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軍隊直接在小遼河畔的大路通道上安營扎寨不說,那徐榮回去以后,卻也突然看開了…畢竟,拖延個幾日,等高句麗援軍全到,到時候坐原那里只是看一眼便讓人提不起攻略的興致,說不定這個玩笑一般的征伐就也到此結束了。
省的拼命,豈不正好?
一念至此,徐榮自然是徹底放松下來。
不過,等到了傍晚時分營寨建好,徐榮卻又忽然接到傳令,說是公孫縣君請他去主賬議事,也是讓他無奈之余對這位名聲極大的年輕貴人更加不屑了起來…白日聞難而退,此番倒是議論起來了,也不知道能議論出個什么?總不是要趁機飲酒取樂吧?
等到了地方以后,怎么說呢?不能說徐榮猜錯了,也不能說他猜對了,因為中軍帳中確實是在用餐,而非是在‘議事’。不過,這里確實沒有一滴酒,也談不上什么宴飲取樂,只是用餐而已。
“徐司馬字伯進?”坐在上首用餐的公孫珣倒是把八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右手第一位的徐榮身上。“乃是我族兄給取的?”
“是!”聽到對方說起公孫域,徐榮也不好再刻意冷淡。“當日公孫老太守對我父子二人的恩德實在是沒齒難忘,父親去世前也常常跟我說要對老太守謹守為臣之道。”
只是對老太守謹守為臣之道,而非是對公孫氏,這話里暗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老太守有信,我自然會盡職盡責幫你打這一仗,但多余的事情就別提了!
“那你認得公孫度嗎?”公孫珣邊吃邊問,依舊顯得不以為意。“我人聽說他當時也是在我族兄府中為吏,算起來跟你應當是同一段時間?”
“不錯。”徐榮徐伯進再度提了一些興趣。“我與升濟兄(公孫度字升濟)年少時同門為吏,相處甚佳!”
“既如此,伯進且速速用餐。”公孫珣微微頷首,然后再度面露微笑。
話說,雖然公孫珣很早就在很大程度上猜出對方應該就是自家老娘故事里那個正面擊敗了曹操,然后還幫助公孫度獲取遼東太守的徐榮,但此時當面一問之后,卻又板上釘釘了。
畢竟,不管怎么樣,且不說故事中第一次用兵的曹孟德到底有幾分水準,僅從徐榮本身來講,一個遼地邊郡軍官能受到西涼人董卓的看重,并成為西涼軍中幾名重要將領之一…最起碼此人用兵水平應該是不虛的。
而打仗嘛,誰不希望自己手下人水平更高一點呢?也就難怪公孫珣會發笑了。
不過,這笑容在坐在側手邊的徐榮看起來卻顯得極度莫名其妙…自己跟公孫度關系好又如何,能打開二十里坐原那里的防線嗎?這鐵鍋腌肉炒蘑菇配上煮面片確實好吃,但能把坐原那邊的高句麗人給引到這里,然后跟上萬大軍在開闊地帶決戰?
但不管如何了,鐵鍋腌肉炒蘑菇配上煮面片確實好吃,不要說第一次吃的徐榮了,那塌頓和段日余明連吃了三五日都沒吃膩的,甚至于苦慣了段日余明剛剛還捧著陶碗講,他若能一輩子有這些東西吃,便是給人做奴也無妨,引得今日才匯合的扶余援軍的頭子簡位居也是連連打量對方…也就是一個莫戶袧,整日就知道揪著婁圭打探鐵鍋銷路問題,今日也不例外。
而眼見著吃的最慢的段日余明將最后一口咽下,公孫珣卻是放下了漱口的面湯,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圈帳中諸人:
“諸位都吃飽吃好了嗎?”
“多謝令君款待!”從徐榮和塌頓往下,算是客將的這些人紛紛拱手道謝。
“那就動身吧!”公孫珣微微頷首,然后扶刀豁然起身,而在他左手側,除了一個呂范外,婁圭與韓當,公孫范與公孫越,也是當即扶刀而起。
“去哪里?!”見到如此情形,徐榮身側的塌頓一時驚愕,連敬稱都忘了喊。
“是…嗝!令君要去哪里?”段日余明也驚得直接打了個嗝。
“天色已黑!”莫戶袧也是一時驚慌干笑。“大人千金之軀,難道還要出營不成?”
扶余人簡位居亦是四下亂瞅,只是他初來乍到不好說話,也不敢說話而已。
而此時,除了韓當、婁圭等公孫珣心腹外,徐榮也有些恍然的站起了身來…這不是說徐榮就更聰明,塌頓和莫戶袧等人就都愚蠢,而是說他身為一個漢人軍官,盡管不大看得起公孫珣,卻也知道對方不會害自己,所以能夠去正常思考。至于那些頭人,全部都是雇傭軍,所以即便是莫戶袧,遇到一個顯得莫名其妙的命令時,第一反應也是警惕居多。
“徐司馬帶路吧!”公孫珣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直接昂然朝徐榮笑道。“既然來了,咱們趁著夜色且去坐原一趟,看看彼處到底是何情形!”
“喏!”徐榮難得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
塌頓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出得門來,眾人眼見著大帳前立著一屯漢軍弓手,還一人雙馬,然后又有人專門牽來不是白馬的幾個坐騎,自然是明白公孫珣早有準備,也就個個安生下來…最后,除了一個呂范和王修留守大營外,其余營中所有高級軍官,一個個的也不專門披甲,也不帶著長兵,只是剛才用餐時的打扮,然后取了放在大帳前的短兵,就直接趁著暮色,小心翼翼的往坐原而去了。
坐原,西北側的一處山洼中。
“令君請看!”
趁著淡淡星光,徐榮頂著冬夜寒意用一種與白日截然不同的語氣認真說明道,一股很明顯的白氣隨著話語從他口中冒出,而從公孫珣往下,幾乎每一個俯身在這個山洼里的人都顯得格外嚴肅。
“一個如此狹隘的山間原野中,高句麗人居然修建了足足十一座堡壘、營寨…有依著山勢修建在半山腰上的,有護住水源的,有擋在通道口的,有前突出來作為犄角的,有儲備糧草作為后援的…幾乎充塞了整個山谷!”
“而且長年累月的駐守中,原本只是木柵壕溝的臨時性營寨也在逐漸加固,如今已經有磚石化的趨勢…”
“中間最大的那個主營寨大約能駐扎兩千人,其余小寨每個也是一兩百人到三五百不同…不過高句麗人國小民弱,常駐屯兵不過是滿員的一半,我估計此時寨中大約有兩千人上下。”
“之前兩次攻打坐原,徐司馬都在?”等到對方主動停下以后,公孫珣才頭也不回的問道。
“不錯。”徐榮坦誠答道。“第一次只是公孫老太守身旁的佐吏,第二次來就是一個曲軍侯了。”
“那兩次征討,你可見到有什么合適的法子?”
“除了發兵強攻,實在是想不到太多秒策。”剛才還有些精神氣的徐榮此時不免再度氣餒。“地形限制太大!”
“強攻又如何?”公孫珣繼續問道。
“強攻便是借助我軍兵力之盛,一鼓作氣,讓士卒下馬步戰,填平壕溝、推倒柵欄,然后白刃奪營…但怕就怕在營寨太多,而且相互支援得力,若是兩三日內不能連克這些營寨,打通坐原,那后面高句麗援軍趕到,那便是只剩下兩三座營寨,也足以讓高句麗人借著地利堅守此處到底了。”
“到時候便是徒勞相持,我軍補給困難,只能無奈撤退?”
“不錯。”徐榮正色給出結論。“終究是攻守之勢擺在這里,一旦不能盡克,則徒勞無益。”
山坳中一時陷入沉默。
“少君,”就在這時,婁圭忽然拱手道。“冬日干冷,此處也無積雪,不妨試一試再說!”
眾人不解其意,而公孫珣卻微微頷首示意。
隨即,韓當便在眾人目視之下,引著旁邊原本以為是來援護的那一屯兵馬,彎腰低身、小心翼翼,居然直接趁著夜色摸了過去。
眾人愈發茫然…難道要用這區區一百人來嘗試夜襲奪營?這也太離譜了吧?
只是,公孫越、公孫范等人向來敬服自家這位兄長,卻年輕而無經驗;其余頭人都多是客將,無疑是也不好說什么;而本該是有所諫言的婁圭和韓當此時居然是主動提議者和執行者…所以,眾人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韓當領著區區一百人輕松摸到略顯沉寂的一座營寨旁,然后一分為二的點燃火把,并直接將火源擲入營寨中和一旁的野地里!
“這是要嘗試火攻?!”突兀亮起的火光之中,公孫范恍然大悟。
“冬日草木枯黃,天氣干冷,或許合適!”公孫越也是一時驚喜。
而接下來,從高句麗這個受到奇襲的前突營寨開始,整個山谷馬上就變得燈火點點了起來…儼然是所有營寨都受到了驚嚇,而受到直接縱火的前突營寨更是喧囂聲四起,一時混亂不堪。
韓當見狀,卻并沒有下令趁機白刃突襲,反而是讓這一百人繼續分成兩隊,一隊往營寨中射箭擾亂局勢,一隊繼續不停投擲火把之類的事物。
這個時候,山坳里的徐榮等人才反應過來為何要一人雙馬…感情是另一匹馬上全都是引火之物。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局面卻并沒有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投擲在野地里的火把引燃了一片區域,卻又很快熄滅;投入到營寨中的火把燒毀一片柵欄,卻也同樣沒有蔓延開來;甚至,那個營寨中的高句麗士兵已經在軍官的組織下嘗試著朝外面放箭反制了!
“營寨中居然還有防火的暗溝!”公孫范恨恨言道。
“周圍草木打掃的也很干凈!”段日余明也是甕聲甕氣的補充道。
“不是這些!”徐榮忽然憤恨出聲道。“這些都不算什么,關鍵在于彼處營寨中的兵馬驟然遇到夜襲,居然毫無慌亂之意,甚至還能反擊!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其余營寨的高句麗人在情況不明時居然也沒有貿然脫離自己營寨出來援助…”
“徐司馬的意思…”婁圭捻須反問道。“對面將領不是庸人?”
“非也。”徐榮長出了一口氣言道。“區區幾十萬丁口的小國,貴族不過六部數百人,哪來的那么多豪杰人物?如此情形,只怕是明臨答夫威望卓著,留下的規矩得到了遵守而已…其實,這些東西在要塞中本就應該是制度化的事物,有條例在,何須人人皆是豪杰?”
“徐司馬這話說的好!”一直盯著遠處正中大營的公孫珣忽然回頭。“墨守而成規,防守嘛,真要是都這么講規矩那還真就只能強襲了…我心中已經有定計,叫上義公他們,咱們回去吧!”
黑夜中,徐榮愈發愈發看不清對方臉色了。
一路上,眾人不免多有頓挫之意,但忙著趕路倒也沒有多說什么,而且身邊隨行的那一屯漢軍弓手一直是興奮萬分,他們更不好多言,以防止擾亂軍心士氣…畢竟,從這些底層士卒的角度來說確實值得興奮,一百個人就燒了小半個營寨,那上萬人一擁而上,拿下區區一個坐原豈不是輕而易舉?
可是,等回到營寨之中,目送著這屯軍士被韓當帶著往后營王修處記功以后,作為胡騎中為首之人,也是實力最強、身份最高的塌頓卻是忍不住在中軍大帳前開了口。
“公孫令君。”塌頓拱手正色言道。“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公孫珣渾然不以為意。
“令君。”塌頓咬牙言道。“今夜打草驚蛇,怕是高句麗人已經連夜去尋援軍了,若是令君下定決心,還請你即刻發兵,再無拖延。”
公孫珣一時失笑:“我還以為塌頓首領見到對方營壘堅固,號令分明,起了退意呢,居然是求戰嗎?”
我領著一千多人在你一萬人的軍隊里,瘋了才會有什么‘退意’,就是有也不敢說啊?塌頓心中無奈,只能強做慷慨道:
“令君說的哪里話,我們烏桓人世代居于遼西,與公孫氏素來相善,更兼趙太守恩威并重,上下無不膺服…此番得蒙令君征召,正該效死命才對!營盤堅固又如何?若令君有命,我們烏桓人便是舍棄突騎之利,也要為令君舍命白刃一戰的!”
“莫戶頭人怎么說?”公孫珣忽然又回頭朝莫戶袧問道。
“大人說的哪里話?!”莫戶袧當即挺胸。“我莫戶袧視您與安利號為再生父母,您若有令,我莫戶部必然傾力死戰!”
“段部呢?”公孫珣滿意的點點頭,復又看向了段日余明。
“段部受趙太守大恩,也全憑令君調遣。”段日余明趕緊答應。
“那扶余簡位居豬加又意欲何為呢?”公孫珣繼續往下問去…豬加,乃是扶余四道官位之一,其余三道分別是牛加、馬加、狗加,也是有意思!
“將軍說的哪里話?”趕緊俯首的簡位居也是一口不賴的漢話,或者說這年頭各族人士也只能用漢話才能相互交流。“我們扶余人屢受高句麗人壓迫,也屢受大漢扶助…若是跟著大漢去打高句麗人還不使出死力來,那這身性命留著何用?”
這倒是合情合理了,一旁的徐榮暗自思索,拋開跟高句麗有直接利害關系的扶余人不說,遇到頓挫之時,一群遼西來的雜胡野人,居然不耍賴偷奸,反而只求抓住最后一線戰機勉力一戰…雖然有些不得已的味道,但這個公孫氏出身的年輕令君,恐怕確實在這些人心中地位非比尋常!
“說的好!”問完幾個外族頭人后公孫珣也不再繼續追問了,就在中軍大帳前昂然下令。“既然諸君都有戰意,那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我們便兵發坐原!”
此言一出,眼前眾將不管各自心思如何駁雜,卻都再無多余言語,只是轟然稱喏!
眾將紛紛告退回營,公孫珣自然也是掀開中軍大帳入內,不過,婁子伯倒是依舊跟了進來…眾人也不以為意。
“一個個的說的好聽,背地里卻多是存了不良之心。”婁圭一進帳便忍不住冷言嘲諷起來。“分明是看到敵營堅固又條理分明,然后又個個吝惜自己部族,所以便只想趁著高句麗援軍未至之時勉力一戰,好給少君你還有趙太守一個交代,這樣等到相持之后就能腆著臉要求撤軍了。”
“你管這個作甚?”坐回到上首位置的公孫珣卸下自己的斷刀,握在手中不以為意道。“本就是雇傭軍,本就是只求一戰而已…再說了,若能大勝,他們自然會繼續追隨,若不勝,我們難道也會執意留在此處嗎?”
婁圭一時沉默,卻又忽然問道:“剛才少君可曾看清了訊號?”
“看清了。”公孫珣點頭作答。
“我還以為是我看花眼了,”婁圭略顯狐疑的言道。“居然是最中間那座大營…啞啞可慮安排的人難道是坐原主將?若是如此,豈不是太過輕易?!”
“鬼曉得。”公孫珣終于嚴肅了起來。“但不管如何,明日便能見分曉了!”
婁子伯微微頷首不語。
寒冬臘月,天色未明便能看見一股白氣從整個漢軍大營中飄散出來,這是大軍為了早間用餐和隨行干糧而在埋鍋做飯。
而等到早間飯后,從戰馬到干糧引水,從器械到移營的各項事務卻都已經完備…呂范在雁門總攬軍營庶務,鍛煉得當,再加上一個認真負責的王修,二人領著一眾軍吏,倒也是稱得上是井井有條。
士卒們開始列隊出營,公孫珣也開始一早便辛苦分派起來…要知道,上萬大軍,胡漢紛雜,戰力不一,想要前行二十里再戰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首先一個,此處大營作為進軍根基是不能放棄的,所以呂范要帶著兩千人,其中一千雜胡一千漢軍,皆時最弱之人,在此處留守,并兼做后勤;然后王修還要帶著五百人隨軍前進,準備沿途設立補給點,并在坐原谷口處建立一個小營以防不測!
而戰兵中也是要分門別類,最先出發的乃是韓當和莫戶袧二人,他們倆領著漢軍一千、胡騎一千,作為先鋒先去坐原谷口穩住陣腳;然后則是公孫范督導著一些不能上臺面的雜胡所部,約有五六百人,沿途清理道路,并兼為第二陣;接著才是塌頓、段日余明、徐榮等各持本部,前后護衛著公孫珣,約有四千人作為主力第四陣跟上,而公孫越則和扶余豬加簡位居領著那一千扶余人作為后衛。
大軍過萬,無邊無沿,前面的韓當和莫戶袧二人的旗幟已經消失不見,公孫范也已經全員出發,公孫珣這里的主力方才出營列陣完畢,并往前方坐原出發!
“主公稍待!”公孫珣剛剛動身,身后卻又忽然傳來呂范的呼喊聲,儼然是后者忽然從營中追出。
剛剛動身卻又停住腳步的士卒們紛紛議論不休,眾人見狀也皆是蹙眉不語,便是公孫珣也有些暗暗心驚…呂范不是個不識大體之人,這都要行軍了才忽然追出來,怕是真遇到什么麻煩事了。
“主公!”呂范負著一物,匆匆從營門中打馬而出,然后又趕緊將那物塞給了自家主公。“夫人剛剛讓人從襄平送來一物,我不敢留存!”
接過此物,公孫珣先是心下一驚,只以為是自家老娘追索而來,但馬上他又反應過來,呂范口中‘夫人’應該是趙蕓而非是自己母親…只是,阿蕓那丫頭此時來添什么亂?你呂子衡又跟著惹什么事?
不過,強做鎮定低頭將此物打量一番后,他卻又一聲感嘆:“夫人拳拳厚意,為人夫者不可不受,立即與我掛起來!”
原來,這竟然一個繡織而成的精美錦制掛旗,紅底白馬,端是威風,放在此時也算是一件寶物了…而此物絕非是倉促完成,那么之前兩月,知道自己將要出征的趙蕓是暗地里花了多少心思,也是可想而知了。
至于公孫珣之前所掛的大旗,不過是之前在襄平練兵時草草織成的一個公孫字旗而已。
“主公!”
眼看著新的大旗掛起,與描摹著公孫二字的旗幟并列在公孫珣身后展開,婁圭見狀也是臨時改了稱呼,并直接下馬,與呂范一起俯身而拜,大聲當眾言道:
“臨陣而得旗,正為吉兆,此戰必當旗開得勝!”
其余將領見狀,也是紛紛醒悟,個個下馬而拜,士卒們則議論紛紛,驚嘆不已。
坐在馬上的公孫珣目光掃過兩個心腹,卻是昂然扶著腰間斷刀,大笑而行:“既如此,全軍隨我速發坐原,決勝正在今日!”
到了中午,公孫珣引著主力軍陣來到坐原,尚未前行進入谷口,迎面便有韓當、莫戶袧、公孫范三人一起來報。
“如何?”公孫珣也不下馬,便徑直發問。
“得大人護佑!”莫戶袧有些茫茫然的答道。“兩座前途營寨已經為我軍所獲!”
“這么快?!”一旁昨晚上來過此處的軍官也是個個驚異,徐榮更是直接問了出來。
“確實如此。”公孫范一臉喜氣。“兄長不知道,我到來時,義公兄正與莫戶頭人分別攻打那兩座頂在谷口的前突營寨,義公兄打得是昨日著火的那個,莫戶頭人打得是另一個…孰料,昨晚上軍情不明他們不派支援倒也罷了,今日天色晴朗,軍情一覽無余,高句麗后方大營居然也不派支援,然后任由義公兄率眾先攻破昨夜失火那營,并轉向與莫戶頭人夾擊另一營!”
眾將依舊有些驚疑,而公孫珣眼看著韓義公朝自己微微使了眼色,便曉得這其中必然是內應起了作用!
“速速前進,以那二營為本陣,部署兵力!”一念至此,公孫珣再不猶豫,直接敦促列陣發兵。
“少君,只怕那內應不是主將,也是主事之人!”一刻鐘后,在高句麗人遺棄的軍營之中,韓當這才有機會低聲匯報。“我率部來此后,對方居然主動出營迎擊,而迎面接戰追入敵營后,酣戰不過一刻,高句麗后方大營居然又來傳令,讓這個營盤之人主動撤離…聽懂高句麗話的士卒講,他們喊得是此處營盤被燒,不必再守!至于另一個前突營盤,后方沒有援軍,側面營盤又被奪,也自然是一鼓作氣了。”
公孫珣和婁圭對視一眼,剛要說話,卻看到各部已經占據好營盤、列隊完畢,而徐榮、塌頓、段日余明等人也是紛紛趕來,便立即閉口不言,轉而端坐不動。并讓人趕緊亮起自己的白馬軍旗,與公孫字旗,與對面的高句麗大營遙遙相對!
而稍傾,正當公孫珣手指坐劃,分派馬上各部攻擊任務之時,卻忽然一抬頭,登時愣在當場…原來,可能是看到自己這里升起旗幟,對面的高句麗大營正中的高臺望樓上,居然也升起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旗幟,并且能夠立即聽到高句麗士兵的歡呼聲。
“徐司馬,”公孫珣不由蹙額問道。“這旗子上面畫得什么鬼東西?是高句麗的旗幟嗎?”
“畫得是金蛙,”徐榮久在邊疆,只是看了一眼便心底通透。“傳說高句麗開國大王朱蒙的父親便是金娃王…金娃紅底,應該是高句麗五部中貫那部直系貴人在此。”
“貫那部直系貴人?”婁圭忍不住重復了一遍。
“正是!”
“少君!”婁圭忽然再度下拜。“敵將自傲無能,戰機已現,請讓胡騎盡出,隔斷高句麗大營與其他營寨聯系,然后將全部漢軍交與義公,即刻猛攻大營!”
其余諸將聞言都是一頭霧水,公孫珣卻是豁然起身,拔出自己許久沒有亮出來的那把斷刃,直接劈斷了剛剛擺上前的幾案:“子伯秒策,諸將就依此言而行!不止如此,中軍也與我拔營向前,將我的軍旗與本部擺到敵營跟前,再鳴鼓助威!此戰當一鼓作氣,一戰而定!”
眾將俱皆駭然,無一人再敢多言,只能轉身催動兵馬。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再起——對面大營居然直接打開,兵力虛弱的高句麗人居然主動放棄了防御完備的大營,舉著金蛙旗出寨迎敵。
漢軍諸將再度目瞪口呆,而對面營中高臺之上,一名披甲將領卻是慚愧低頭。
“高句麗屯塞坐原,連營十一,凡十余年漢軍屢不得下,邊境苦之。太祖徙襄平令,以治安事號令本縣民防、各族雜胡進軍,眾皆以為不可行。及當日將發,獨趙皇后遣家人送白馬旗至,以做激勵,眾皆以為吉,太祖亦嘆之,乃速發而攻…到坐原,賊人惶恐大驚,以至中軍剛至,前軍已破二營。太祖遂令兵馬不駐,直趨向前,又親持白馬旗,督師至敵營門前而坐,敵當即大潰,全營盡失!”——《舊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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