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那個小胖子問道。
“我?”長曜道人一笑,“這輩子我都過得差不多了,那些東西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思考的。”
“騙人!”小胖子不滿的盯著他,“你看起來也就和我的爸爸差不多大,至少還能活幾十年。除非…除非你得了艾滋病馬上就要死了。”
“那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年輕吧!”長曜道人也用小學生般的語氣說道。
“你好多歲啦?”
“我啊…幾百歲了!”長曜道人不正經的道。
“看吧!果然是騙人!”小胖子說。
其他小學生也都盯著長曜道人哄笑起來,感情這大叔是把他們當成幼兒園的小屁孩了嗎?
倒是祝嘉言面色沉凝。
這時殷女俠又問道:“那你過上你想過的日子了嗎?”
長曜道人繼續面帶微笑,卻是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么啊?”一個小學生愣愣的看向他。
長曜道人笑著看向他:“因為你想過的生活可能并沒有那么容易實現,好不容易實現了,你又可能發現它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樣。然后在這一生里,你可能會留下很多遺憾…”
小學生還是愣愣的看著他。
長曜道人笑了笑:“總之你們還小,有的是時間來規劃人生,也有的是時間來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你們也一定要想清楚這一點。要知道對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什么對你來說才是快樂,不要等到一輩子都過完了緬懷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虛度了大半生。”
他語氣十分感慨,也帶著教導的意味:“那個小女娃的爸爸說得對,我侄女兒也說得對,咱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和別人關系不大,只消你們自己過得開心,只消是你們想過的生活,只消不留遺憾,這短短的一生就不算白來一趟了!”
說罷,他又擺手道:“你們記住就是,我就不多說了,講故事吧!”
不多時,他講完了年輕人和許州城知府女兒的故事。
最終講到那姑娘上吊自殺后,他說道:“許州城妖魔已死,她本可以繼續當她的大家閨秀,興許會嫁給一個很有才華的書生,然后生幾個孩子,但是…也不知道決心尋死之時,她有沒有后悔過。”
一個小學生舉手認真的問道:“為什么那個人不帶她走啊?”
另一個小學生搶先答道:“因為那個年輕人是神仙啊,神仙和凡人在一起是觸犯天條的!”
那個小學生皺著眉,又問道:“那個人也是凡人變成的神仙啊,他帶她修仙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啊!”
長曜道人微笑著看著他們。
邊上祝嘉言瞄了眼這群小學生,也沒有說話——這真是典型的小學生思維了。那位那時已經幾百歲了,加上他在許州城降妖后只留了半月,這半月時光,他怎么會和一個小女娃產生感情呢?說白了,一廂情愿罷了。
誰規定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死心塌地,另一個人就必須勉強自己接受她呢?
何況他覺得那個姑娘估計是個NPC…
這讓他想起了元武哥哥。
心知那年輕人八成就是面前這位大佬本尊的他沒有吭聲。
這時,長曜道人似乎也覺得遺憾,又道了句:“不過興許那年輕人早點折返的話,勸說她幾句,再把她送回千里之外的許州城,也許青春正好的她就不至于這么夭折…但說這些終究是來不及了。”
祝嘉言猶豫半天,還是說道:“這件事怎么樣都怪不上那年輕人吧?他又不虧欠她,反倒還救了她們,難道說這個世上救人也有錯了嗎?”
長曜道人還是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已經打完牌的林元武和馮涵坐在一樓的樓梯上,直直的越過前臺望向門口的一群人。
馮涵表情很有趣:“這還討論上了!”
林元武想了想,說道:“我怎么感覺他好像真的對這些故事很感興趣的樣子?”
馮涵或:“這孩子傻了。”
林元武也笑了笑。
這時,長曜道人沒再按以前‘一天一個故事’的規矩,而是又講起了第二個故事。
這是一個酒花妖的故事,沒多少深度,但殷女俠和小學生們就愛聽這種斬妖除魔的故事。
直到夕陽落下地平線,祝嘉言還借著酒意殷勤的幫長曜道人收了攤,這才醉醺醺的走回樓上。
今天他喝了不少酒,十分開心。但他也有點疑惑,因為那位大佬表現得有點反常,種種神態和話語像是一個馬上就要離開的人一樣。
等等!離開??
祝嘉言頓時愣了愣。
下意識的反手關上了門,他感覺此時昏昏沉沉的腦子要想通這些事有點不夠用。
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林元武穿著一條四角褲,披著浴巾,抓著浴巾的一角擦著濕潤的頭發,他的身材依然是那么的讓女人看了濕潤男人看了沉默。
“聽完故事了?”
“嗯…”祝嘉言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怎么這副模樣?”
“沒、沒什么…”
“喝了挺多酒?”
“小半斤吧…”
“你這么能喝?你平常和我們一起出去不是都不喝酒的嗎?”
“酒好喝,就多喝了點…”
“這樣啊!”
林元武點點頭,在床上坐下來——即使這個姿勢,他的腹部也只有肌肉重疊,而沒有肥肉的堆積。且他每舉手投足間都能看見肌肉的協同,但又不過于夸張,美感十足。
但他盯著祝嘉言,沉默著。
祝嘉言也思考著自己的,沒空去管他。
許久,林元武才開口:“嘉言。”
祝嘉言被從沉思中拉了出來,有些茫然的看向林元武:“啊?”
“你發現了吧?”林元武開門見山。
“什么?”
看著貌似一本正經的元武哥哥,祝嘉言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裝了。”
“我真的不明白…”話說了半句,他反映了過來,看著林元武鄭重的面孔,他沒再吭聲了。
“你果然是發現了。”
“額…”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嗯。”
“你怎么發現的??”林元武很驚訝。
“那時候你…”
好半天后,林元武睜大眼睛,陷入了呆滯,又半晌,他才嘆了口氣,說:“你的洞察力比馮哥還敏銳,你以后或許真的能讓你們家更上一層樓。”
祝嘉言憋了半天:“那不是我想過的生活…”
林元武點點頭表示贊同:“可那又能如何呢?”
祝嘉言沉默了。
“咱們還是不說那些了,說我就說我吧。”林元武擺擺手,“這個事情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當不知道,我不需要你幫我隱瞞,但你也不要主動告訴馮哥他們就是了。他們要是能發現,就讓他們自己去發現吧。”
“好。”
“你有什么看法么?”
“什么?什么看法?我不歧視…”
“我不是說這個!”林元武打斷了他的話,盯著他,“你覺得元武哥哥能成功嗎?幾率有幾成?”
“額…”
祝嘉言一臉被憋得慌的表情,憋了很久,他才左右看了看,下定決心,鄭重的看向林元武:“元武哥,我勸你不要去招惹他們,你們是不可能的,而且這對你也沒好處…”
林元武一愣:“為什么這么說?”
祝嘉言支支吾吾半天,也講不出理由來,只得道:“總之,試著放手吧!”
林元武盯著他,沒有吭聲。
一晃,兩天過去。
4月5號,周四,晚上。
程云特意點了一份燒烤,和長曜道人坐在天臺吹著風。小蘿莉蹲在茶幾的一角,低頭費力的吃著肉串,還要竭力避免把自己的毛弄臟。
程云拿起一串腰子送進嘴里:“快了,最多兩天。”
長曜道人也吃著一串腰子,邊上放著一盒酸奶,這和他的畫風相去甚遠。
至于那個酒葫蘆,他第一次沒把它帶在身邊。
程云頓了頓,又說道:“我會把你送到一個叫明川世界的地方,這是一個位面宇宙,簡而言之就是宇宙由很多個小位面所組成,一個位面差不多就相當于一顆星球。明川世界是其中一個位面。”
“麻煩你了。”長曜道人點著頭。
“不要客氣。”程云微笑道,又說,“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世界還在打仗,多年前異位面入侵了他們。你去了這個世界后,如果想少點麻煩,可以找一個叫‘李靖’的人,他應該多多少少能幫到你一點。對了,他們那個世界的名和姓是反著叫的,在那個世界他應該叫做‘靖李’。”
“你與他認識?”
“嗯,我給你說過的,你現在用的鍋盔爐子就是他留下來的。”程云說。
“噢!!”長曜道人明白了。
“順便幫我帶去一聲問候。”程云微笑道。
“這個自然。”
“嗯。”
程云拿起一串雞皮吃了起來。
邊上小蘿莉盯了他一眼,很快又埋下頭繼續認真的吃著。
長曜道人擦了擦嘴角的辣椒末,又喝了口酸奶,說:“我把那劍贈與女俠了。”
程云點頭:“我知道,這是你們的事,不用給我說。”
長曜道人砸吧了下嘴:“我也還有一物要贈與站長大人,以答謝站長大人這些天費的心思。”
程云笑了笑:“我可沒費多少心思。”
長曜道人擺了擺手:“我知道的。”
說完他又伸出手,一邊攤開一邊道:“那日贈與女俠之劍是為手中劍,是我劍修最常用到的一柄劍,大部分的劍訣與最凌厲的攻勢都要借它施展。但我等劍修還有另一柄劍。”
小蘿莉抬起了頭,盯著他手掌心的小玩意兒,滿臉好奇的表情。
程云聽他說完,心中便有數了。
果然,只見長曜道人手心里躺著一塊小刀片,像是那日的小劍一樣置于他掌心,放著淡淡寒光。之所以說那是一塊刀片,是因為它沒有可握的柄,只有薄薄的、小小的一片,大約只有小劍的一半長。
不僅更短,刀片本身的形狀也和小劍的劍身有些不同。
它不是長長的、頂端帶尖的一條,而是流線型,外形更傾向于一個極細長的銳角三角形,且中間到邊緣一直是由厚變薄的一個過程。
長曜道人講過,飛劍是不帶柄的,且在飛行的過程中越省力越好。
長曜道人瞄了他們一眼,道:“此乃飛引劍,一般被我等用來防御、輔助、進行范圍攻擊和遠程攻擊。我同樣是很多年未用過它了,此行離開后便安心傳道授法,不再用劍,便將它贈與站長大人吧!”
程云皺著眉:“你把劍都送出去了…”
長曜道人微微一笑:“這劍于我已用處不大,我也早該不做月蝕、做長曜了。”
程云沒聽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還是很不好意思收:“我怕會給你的劍蒙塵…”
“站長不必如此。”
“這也不是多好的東西,我走天下沒靠過寶物,當然也沒什么寶物。就是個臨別贈禮罷了。”長曜道人說著將刀片放在桌上,推向程云,“飛引劍與手持劍不同,因為用處不同的緣故,飛引劍頗有靈性。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想方設法讓這些無需手持的玩意兒變得更聰明、操縱更簡單,以讓我們節省精力,也是很有成效。加上我在其中留下了一些靈力,必要時刻它或許能為站長大人做點事情。”
“即使我…”
“嗯,即使站長你是廢柴也一樣。”長曜道人點頭道。
“…”程云眼角一抽,伸手想去摸這柄劍,它卻在他觸碰到的一瞬間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程云感覺手背上有些異樣感覺,像是放了塊冰塊似的。
“叮”似乎某種契約已然締結。
“這…實在多謝!”程云十分真誠。
“不必謝,我教你如何用它。”長曜道人一邊吃著韭菜串一邊道,“飛引劍刻有諸多符文和法陣,再以妖魔的靈魂碎片為它蘊養靈性,大多時候我等都是全心控制手持劍,飛引劍只需簡短的劍訣或說話便能控制。當然若你能與它心意相通,就能用它做更多、更細致復雜的事情,但這需要占用你很大的精力。”
“xian!在我們的語言中是‘出來’的意思,你可如此將它喚出來。”
“xian。”程云重復道,這個字很有意思,因為中文中也有個‘現’表達出來的意思。一般來說在兩種語言的翻譯過程中能找到這種規律的話,就會非常好記。
話音剛落,那柄‘刀片’又冒了出來。
長曜道人又說:“luo,變大。”
他說的時候那刀片沒有反應,直到程云重復后這刀片才跟著變大,變大后約莫有十來公分長的樣子。
大概是一柄小匕首的刀刃的長度。
再念還可以再變大,分別變得一尺長和半米多長,就不能再大了。
接著長曜道人又說了幾個詞眼,都很簡短,包含各種控制指令。直到程云擺了擺手,取出水晶球:“你確定這些指令都是你們那個國家的語言是吧?”
長曜道人點頭:“然也!不過帶點北方方言的味道…”
程云便松了口氣:“那好辦!”
半小時后。
長曜道人喝得酸奶咕咕的響,說:“等以后站長你的力量變強了,能理解它的構造的話,你也可以嘗試著將語言換成你們自己的語言。但你不要指望我,我是沒這個本事的。”
程云點頭,再次道了聲謝。
長曜道人打了個呵欠,又說:“對了,還有個東西!”
“什么?”
“我那酒葫蘆!”
“我正在好奇呢。”
“呵…”長曜道人笑了聲,“我思索許久,此番前往異界傳道授法,酒這種東西還是戒了為好。免得喝醉了酒滿腦子渾渾噩噩,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如此豈不就和以前一樣了么?”
“況且我那酒葫蘆中還裝著一個東西。”
“我與它有過約定,雖然距離到期還差不少時間,但既然原本的宇宙都毀滅了,我和它都到了異世界,剩下那點時間便作罷吧。”
“什么東西?”程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