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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6 行臺霸府

  有關桓氏的家事,在洛陽城內雖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對于整個時局而言,這也僅僅只是一樁微小插曲而已。

  洛陽行臺創建后,江東中樞基本被架空,雖然還保留著三公、臺省等各種構架,但基本上也已經是形同虛設,尤其中書省所謂司職詔命,已經完全被大將軍府行令所取代。

  得益于魏晉之后屢代臺臣的探索,行臺霸府無須再做更多規整緩圖,創立之后便是一個完成體,軍政獨攬。

  洛陽行臺,規制近似中朝東海王司馬越所謂越府。而沈哲子作為行臺大將軍,麾下屬官基本分成臺職與府官兩個部分,臺職最主要就是諸曹尚書,府官則主要就是諸從事掾屬。

  整個霸府是建立在行臺基礎上,所以這兩部分的官職可以彼此沒有障礙的互通。看似簡簡單單一句話,但卻意味著沈哲子身為權臣,權柄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所謂府事即國事。

  如果真要做出一個類比的話,沈哲子所創建的行臺霸府,大概介于當年魏武曹操丞相府與后來的魏王府這兩個階段之間。

  這并不是說洛陽行臺權柄還比不上魏王府高,而是因為曹操在達到魏王府時期后,已經建立起了一整套獨立于漢朝統序之外的典章制度,已經是一個非常獨立的政權。事漢又或事魏,對那個時期的人而言已經成為一個非常明確的選擇。

  如今的洛陽行臺,還是要受晉祚詔命節制,并沒有創建獨立的典章,僅僅只是將詔命托高架起,以更低一級的行令來代替。

  其實早在幾年前江東動蕩平定之后,沈氏陣營中已經有一部分聲音建議言是可以直取王號、自建封國,效法魏武故事。

  但沈哲子并沒有聽從這種建議,一方面他大權初執,較之魏王時期的曹操還差的很多。另一方面這也意味著江東法統的分裂,逼迫時人做出割舍選擇,對于整個北伐局勢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即便如此,沈哲子的梁郡封國也得到了極大程度的擴充,基本是從涂中僑立梁郡一直抵達豫州梁郡之間,囊括了原本淮南都督府轄區,豫南到淮南七郡之地,俱都是他的梁郡封國范圍。這本身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郡公封邑規格,僅僅名號沒有改變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淮南王司馬岳,其淮南封國被直接撤除,轉而以歷陽周邊數郡之地創建封國而就封歷陽王。

  通過這一調整,直接廢除了原本庾家和褚氏過往這些年在歷陽周邊所設置的諸多僑郡,自此之后江表幾乎再無僑置郡縣,以此來促使那些南渡僑人北歸或者于當地土斷入籍,從而加強行臺行政管理的效率與力度。

  江州刺史沈恪兼領歷陽內史,自此之后,整個建康中樞便完全納入了沈氏吳人影響力的層層包圍之中。這也是沈哲子敢于北上洛陽創建行臺,遙控江東局面的底氣所在。

  整個行臺構架,基本是從原本淮南都督府擴充而來。原都督府長史杜赫出任河南尹、尚書左丞,主管行臺政令事務,與司州刺史何充、司隸山遐并稱行臺三長。

  行臺下屬之下,諸曹分領事務,合共三十六曹各置尚書、左右郎中并隨曹吏目,分為六部統領,六部官長加大尚書職名,這便是行臺基本的行政構架。

  而六部大尚書中,分領吏部與禮部的潁川陳規與會稽賀隰則各自兼領大將軍府左右長史,其各自司職典選、考官、吏考、興教、表彰等各項事宜,也都與大將軍府相通。

  這也算得上是臺、府合流的表現之一,沈哲子雖然沒有另立一套典章制度,但通過這些行為,也將臺事、府事基本統合起來。

  當然這種狀態也僅僅只是權宜,但在北伐徹底成功之前,這種構架模式已經足夠用了,能夠將未來取代晉統的阻力降到最低,同時又對未來制度改革加以鋪墊。

  行臺政事構架便是如此,至于軍事則仍一統于大將軍府。

  過去這幾年的時間里,大將軍府軍事上的創建,除了建立起以四軍為中央軍雛形、邊防各劃軍區、軍府作為兵役補充的軍隊階梯構架之外,另外最重要的一項,便是對以荊州為代表的強藩邊鎮的調整。

  荊州方面最核心便是對整個荊州的拆解,庾懌仍領荊州刺史,但只坐鎮江陵,紀睦入為南蠻校尉,原竟陵太守李陽加益州刺史,襄陽太守桓宣加梁州刺史,另有荊州勇將陳郡鄧遐升為湘州刺史。

  將原本整合為一的荊州軍權拆分成幾個部分,其中南蠻校尉與益州刺史兩部,主要負責對巴蜀成漢的攻略。而梁州刺史部則仍歸鎮襄陽,同時南陽也歸入襄陽轄制,由此布置西進武關,謀攻上洛,以配合對關中形成整體圍困之勢。

  洛陽行臺對于荊州軍政事務并沒有侵入太多,但通過分化拆解,使得整個荊州不再成為一個整體,同時將荊州軍中非常重要的桓宣所部北調置于河洛南面,這也是正式將荊州軍納入行臺王師體系的重要舉措。

  另外在軍事上,行臺還有一樁舉措改變,那就是凡軍用在即,督將、鎮將必加參謀軍務臨時前綴。參軍乃是大將軍府下職事,換言之凡兵事有動,這些前線將帥們俱以府職而受大將軍號令。如此一來,沈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的職權才總算在制度上得以確立起來。

  這種種舉措,算是在制度上打破了往年一直困擾江東時局的死循環,那就是荊揚之爭、上下相制。而打破這一邏輯的立足點,就在于河洛之地的收復和經營。

  行臺霸府已經完全不必再受限于大江上下游的地理限制,若荊州果然有異動,大可自河洛興兵,配合江夏沈云所部,直接叩開襄陽,進而直取荊州腹心!

  在對待梁州刺史桓宣上,沈哲子也是恩威并施。首先是再彰顯其人整治襄陽并攻略漢中的舊事,加其人使持節、平北將軍,都督雍、梁、江夏、義陽、南陽等諸軍事,另舉其子桓戎為南陽太守接替沈云,另一子桓聰征為大將軍府從事中郎。

  譙國桓氏,如今得以世稱者分為兩支,一者便是譙國龍亢桓彝這一支,但因桓溫事跡使得家道中落,如今尚在時任者僅僅只剩下桓豁一人而已。

  另一支便是譙國銍縣一支,這一支主要還是以武功為主,在江表建康核心反而乏甚經營,代表人物便是桓宣,還有另一位則是桓景。桓宣久從邊事,桓景倒是在臺曾任散騎,后來在褚翜執政期間擔任過丹陽尹。

  眼下譙國桓氏,單以勢位論,銍縣這一支已經超過龍亢一支,成為桓氏郡望代表。桓宣乃是西路王師目下最顯貴者,能分顏色者唯荊州舊將、早年陶侃心腹的李陽而已。至于桓景,眼下則為行臺殿中尚書,兼為大將軍府主簿。

  當然,對于桓宣,沈哲子也并不只是一味示恩,在給予桓宣都督兩州軍事職權之外,又將毛寶任命為雍州刺史,主要負責征募雍、涼等籍流人,集練新軍。毛寶雖然名義上暫歸桓宣統率,但很明顯是作為桓宣的副手備選,這也是行臺為數不多、直接插手分權的舉措。

  襄陽本身便是聯通東西南北樞紐要隘,也是行臺加強多西南區域掌控力的關鍵所在。因此沈哲子難免要對桓宣施加以更多關注,種種手段施加之下,不能說是已經將桓宣把控于指掌之內,但也的確積累起了很強的羈縻之力。

  過去這三年的時間里,王事多有停頓,類似中原大捷和河北大勝這種大規模的戰事幾乎沒有發生,行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梳理調整內部關系,同時積蓄實力、發展已經收復的疆土。尤其是在休養生息方面,雖然不敢說已經恢復中朝尤其是太康舊態,但也可以說是卓有成效。

  靜極思動,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下一步的軍事計劃便已經被沈哲子提上了議程。

  其實過往這幾年,各項軍事行動也一直在進行著,最主要還是荊州方面攻略成漢。原本的歷史上,桓溫攻滅成漢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但其后益、梁二州卻陷入了長久的反復叛降中,并沒有實質性的增加晉祚國力。

  如今的成漢雖然也是內亂頻生,但還沒有陷入完全的衰弱。不過就算是這樣,川蜀平原之外的漢中地區,晉軍也是一直在保持著平穩的推進,李氏在漢中的區域基本上已經被掃除出去,剩下的多為巴氐流人并羌胡殘眾仍在負隅頑抗。

  至于中原方面的進攻選擇,眼下也有兩個方向,一者西向關中,一者繼續北進討伐石趙。

  沈哲子權衡諸多,最終決定將關中作為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其實早在河洛入手的時候,這一戰略便已經確定下來,但因當時北方不確定性因素太多,是否真就如此推進還留有余地。

  現在鮮卑慕容加強了對石趙的牽制,而另外一部鮮卑拓跋氏,在經過幾輪內斗之后,拓跋什翼健正式建立了代國政權,雖然仍然向石虎稱臣,但其獨立性也越來越彰顯,令得石虎精力大半被牽絆在北,無暇南顧,這也給了洛陽行臺更大的戰略選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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