先繼續說道:“圣人之論是好的,但此地乃是軍營,十萬人生死處,卻也一時用不得了…依我看,季珪也不必再領兵,我即刻委你為平原相,速速交卸印綬,去平原上任吧!”

  崔琰沉默片刻,但只能躬身謝恩,退回列中。

  “公臺。”袁紹復又看向了今晚一直沒說話的陳宮。“要不辛苦你明日啟程,親自去清河一趟?”

  “謹受命!”陳宮雖然面色上看不出喜怒,卻是干脆答應,這讓袁本初格外松了一口氣。

  不過,袁紹是松了一口氣,帳中眾人卻俱皆凜然起來…一個同僚,白日尚是握有四千兵馬的兩千石校尉,晚上卻直接身死,而且還要族誅,又怎么可能不讓他們緊繃呢?不過,袁紹的目的也在于此了,這些人終究醒悟,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不是一個草頭軍閥,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應付之人!

  而且這天下的局勢擺在這里,不從袁車騎,便從衛將軍,他們區區一地豪強、一郡世族,又有什么資格在這二者之間的戰斗中三心二意呢?

  既然上了船、合了流,那除了盡力去幫對方贏下這個天下,還有什么別的選項嗎?君不見,審正南割繩明志,關云長一日三戰嗎?

  “此事已了,都再議一議如何應對關云長吧!”袁紹一聲嘆氣。“是加派兵馬,盡力鎖住,然后用心攻城,還是先不攻城,轉而盡力覆滅此獠,最后再從容破城?”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然而,不等帳中諸人議論出結果,帳外忽然喧嘩一片,眾將出營去看,卻見到邯鄲城西南角的位置,也就是韓猛代替田銀的方位,一時火起!

  俄而,果然韓猛遣翎羽騎士來報,說是關羽再度出兵,發動了一日內的第四次突襲!不過,韓猛也同時說明,他本部兵馬雄厚,更是中軍精銳,而關羽白日內一日三戰,士卒無力,所以還請袁紹這里放心,說不定他反而能擒殺對方,一掃白日之晦氣呢!

  話雖如此了,考慮到關云長的威勢,支援卻是一定的,隨著袁紹的親自下令,所有領軍之人立即被要求回到本寨,然后數名靠近韓猛位置的營地將領也被點名要求即刻支援…季雍榜樣在前,幾名被點了名的將領如何會怠慢,領命回去后幾乎是馬不停蹄,即刻親自引兵匆忙出擊!

  邯鄲城墻外,一時間燈火通明,兵馬如梭。

  而就在這些兵馬蜂擁去救援韓猛之際,也是袁紹等人遠遠觀望局勢之時,忽然間,目光從毫無動靜的邯鄲城墻上掃過的陳宮卻是猛地警醒起來,然后連連跺腳:“怕是要中計了,明公速速讓支援兵馬回來!”

  袁紹驚愕回頭,一時不明所以。

  不過,很快他就醒悟了…因為就在此時,邯鄲城上忽然亮起無數火把,然后邯鄲城正對著袁軍營盤的南門被堂而皇之的打開,一支舉著火把,宛如火龍一般的千余人規模隊伍從城門內有秩序的急速撲出,卻又朝著因為派出了援兵,防衛未免不利的前方袁軍營盤急速推進,并四處放火!

  很可能是專門帶了引火之物,所以火勢起的極快。

  而這支部隊奮力突擊到正前方的工場中,將堆砌在那里的無數木料點燃后,也是毫不戀戰,復又匆匆撤回!

  到此為止,更遠處韓猛那邊的喊殺聲幾乎是隨著這波縱火成功立即變得暗淡下來,而無數袁軍兵馬也試圖回撤救火…但是很顯然,等他們回來,別的不清楚,這批從后方運來、用來打造攻城器械的木料,卻注定要損失慘重了。

  而若是如此的話,這關羽這一日內的第四次出擊是怎么一回事,已經不問自知了。

  袁紹醒悟過來,苦笑一聲,不免自嘲:“區區調虎離山之計,如此淺顯,三州智勇之士,竟然只有公臺一人窺出。”

  陳宮只是尷尬難言,這種夸獎他寧可不要。

  “不是這樣的。”就在這時,辛評在旁忽然肅容接口道。“敢問明公與陳長史…若我等剛剛真不救,你們就不怕審正南從城西小心翼翼,懸索出兵援助關羽,然后韓猛將軍真的不保嗎?”

  袁陳二人一時色變。

  “說到底,經今日亂戰,兩軍人盡皆知,這位關云長之用兵,舉輕若重,智勇兼備,決不可小覷。”辛評繼續肅容言道。“但有其人在外,與審正南一正一奇,一攻一守,互為表里,那這邯鄲城便不可能被從容攻下。”

  “我明白了!”木料場火光映照之下,立在帳前的袁紹再度嘆氣。“須先除關云長,方能破此城!爾等可有計策,替我除此人?”

  “就在剛剛,屬下看我軍源源不斷去救韓將軍,卻是陡然想到一策!”辛評昂然出聲。“或可助明公除此心腹之患!”

  “何策?”陳宮也懇切回頭相詢。

  “此策喚做十面埋伏!”辛評看都不看陳公臺,只是對著袁紹一字一頓。“專為擒殺如此豪杰而存,與關云長絕配。”

  —我是看都不看的分割線—

“崔琰,字季珪,清河人也。漢末,從鄭玄學于青州,車騎將軍袁紹兼并青、兗,聞而辟之。時士卒橫暴,掘發丘隴,琰諫曰:‘昔孫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雖湯武不能以戰勝。’今道路暴骨,民未見德,宜敕郡縣掩骼埋胔,示憯怛之愛,追文王之仁。’紹贊之,以為騎都尉。后紹治兵鄴城,次于梁期,將攻邯鄲,琰復諫曰:‘天子在長安,民望助順,不如守境述職,以寧區宇。’紹不聽,收其兵,驅為平原相。”《新燕書》.獨行列傳  ps:這個月各種事情和不順,更新極度不穩定,感謝大家雍容,我無能為力,只能盡量夾縫插針,用大章表達歉意。

大熊貓文學    覆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