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找我干什么的?”唐清焰一邊問著一邊從唐清影的身旁繞過,徑直往洗手間里走去。
“我就來看看你不行嗎?”唐清影聽見她這么問,不知為何竟有些不滿。
“你來看我?你?”
“我怎么啦?”
“你和我…”唐清焰彎腰站在簡陋的洗漱臺邊上,打開水龍頭,先是有嗬嗬的氣流聲傳出,然后才有水流出來。而她便用雙手捧了一捧水潑在自己臉上,想給自己降降溫,奈何這水也不涼快。可好賴有點用處。接著她又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下儀容儀表,當她再次出來時,已然恢復了原本漂漂亮亮的模樣。
這時她才又看向唐清影:“你沒有什么事,怎么會來找我?”
唐清影鼓起雙眼:“不可以嗎?”
唐清焰便笑了,笑得很開心:“可以,當然可以。”
唐清影總感覺她這一笑,自己就矮了一頭,像是小孩子面對慈祥的長輩一般,于是她恨恨的扭過頭:“看完了,我走了!”
“等等!”
“干什么?”
“我做了豆乳盒子,你要吃嗎?”
“不吃!我吃過飯了!”
“帶回去吃吧。”唐清焰說著,從冰箱里拿出一塊方方正正的豆乳盒子,有一大盤。
“不要!”
“我又吃不完。”
“…”唐清影終于停下了腳步,卻依然皺著眉看著她,“你笑什么!”
“我高興啊!”
“你高興什么?”
“你知道過來看我,我不該高興嗎?”
唐清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想哼一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可都快哼出來了又覺得這樣顯得太幼稚太刁蠻,還有種撒嬌或故意賣萌的味道,會沖淡此時她沉重的心情,于是一聲重重的冷聲變成了輕柔嬌軟的哼唧。
她接過唐清焰遞過來的豆乳盒子,直接往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她又轉過身盯著唐清焰:“我那有個插線的小風扇,在學校用的那種,等下給你拿過來,你將就著用!”
唐清焰更開心了:“插線?插什么線的?”
“好啊!”
唐清影看著就算自己說得這么明顯她也還是像是聽不懂一樣的唐清焰,很難抑制住自己不皺眉頭,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吃了你的豆乳盒子,這是給你的報答!”
唐清焰還是笑著點頭:“好…”
唐清影這才走出去。
回到賓館,假裝前臺的俞點小姑娘不存在,她將豆乳盒子塞進前臺的冷藏柜里,這樣可以假裝是采清小哥哥的。
上樓回房,衛生間里傳來嘩嘩的水聲,她松了口氣,放緩腳步,在柜子里找到自己的小風扇,想了想還帶上了一個多余的充電器插頭,準備給唐清焰拿過去。
然而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就見衛生間的門忽然打開了一條縫,從門縫中露出程煙的半張臉,盯著她看。
唐清影也一直在留意衛生間的動靜,于是兩雙眼睛對在了一起。
兩人頓時都愣了下,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兩人似乎又都同時覺得這樣愣著有點尷尬,于是各自思考著自己應該如何從這僵硬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幾秒后,唐清影伸長了脖子,探出頭,試圖透過那條門縫往里邊看。
程煙則依然扒著門沿,目光卻下移,看見了她手上拿的小風扇。
接著,兩人雙眼再一次對視在一起。
唐清影飛速將雙手放到背后去,程煙則將門縫關小了很多,把整個身子都藏在門后只露出一只眼睛。
“你手上拿的什么?”
“你干嘛要在這里偷窺?最近破案破上癮了嗎?”
“…沒用的,我看見你拿的是什么了。”
“…你這樣也是徒勞的,你身上的凸起的地方都貼在門上了,玻璃門,看得可清楚了!還有你挨得這么近,整個人的身材曲線完全映照在了門上。”唐清影可不會輕易認輸。
兩人目光第三次對視,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兩秒后程煙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唐清影也繼續往外走去。
當唐清影從烘焙坊回來的時候,程煙已經坐在了前臺,歪著頭一邊撥弄著自己垂落下來的超長頭發以令之干得更快些,一邊盯著俞點小姑娘面前的電腦屏幕。
程煙瞄了眼唐清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唐清影則身體微微一頓,無語的說:“你洗完澡都不吹頭發的嗎?”
“夏天干得快。”
“屁!男生還差不多,你頭發這么長,再快能有多快!”
“大夏天吹風機很難受,會出汗。”
“都是借口!”
“是啊,我就想下來看看你拿個小風扇干嘛去了,怎么樣?”程煙朝唐清影撇去一個‘不服你來打我呀’的表情。
唐清影能怎么樣?
程煙則鄙視的說:“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就算我沒發現,俞點姐不也看見了?”
唐清影瞥向了俞點小姑娘。
俞點小姑娘目不斜視,兩耳不聞窗外事,中立姿態保持得十分完美。
唐清影便繼續將矛頭對準程煙,不屑的說了句:“誰都有資格說我,你沒有!”
“我怎么沒有?”
“五十步笑百步已經夠特別了,你一百步笑五十步也有臉?”
程煙扭過頭不理她,順便把剛才的幾句對話刪除,繼續盯著俞點小姑娘面前的電腦屏幕,說道:“這個好看,雖然有點花了,但小孩子不就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嗎?”
俞點小姑娘果斷點了一下頭:“嗯。”
可等到她加入了收藏夾,程煙才猶豫著說:“可是那個好像有點太修身了,孩子們長得快,會不會不太適合?”
俞點小姑娘搖了搖頭,遲疑著說:“也…給女孩子們買幾件不那么寬松的吧。”
見她都這么說了,程煙也就沒吭聲了。
孩子們長得快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原因就是條件不好,不能年年都買新衣服,衣服買大兩個號就能多穿幾年,多劃算吶,只是穿起來不好看罷了!
有得穿就不錯了,好不好看能保暖嗎?
俞點小姑娘自小就是這樣,就算社會上有很多好心人把不要的衣服捐出來,但要找到一件合身且沒有破爛的衣服也不容易,所以她小時候要么穿得很寬松,要么就是很舊甚至帶補丁。保暖是夠保暖了,但哪個正常家庭的小孩穿衣服只要求保暖呢?
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小孩子的自信有多么重要了。
包括現在很多農村家庭的家長估計也并不明白,他們總覺得小孩子嘛沒關系的,但其實小孩子并沒有成年人的調整能力,小時候的不自信可能會跟隨整個人生。
有過體會,所以俞點小姑娘多多少少還是想盡自己的能力給這些小女孩多點關懷,至少讓她們多向正常家庭的小公舉多靠近那么一點點。
一點點也是極好的吧?
就買幾套合身的,明年穿不了了再買,反正她在程老板這里也用不著什么錢。
唐清影慢慢也湊了過來。
她少年時總覺得自己的家庭很糟糕,自己是后媽生的,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總覺得自己的母親更喜歡那個其他女人生的姐姐。后來親生母親死了,父親很快再娶,像是她的母親是個可有可無的物件,一不小心弄丟找不到了也不心疼,重新買一個就是。
尤其是中學時期,她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那段時期都很糟糕,而起碼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覺得自己是那百分之一,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很糟糕,而且比大多數人還糟糕。
越是長大,她越覺得家庭并未虧待自己。
尤其相比俞點姐這種福利院的孩子,自己其實已經非常非常幸運了。
過了一會兒,程煙思考著說:“我也還有好多錢沒用呢,也給孩子們買點東西吧,我晚上找程云支出點錢。”
唐清影愣了下說:“你的錢還在姐夫那里呢?”
“不行嗎?”
“沒有沒有,正常正常!”
“…”程煙黑著臉盯著她。
“我也想盡點力,但是我沒錢…”
“沒關系的!”俞點小姑娘連連擺手,她臉倏的一下就紅了,也不知道人的臉怎么會紅得那么快,而她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述,“福利院的孩子們確實需要幫助…但也不是那么需要。我不知道…哎呀就是社會上已經很關注他們了,如果你們確實想給他們一點關懷,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點小事就可以了,不需要花多少錢…”
“大家掙錢都辛苦…如果你們是因為我是福利院出來的、我在給他們買東西,就被我影響著也想給他們買點東西,是真的沒必要的!”
“好吧,那我們買點零食也行吧?”程煙說。
“嗯!小孩子們最愛吃零食了!”俞點小姑娘生怕這兩個小姑娘是因為自己坐在旁邊,她們看見自己做的事,覺得她們不做就顯得沒有愛心,所以才這樣做的。
“唐夭夭快上去洗澡,一身汗!”程煙嫌棄的往旁邊瞥了眼。
“我還沒說你坐我旁邊一直撓頭發濺我一身頭皮屑呢!”唐清影不甘示弱,“頭發坐著都快掉地上了,也不知道去剪了,還能賣不少錢呢,夠我們賓館的人吃頓火鍋!”
“關你什么事!還有,哪有頭皮屑!”
“死不承認…”
唐清影直接往樓上走去。
程煙坐了會兒,還去樓上看了眼,程云的門依然反鎖著,她便騎著殷女俠的電動車去了俱樂部,練了兩個小時的劍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剛過五點鐘,程云房間的門已經打開了,因為走廊兩側的窗戶都看著,對流風灌進房間里非常舒服。
房間里傳出抽油煙機的噪音。
程煙默不作聲的走過去,看見灶上擺著一個砂鍋,也不知道里面燉著什么,而客廳里空無一人。
臥室中——
程云盤腿坐在床上,拖鞋散落床邊,他正低頭看著床上的一幅畫犯難。
小蘿莉則站在畫的旁邊,一臉焦急之色,小爪子不斷輕拍著畫上的一個地方,嗚嗚嗚的試圖和程云講解畫中蘊含的藝術。
這幅畫由簡陋的彩筆構成,畫上的內容也十分簡單,因為這是偉大的‘程·浩劫降生·雪地之王·云谷之王·預言中盤玉世界的毀滅者·香腸看守者·捕蛇者·捕鳥者·小蘿莉’殿下流傳下來的第一幅像模像樣的畫,所以這幅畫從問世以來就注定了將價值連城。
一棟黑色線條構成的小房子,但是木有房頂,有門有窗,門的一側站著一個用紅色筆畫成的大頭女人,頭上當然沒有頭發,眾所周知分辨男女的依據是有沒有眼睫毛。
這個有,所以是女人。
墻壁理所當然是透明的,于是門上畫著一只貓,程云推測那只貓應該是在門里邊。
“這只貓…”
“哈!!嗚嗚嗚!”
“是你吧?”
“嗚嗚!”小蘿莉使勁點頭!
“那這個女人?”
“嗚嗚嗚…”
“哈!”
小蘿莉用盡了各種辦法試圖告訴程云這是程煙,包括對那個女人哈氣、指著程云,用小蘿莉語一遍一遍重復,但無奈程云都聽不懂。
小蘿莉還不死心,用小爪子輕拍著門,模仿著敲門的動作,然后抬頭看程云。
程云點頭:“好好!畫得真好!”
小蘿莉就地往下一倒,累得無法夫吸。
而程云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了一支筆,就在小蘿莉翻身而起,以為程云要它用畫筆再和它交流的時候,它卻看見程云抓起了自己的一只小爪子,還往他的方向拉了拉。
小蘿莉沒有反抗,任由他拉著自己往他那邊移了移,然后抬起自己的小爪子,用那支筆在上面涂抹著。
隨即只見他把自己涂滿了墨水的爪子往畫上一按,便留下了一個梅花似的精巧掌印。
程云立馬就露出滿意之色。
小蘿莉:“???”
這時臥室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還伴隨著程煙的聲音:“程云在嗎?”
程云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收起畫,穿上拖鞋往那邊走去。
小蘿莉自然知道是程煙來了,不由暗中嘆了口氣,繼續倒在床上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