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奮強一坐上出租車,就拿出手機趕緊給田維成打了一個電話,叫其在金鑫家具商場大門口等著。畢竟他現在身無分文,需要田維成幫給他付打的費。
田維成在商場的大門口接到奮強,并付了出租費之后,不禁問:“華廠長,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搞得…連出租費都付不起了?”
奮強于是把他在火車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田維成述說了一遍。
田維成嘆了一口氣,說:“哎,都怪我事先沒有告訴你…宜賓市火車站很亂的,騙子特別多。他們專門欺負外地來的游人,稍不留神就會上當受騙。”
奮強感慨到:“現在的騙子真是防不勝防呀。幸好這次小師妹她沒來,如果她遇到這幫會耍把戲的騙子,后果不堪設想…”
田維成搖頭嘆氣,隨之問:“現在離商場營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你趕了一夜的火車…還沒吃早餐吧?”
奮強點頭,說:“被騙子折騰了幾個小時,肚子確實有點餓了。”
隨之,田維成帶著奮強到商場附近的一個小吃店吃早餐。
田維成點了豆漿、油條和小籠包子。在吃早餐時,田維成問:“你是坐火車還是乘班車把營業款帶回去?”
“這火車我是不敢坐了…”奮強回應道,“我怕在火車站又遇見那幫騙子,我想還是改坐班車,避開他們為好。”
田維成點點頭,問:“你被那伙騙子騙了,真的不要報警嗎?”
奮強搖頭說:“算了,反正我的損失不大,報了警又要耽誤我的行程。”
兩人邊吃邊聊,兩人談起最近家具的銷售情況——田維成告知,宜賓市的家具銷售是非常好的,從成都運來的60套家具,已經銷售了四分之一了,奮強家具廠的實木沙發很受歡迎。除了價格高之外,顧客各方面都反映很好。
田維成喝了一口豆漿后說:“你來的正好,今天下午我們要給一位顧客送家具,我們一道去,順便了解一下顧客對我們廠產品質量的反映。”
奮強點頭答應:“我也有此想法。我問過剛才載我的出租車司機,今天開往成都市的班車只有晚上一班,晚上9點出發,明天早上到成都市。我今天的時間很充裕。”
吃完早餐,兩人回到金鑫家具商場大門口,商場已經開門營業了。他們走到奮強家具廠展銷廳時,營業員小王正在那里接待顧客。
田維成笑著對奮強說:“我們家具廠的名聲已經在這里傳播開了,有很多顧客是慕名而來的。你看,這么早就有顧客了。”
他們眼前的這位顧客是一位老人,滿頭白發,歲數已是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鑠,說話不緊不慢,他卻是是慕名而來購買家具的。只見他對展廳的家具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
營業員小王悄悄告訴奮強:“這位老先生已經是第三次來我們展廳看家具了。”
奮強點了點頭,隨之走上前去,招呼道:“老大爺,你是來買家具的嗎?”
老大爺轉過頭來,看向奮強,說:“我到這家具商場來,不為買家具,還能干啥?我可不是個整天閑得沒事的糟老頭——我是想給老伴買沙發的。我只是有點糾結,到底是買皮沙發、布沙發好還是實木沙發好。”
“老大爺,這沙發、椅子到底好不好,得你親自坐下來感受一下才知道。”奮強說著,輕輕拉著老大爺一起,坐在了一把三人龍頭沙發椅子上,接著說,“我們先試試這把龍頭沙發。您坐下來,好好感受下,覺得還舒服吧?”
老大爺背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睛感受了一下,隨之緩緩點頭表示覺得挺好的。
奮強于是告訴他:“這實木沙發與其他沙發最不同之處就是,使用天然木材,坐下讓人清爽,看著外觀自然、大氣,用著結實耐用,綠色環保,它一般能夠使用20年左右,缺點就是價格高;布藝沙發價格便宜,時髦,坐上去特別舒適,但表面面料容易臟,易變形,一般為3年的使用期;皮沙發比布藝沙發缺點都相似,它也有老化期,它比布藝沙發的壽命要長一點,大概8年左右,但價格與實木沙發相當。”
經華奮強這么一說,老大爺終于下定了決心要選購了實木沙發,并經過認真挑選,購買了一套鴛鴦實木沙發。
付過錢之后,奮強有些好奇地問:“老大爺,有那么多種實木花紋,為什么最終選了鴛鴦?”
老大爺莞爾一笑:“這是的我老伴選的…我們分離了半個多世紀,終于團圓了,買這套鴛鴦椅是象征我們兩個再也不分離…”
奮強從老大爺當地話中辨別出帶有一絲閩南的口音,問:“老大爺,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在這兒出生的,只是年輕時候逃難到了臺灣。”老大爺告訴奮強,“我是剛從臺灣回來…我與老伴,相隔了將近半個世紀才重逢。”
奮強問:“您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老大爺嘆了一口氣:“哎,這一切都是天命呀…可苦了翠花了。”
營業員小王這時給老大爺端來一杯茶,老大爺卻一口不喝,把它放在茶幾上。隨之,老大爺告訴大家“翠花”就是他朝思暮想,思念了整整半個世紀的現在才重逢的愛人——他先自我介紹道:
“我叫胡景強,現家住臺灣桃園市八德區,已是80歲高齡的老人了。”老大爺眼不花、耳不聾,很健談,開始述說他那段離奇的故事——
胡景強是宜賓市F縣風竹鄉人,在家里排行老九,家里哥哥姐姐眾多,由于戰亂年代,他們家曾搬家多次,最后逃難到了宜賓市。他們一家人在三江胡同里住下了,隨之胡景強認識了翠花姑娘,兩人可說是一見鐘情。
那時,胡景強家窮,家里根本拿不出彩禮來迎娶翠花姑娘,然而翠花姑娘的肚子卻一天天地大起來了。愁得沒有辦法,兩位年輕人只好采取了私奔。他們連夜逃出了宜賓市,往成都方向奔去。
逃難的日子雖然苦,但兩位年輕人對未來充滿希望。他們來到了一個合江縣離百米場鎮不遠的地方安頓下來,盼望著兒子降生。這天,翠花想吃酸辣粉,景強決定親手做給愛人吃。正好那天是百米場鎮趕場,于是他前去趕場買粉條,半路上卻被抓了壯丁,從此與翠花失聯。
據胡景強回憶說,他被抓當天,從合江縣大渡口碼頭被押上船,行水路一夜之后送到了湖北市抗日。1940年隨軍在緬甸與日本人打了幾年仗。日本投降后,他于1946年從緬甸坐船到了東北,隨后跟部隊再登錄臺灣高雄,從此留在了臺灣。
胡景強雖然人在臺灣,但心里一直思念著大海這邊的翠花,所以再沒有在臺灣娶親。他那種對愛人思念,用情的執著是常人不能想象的…
拉回回憶,胡景強告訴坐在他身邊的奮強:“當年糊里糊涂被抓去當兵,莫名其妙地來到了臺灣,與翠花分開,那種心里的苦,思念的苦,全是男人流不出的淚。”
奮強沉思一刻,不禁說:“我理解你的淚。如果沒有改革開放,兩岸三通,胡大爺有可能與愛人翠花永遠不能相見團聚…”
胡景強點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
“是呀,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沒有辦法逃回大陸,沒能與相愛的人長相廝守,讓她苦苦地等了半個世紀,受了很多的苦…我就算買十套沙發給她,也彌補不了她心靈的創傷咧,我也很感到愧疚呀。所以,你們年輕人千萬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有愛就要大膽去愛,別到老了后悔不已喲。”
這時胡景強的女兒和外孫都來到家具商場,一見到父親就說:“母親叫你別到處亂走,你不聽,可叫我們好找。”
胡景強對女兒說:“我給你母親買了一套實木沙發,家里那套沙發早已該換了。”
女兒搖頭說:“誰又叫你亂花錢的?你這樣做是彌補不了母親的…你亂花錢,反而讓母親心疼。你要多陪陪母親,這才是她最高興的事…哎,真拿你沒辦法。”
胡景強滿臉笑容:“好,好,好,我聽你們的,今后不到處亂走了。”
華奮強看著胡景強老人的背影,心里不免有點惆悵,腦子里連續冒出兩個問:難道他與馮娟的愛真的沒有結局嗎?到老了我會后悔嗎?他想,老人家說得對,有愛就應該大膽地愛,別到老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