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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士為知己者死(上)

  吩咐下去,早已經謀劃多日的田午的屬下、親信、私兵們迅速行動起來。

  此時尚需隱秘,田午自己的任務,是拖住田慶,然后隔絕外部的消息。

  一旦外面的事控制住,立刻殺死田慶。

  幾名死士效仿錘死代王的趙人,身懷利刃皮甲,偽裝為進獻酒菜之人。

  田午身穿了三層皮甲,外面套上了長衫,自在案幾等待。

  田慶接到田午的邀請后,冷笑一聲,與身邊的親信道:“公子午眾人面前不能夠有所道理,卻希望密室相談讓我同意。”

  “他如何知道軍略?若打萊蕪,此戰必敗。此戰一敗,齊國便無兵可用。齊國無兵可用,又有誰人護的他周全?”

  他身邊的親信勸道:“公不可不防啊。這幾日軍中多有人串聯,鴇羽心怨、伯兮思歸,恐怕都是公子午的人在做此事。”

  這消息作為一軍主帥的田慶如何不知道?

  他大笑道:“公子午這是學墨家呢?墨家軍中必有宣義者跟隨,凡戰必要軍心一致。墨家所謂公意為上,上之所是下必是之、上之所非下必非之,既公意為上,那便是無可更改。”

  “他自己都被墨家下了誅殺令,如今卻竟還學墨家的手段?他也就學個皮毛。”

  “士卒縱然思鄉,無我之命,安敢歸鄉?他想借士卒之勢壓我,并無用處。齊卒和墨家義師,難道是一樣的嗎?”

  田慶根本沒想到田午已經動了殺心,更沒想到田午那瘋狂的計劃。

  既不知道,心中自然是自信滿滿。

  眾將面前,田午不能反駁,如今密室哀求,只怕也沒什么用。

  田慶估計,今日公子午相邀,多是要談如何應對墨家的誅不義令之事,這些事涉及到陰謀,不能夠明顯上說。

  幾名死士并不放心,又勸幾句小心,田慶笑道:“也罷,你們相隨。”

  幾人跟隨著田慶,前往公子午的軍帳,靠近之后,田午親自迎接,互相見禮之后,田午便道:“今日事,有許多不便,不可被第三人知曉。”

  兩人之間有些陰謀和合作,田慶倒也不在意,便讓那幾名死士在外等待,自己大步邁入了軍帳之內。

  待他步入軍帳后不久,在外面的公子午的親信們立刻行動。

  先是軍營內失火,有人急忙來報,大帳內田慶和公子午正在赤裸裸地說著政變之后如何保全自己、如何互相利用的事,這一次田午說不出的乖巧,做了很大的讓步,田慶很是高興。

  正說到興頭上,報說營中失火,田午便走出大帳,隨便喊了一個身邊的親信讓他去處理。

  借著這個由頭,公子午的私兵甲士們名正言順地調動起來,以救火為名圍困住了尚不知情的田慶的私兵。

  隨后,在外的田午身邊的主謀者親自出面,只說田慶和公子午要邀眾將再議軍政,讓軍中大夫將軍聚集在一起。

  外面的事按部就班地進行著,田午的軍帳附近,田慶的死士卻敏銳地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況。

  死士既要敢死,也善刺殺,更有保護主人的義務,貴族之間的陰謀太多,刺殺謀害的事極多,這些死士的目光遠比別人敏銳。

  帳外等待的死士發現那些遞送酒菜的奴仆有些不同,那是一種死士特有的從容和壓迫感,雖然低頭垂手姿態恭謹,但卻掩飾不住那種驕傲。

  而且身板高大挺拔,一些人的衣衫明顯有些臃腫。

  一名田慶的死士感覺有些不對,卻不動聲色,而是等到一名奴仆再送酒菜的時候,忽然假裝跌倒。

  跌倒的時候,似乎是下意識地去抓那人的手腕,這看上去就是個極為本能的反應,誰人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快跌倒的時候雙手亂抓,這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

  可那奴仆下意識地一縮手,手捧的一些食物漾了出來。

  那死士急忙道歉,奴仆也并不多說,繼續忙碌。

  等那奴仆進去后,加裝跌倒的死士身上不禁冒出了無數冷汗。

  那不是個奴仆。

  一個合格的奴仆,尤其是公子身邊的合格奴仆,就算是忽然打雷,手中捧的東西也絕對不會漾出,那是不知道挨了多少打練出來的,普通人便是想當公子身邊的奴仆也絕不合格。

  假裝去抓人手腕,那也是一種試探,死士都是近身格斗,善用短劍匕首,最防備的就是被人抓住手腕,尤其是在用匕首短劍的時候,這種下意識地躲避也是死士所特有的。

  一個奴仆,受到的教育應該是:主人或是主人的客人要跌倒,那么自己就要當一面可以扶住的墻,而不是想到縮手躲避,若是做不好又趕上主人心情不好,被殺也不是沒有可能。

  死士心想,公子午不是沒有奴仆,莫說在營中,就是行軍途中也有,今日宴請主人,如何卻讓一些死士充當奴仆?

  可宴請主人的,是齊公子,是軍中副帥,自己若是猜錯了,那可是大罪。

  再說,能猜什么?猜公子午要殺主人?

  而且萬一自己大聲叫喊,萬一并無此事,兩人之間本來已經有所齟齬,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況且主人如今身在危墻之下,自己若是貿然叫喊或是沖進去,只怕也不能救的分毫。

  情急之下,他靈光忽現,走到另一名死士耳邊,將自己的猜測和發現說出后,那名伙伴大驚之下,卻也沒有聲張,只是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劍柄。

  死士悄聲道:“不可聲張。為今之計,只有一策可救主人。”

  伙伴亦問道:“如何?”

  那死士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決定一般,說道:“我家累受主人之恩,不可不報。士為知己者死,今日唯有以死相報。”

  “片刻后,我忽然刺你一劍,然后便大喊:誅害天下不義之人!遵墨家誅不義令,田午與田慶今日必死!”

  “屆時,此地必亂,公子午亦是膽戰心驚,亂局一起,他也不敢輕動,只怕自己也死。”

  “我如此一喊,必死。但主人也就安全了。”

  “只有一事相求,我若死…君一定要活下來,告知主人,我非是墨者。此事,只為報知遇之恩。”

  說罷,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伙伴的手三下,以示自己相托之意。

  伙伴亦無良策,這只怕是最后的辦法。

  若是并沒有想的那么嚴峻,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也不會影響主人和公子午的關系。

  若是真的有猜測的那么嚴峻,只有引入第三方,讓公子午亂了手腳,不敢輕動,而且這個第三方又必須是兩人的共同敵人,唯有如此,才能打亂公子午的計劃。

  那伙伴心道:“以死相報,為士者當如此。他相托付之事,我一定要做到。”

  堅定了心思,又小聲將這計劃告訴了那些信得過的伙伴,還有一人主動挺身而出,只說一人吶喊恐局面不夠亂。

  兩個以死相報恩情的死士小聲地托付了后事,忽然抽出短劍,朝著原本的伙伴刺去。

  刺的同時,兩人齊聲吶喊:“誅害天下不義之人!遵墨家誅不義令,田午與田慶今日必死!”

  叫喊之后,朝著帳內沖去,只不過幾十步距離,竟是吶喊了五六次之多,生怕帳內的人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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