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丁村坐車到觀光車終點站,步行到沖古寺,再由沖古寺的右邊一路向上到珍珠海,其實路并不長。
若非程云高反嚴重,以他平常的身體素質,這么一段路他小跑著就能上去。
珍珠海其實就在仙乃日山腳下。
亞丁景區內的三座雪山,仙乃日、央邁勇和夏諾多吉一向被藏族人奉為守護神山,分別代表著佛教的觀世音菩薩、文殊菩薩和金剛手菩薩三位菩薩。從外形上來看,仙乃日沒有央邁勇和夏諾多吉的險峻,或者說它和絕大多數險峻、尖聳的雪山都不一樣,它腰圍很寬,十分雄壯,在雪山中的辨識度極高。
站在珍珠海的前面,人們只需抬頭,便能越過珍珠海一覽仙乃日的雄姿。早晨的觀賞效果最佳,屆時雪山將會在珍珠海中呈現出完美的倒影,要知道雪山倒映在海子中的畫面可是高原風景的招牌之一。
現在已是中午,但這副風景還是讓游客們不斷按動著相機快門。
但也有些人無視景區警告,越過棧道往仙乃日的方向攀爬,為的就是登上一個足夠高的位置俯拍珍珠海和來時的風景。
程云大汗淋漓的拄著登山杖,終于爬了上來,再往前就是一片平地了。之前路上遇見那幾個男女已經超過了他。
一仰頭,雄壯的仙乃日盡收眼底——
還好鷹神沒爬到雪山上去!
這三座雪山很可能都是處女峰,也就是至今沒有登頂記錄的山峰。
就算只是仙乃日旁邊的山林之巔,程云也覺得一陣頭疼!
小蘿莉乖乖的走在他前面,卻在珍珠海邊上停了下來,透過木質棧道的護欄間隙看向前方的湖泊和雪山,表情呆呆的。
看了沒一會兒,它又回頭看一眼程云,看見程云解下背包拿出水晶球,沒有繼續向前走的意思,它才又轉過頭看向前方。
程云一邊看著水晶球一邊說:“怎么了?覺得很好看嗎?”
小蘿莉聞聲回頭看他一眼,呆呆的,很快又轉過頭繼續看風景了。
鷹神這會兒正在大快朵頤!
程云狠狠咽了口口水!
“咕嚕!”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鷹神還抬起頭往天上看了眼,一手托著小火鍋一手拿著筷子,滿嘴油膩!
程云:“…”
鷹神有無限趨近于百分之百的可能已經知道程云來找他了,甚至程云現在走到哪來了他都清清楚楚,只是以他的驕傲顯然不可能找個地方躲起來。程云也正是知道這點,所以選擇了笨方法,畢竟殷女俠的令箭要慢慢積累能量留著給李將軍回家用,不能輕易浪費。
但程云卻認定鷹神是故意爬那么高的,為的就是折騰一下自己!
經過這段時間的偷窺和夢境中呈現的內容,他已經不再相信鷹神這個老家伙的心智到底有多成熟了。
稍作喘息,他便將水晶球放回包里,對小蘿莉說:“雪山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家住北極嗎,應該滿地都是雪山才是啊!”
小蘿莉轉頭呆呆的看著他。
不過它也明白了程云的意思,頓時不再多看了,繼續出發。
現在2017年底。
抖音已經開始火了。
盡管大家都喜歡拍攝位于央邁勇山腳下的牛奶海,但這會兒牛奶海還沒有火到后來那種許多人來到亞丁放下包就直接去拍它的地步,這會兒還是有不少人鐘情于仙乃日和珍珠海的。畢竟就雪山而言,仙乃日要比央邁勇更具觀賞性。
郝鴻志戴著一個土黃色的鴨舌帽,穿著一件印有蘇寧電器四個字的體恤,沖鋒褲加登山鞋,背著一個相機包,脖子上掛著一個單反,鏡頭如一門大炮似的。
他爬上來也熱得不行,畢竟年紀已經很大了,但靠近雪山被擋住了光,濕了的體恤很快變得冰涼。
郝鴻志就是那種無視景區安全警告標示,越過棧道往仙乃日方向攀爬的人。
他年逾四十,當然知道這個行為有多危險,但作為一個業余攝影發燒友,為了拍一張好的照片,腦子一熱可以什么都不顧。他知道如果被景區工作人員發現了,自己一定會被捉下來,所以他特意選了淡季,特意掐準中午吃飯的時候往上爬。
他心想:“我就爬高一點點,還不到仙乃日的峰底,甚至不觸碰到雪線,拍幾張照就下來,應該沒什么事吧!”
郝鴻志剛越過護欄,身后忽然冒出幾個年輕人,對他好奇的喊道:“大叔!你干嘛啊?公廁在那邊!”
郝鴻志一臉尷尬:“我不是去上廁所。”
一個女孩一愣,問道:“那你干嘛?”
“我到那邊去看看。”
“那邊有什么嗎?”
“沒什么,我就過去拍個照片。”
“哦。”女孩好奇的打量了下郝鴻志脖子上掛的沉重相機,說,“大叔你要小心啊!”
“好,你們也是啊,注意安全。”郝鴻志笑呵呵的走進灌木林中。
沒走多久,他感覺有些餓了,停下來在相機包里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個雞蛋和一盒牛奶,吃完依然無濟于事。他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把那盒自煮火鍋給那個藏族人了,該把雞蛋和牛奶給他的。”
“唉!”
郝鴻志繼續往前。
很快,灌木林走到了頭,前方已經是斜度很大的山坡了。整個山坡看起來就像是山體滑坡的痕跡,呈現一個光滑的斜坡。
郝鴻志心里有些打鼓,猶豫了下,他還是繼續往前走去。
他并不知道,仙乃日是三座雪山中最經常雪崩的一座,據說有超過一半去稻壩亞丁旅游的人見過仙乃日雪崩。而雪崩最容易發生在兩個時期:一是大雪過后,雪積得太厚壓得太緊,導致最下層的雪被壓成冰;二是初春之時,雪花成水,開始松落。
這個時間點正好。
兩周前這里還遭受著寒流,整個益西高原都迎來了大雪,而現在卻忽然到了夏季,雪山上的積雪也有些融化了。
溪水潺潺流下,發出冬日不應有的響亮喧嘩,郝鴻志絲毫沒意識到危險。
同時,有兩個人跟在了他身后。
大約十分鐘后,郝鴻志已經爬了一段距離,他回頭望了眼來時的路,覺得依然有點不夠高。但忽然目光一瞥,他卻瞥見了一男一女兩道身影,離他不足二十米。
他頓時緊蹙起了眉,壓低聲音喊道:“你們來干什么?”
下方的那名男生直起身,氣喘吁吁的朝他揮了揮手,聲音清亮:“大叔,我們來看你拍照,順便自己也拍兩張。”
話音剛落,后方雪山便傳來一陣震耳咆哮,如九天滾滾雷鳴!
“轟隆隆!”
三人面色齊齊一變!
兩名年輕人高高抬起頭往上看去,郝鴻志則回過頭,三人只見陡峭的仙乃日上積雪如薄紗褪體,沿著山體向下滾滾奔騰!
那氣勢,如天塌了一般!
郝鴻志頓時大喊一聲,同時邁開腿往下跑:“跑啊!”
可這時,已經來不及了!
天已經塌了!
雪層如浪般翻涌奔騰,裹雜著摧毀一切的氣勢朝他們壓了過來!
甚至遮住了光!
“轟!”
一聲悶響!
三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結束了!
不止他們,下方珍珠海邊上的游客同樣驚呆了,尤其是兩名年輕人的同伴。
當倉皇摔倒的三人從地上爬起,只見兩旁的雪層已積了五六米厚,還在氣勢洶洶的往下奔騰,但中間卻是一點雪都沒有。
他們就正位于中間。
三人驚呆了,同時回過頭,看向雪山的方向。
只見一個穿著破爛棉襖的陰騭中年人正負手站著,面朝他們,背朝雪山,所有洶涌而至的積雪到他背后都自動分開,像是遇上了克星或撞上了什么似的,流向兩邊。
他就如一尊神靈般站在那里,不僅輕描淡寫擋住了萬噸積雪,還為他們擋住了一次滅頂之災!實打實的拯救了他們的世界!
三人都不由驚呆了,腦子一片空洞。
尤其是郝鴻志!
這藏族人…他好像認識!
忽的,他們眼前畫面一陣變換,再反應過來時他們發現身邊已經沒有雪了,自己一行人正站在灌木林的中間。
那中年人面無表情的看向郝鴻志,緩緩抬起手,擦了擦嘴巴上的油,聲音中毫無表情:“這就算在你那盒吃食上面,至此,你我不相欠。”
郝鴻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懷疑是自己被雪壓住出現幻覺了。
扭頭看了看其他兩人,發現那兩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三人又回頭看了眼雪山,發現雪崩已經停了,那座雄壯巍峨的雪山正安安穩穩的矗立在他們背后,距離他們有好幾百米遠。
“咕嚕!”
三人齊齊咽了口口水。
再次看向那陰騭中年人時,郝鴻志有些興奮,男生有些激動,女生則很驚恐。
但他們卻發現,中年人的目光完全不在他們身上,似乎越過了他們,看向他們身后。
他們連忙轉過身。
兩名年輕人頓時又一愣。
只見一名年輕人拄著登山杖,帶著一只漂亮到極點的貓,氣喘吁吁的走了過來。
他的表情似乎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