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趙主石勒抱病集見饗宴國中年高并鄉望耆老,地點則安排在了位于襄國城西永豐小城附近的明堂。文武群臣并高望耆老,與會者達到三百余人。
而這一天,也正是程遐所選定的發動日期。
明堂者,明正教之堂,通神靈,感天地,正四時,出教化,乃天子之廟。石勒選擇此時、此處以饗宴內外群臣并在野鄉賢,除了此時正當秋祭大饗之外,也是想要借此平息國中喧擾過甚的紛爭,再次恢復一個穩定安寧的局面。因此對于此事極為重視,不獨自己抱病參加,皇后、妃嬪、子女、在邑之宗親,包括勛貴、名爵者,俱都隨駕。
而程遐選擇這樣一個時機,目的也很簡單。他久遠于軍事,哪怕有著石朗的加盟助力,短時間內也絕難掌握住整個國都的內外宮禁城防。而只要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控制住整個襄國的局面,此事就極有可能困于內外阻撓而以失敗告終。
明堂大饗將內外臣民、國都名流俱都聚集在一起,只要在發難之時控制住明堂,就等若短時間內控制住了整個襄國。目標變得集中且明確,便于從速行事。
如今的襄國,雖然因為兩次出兵加之禁軍集中在鄴城整頓而甲士大減,但也并不意味著就是完全的空虛。其中負責宮防、常駐建德宮并永豐小城的共有兩軍將近六千兵眾,乃是趙主石勒起事以來中軍所屬嫡系中的嫡系,還有諸胡嚴選精銳之大單于督從三千余名胡族甲士。
這近萬精銳,俱置于衛將軍府下。時任衛將軍的乃是趙主石勒十八騎舊臣之一的逯明,然而其人也根本沒有直接調度人馬的權力,不過是一個虛任。能夠調用這一部分人力的,只有趙主石勒自己并手持符令的當值將軍。
除此之外,襄國城南尚有萬余負責緝捕治安、巡察問審的郡國甲士,雖然不在中軍之列,但也多由宗親并勛貴子弟擔任兵長,軍備整齊,戰斗力不容小覷。這一部分兵眾則由司隸并京兆尹分領,危急時也是一股可以派上用場的力量。
另外,襄國與鄴城相距本來就不遙遠,車騎、驃騎等諸軍府沿途連營分駐,危急時刻快馬馳援,半日之內便可在襄國聚眾數萬甲士,外可卻敵擾,內可鎮紛亂。
所以對程遐而言,此事成或不成,就在一個快捷與否。
國主饗宴于眾,自然不可能是吃吃喝喝那么簡單,有著一整套繁瑣的禮章并大量的政治隱意。第一天的秋祭大禮便冗長繁瑣,石勒本就病體欠佳,但還是勉強支持下來。到傍晚時,已經累得氣力不支,原本所定夜中小宴一眾舊從勛臣都不能出席,匆匆歸于明堂以準備第二天的大宴。
類似盛大的禮儀場合,程遐其實并不怎么喜歡參加。他如今雖然高居臺省執政之位,但勛望卻淺,在類似的場合中并不能位列前排,還要落在一眾武勛并虛位尊榮的舊望名流之后,這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卑微的出身,以及淺薄的根基。
原本的夜宴取消,群臣各自不乏憂色,俱都感覺到主上體態每況愈下,嗣傳問題已是迫在眉睫。他們明日俱都還要出席大宴,出出入入未免繁瑣混亂,因而便各因爵祿高低被分別安置在了明堂外圍側殿中休息一夜。
明堂乃是肅穆場所,群臣在此也都不敢放肆。既然夜宴取消,便都各歸宿處,并不敢于此喧嘩放肆,私作集會。當然這也是因為類似中山王石虎等作風囂張任性之人都不在此,因而氣氛尚算融洽。
整座明堂格局外圓內方,上圓下方,以應天圓地方,外為辟雍學宮,內為通天宮室,格局開闊宏大,充滿著威嚴氣息。然而程遐在道行途中,對這座宏大建筑卻了無敬意,一如此時他心內對趙主石勒的感官。
其實不獨只是程遐,與會眾人對這座明堂無甚敬意的大有人在。這座建筑,還修筑在征滅漢國之前,第一次用于正式場合便是石勒親征劉曜之后歸來祭天,以示天命所歸。
但從那時候開始就有人議論紛紛,認為這一座明堂修筑不合古制,所謂布政之宮,在國之陽,周漢以降,明堂位置都要設于都南。然而石趙這一座明堂卻坐落城西,其位不正,傳祚難久。而原本應是布政所在的位置,則被石勒因于私欲而修筑了澧水別宮,日后或要遭于水厄。
此一類說法,自然不會公然宣揚,但想必石勒也有耳聞,日后便甚少再選擇此處舉行盛大禮儀,他雖然是開創之雄主,但也難以消除人心底里這些不和諧的念頭。日后又有關隴、河朔等經義名家,審查典籍、申辯禮章,建言趙國承祚于中晉,應以水德而興,這才漸漸打消了此一類流言。
程遐此時思忖明堂格局種種,自然不是對什么五德興衰又或古禮典章有困惑,而是思忖突入明堂,把持石勒的計劃是否可行,還有什么疲累存在。
整座明堂戒備森嚴,三步一衛,一路行來所見都是甲衣森嚴的禁衛將士,這無疑加重了程遐心內壓力。明堂威嚴之地,并不能攜帶太多隨員入內,程遐身畔只有兩名趙主石勒所賜班劍護衛。事發之前他又不敢頻頻與徐光等親信接觸密會以引人矚目,所以雖然心中積聚著龐大的壓力,也無從與人對談消解。
其實類似問題,此前石朗便已經勸慰過程遐。其實類似禁衛之軍,看似軍紀嚴明,精銳之選,看似不可力抗,實則最好對付。因為這一類兵眾,身負京畿核心之安危,手掌君王至尊之禍福,所以自是明令綱紀,不容懈怠。
行伍中也堅決杜絕蔭庇謀私之風,絕不可能出現部曲充斥上下,一人舉事而萬眾響應的局面。也正出于這方面的考慮,如今執掌襄國禁衛的衛將軍逯明乃是舊從十八騎中無論功勛還是勇武都居于末流,所夸者唯資歷可信而已。以趙主之精明,又怎么可能將核心禁衛托付給能力太強而又多負人望之輩。
如此一種風氣,誠然乃是精銳之師的強大之處,但也是其軟弱之處。因為習慣了明確的軍令調度,所以一旦遇到了動蕩,沒有一個明確的核心指揮,應變能力較之尋常郡國散卒乃至于流寇亂民都有不如。所以只要掌握住禁中調兵符令,這些禁衛根本不足為患。
石朗這么說,當然不只是虛詞安慰。甚至包括程遐自己,也是親眼所見當年石勒是如何以少勝多,大敗中晉東海王司馬越那十數萬晉軍精銳之眾。當時東海王司馬越已經身死,上下將士了無戰意,足足十數萬晉軍精銳,軍備更是遠勝于近乎流寇的胡眾,結果在遭遇偷襲后,近乎束手待斃,排列待死,一觸即潰,根本就沒有抵抗之意。
當然也不能就此說明石勒今日功業便是幸至,在當時單純的作出進攻的決定,便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和高超的智謀,絕非因人成事。
舊事已矣,如今石勒已老,需要拿出勇氣決斷的已經不再是石勒,而是他程遐!
程遐歸到宿處的時候,房間角落里已經擺設了一份收藏在竹筒中的密書。當負責照料起居的內侍退下,房中只剩程遐一人時,他才將密書取出匆匆一覽。這就是石朗加盟的好處,如果沒有其人負責暗通,程遐即便隨駕至此,所能活動的范圍也只在方寸之間,再多計謀都無從施展。
信中寥寥數言,所言埋伏在外的親信已經糾集一群無跟腳亡命之徒,分散在各公卿人家駐留在外的家眷中,只待信號發出,隨時都可以暴起作亂,驚起那些公卿家眷,阻攔駐守在外的禁衛及時入內,給程遐在內控制局面以爭搶時間。
至于石朗也已經就位,率領兩千禁衛防守明堂西北門戶。但因為仍然不處于核心,所以關鍵處還在于程遐這里能夠取得直通明堂內部的宮防手令,如此才能越過層層防守,直趨入內將明堂內眾人都給控制住。
夜中,趙主石勒歸宮后飲過湯藥便睡下,小憩一個多時辰,突然聽到外間不乏騷亂聲將之驚醒,當即便有幾分不悅,睡眼迷蒙低吼道:“外間何事?”
不旋踵,一直隨侍君側的中常侍嚴震匆匆行入,垂首躬身低語道:“程妃夫人夜中突發惡癥,隨侍宮人驚慌不知應對,沖撞宮禁要求見主上,已被皇后陛下所阻,派遣醫士前往問癥。”
“程妃病了?”
石勒聽到這話,睡意頓時削減大半,當即便坐起來,又問道:“診望可有了結果?速速使人去問,即刻報來。”
他對程妃確是寵愛有加,與程遐無關,否則也不會共育幾名孩兒并將石大雅立為嗣子。自身已經飽受病痛折磨,更不忍見親近者也受此苦。
嚴震聞言后,便又急忙派人前去詢問,自己則親自上前,攙扶著石勒起身,又讓宮人送來湯藥,跪伏奉上。
石勒這會兒已經沒有了睡意,但精神也不算好,就連環眼那眼袋都無精打采耷拉下來。此時夜已經極深,原本宮室幽暗,此時宮人們正因主上醒來而匆匆將燭火點燃。殿堂內人影晃動,投射在墻壁上的陰影更是凌亂擾人,這不免讓石勒更加煩躁,擺手驅退眾人,只是讓人另置一盞銅燈于窗前,眼望著銅燈內閃爍的火苗怔怔出神。
“怎么還不來報?”
不知等了多久,石勒轉過頭來,轉頭望望空空宮門,神態已有幾分不悅。
嚴震隨侍日久,出身、處境較之程遐更加不堪,之所以身受信重,便是因為能夠深悉君意,無微不至。他見石勒焦躁不已,當即便上前低聲道:“不如由臣親望拜望?”
“速去速回!”
石勒聞言后便擺擺手,眨著渾濁的雙眼隨口說道。
嚴震聞言后便匆匆行出,帶著幾名宮人掌著燈籠匆匆往程妃所居宮苑行去,沿途遇見巡邏宿衛的禁軍,俱都使人示之以通行符令。他雖然是深得信重的內事總管,但在這明堂重地同樣不敢恣意而行。
程妃作為太子生母,所居宮苑規格自然不低,僅僅只遜于皇后而已,同樣位于明堂核心。嚴震匆匆而來,小半刻鐘后便已經行至側殿門外,卻見門前正有十數人在此糾纏不已。待到近前一看,原來是程妃身畔女史強阻醫士入內,換言之眼下程妃病情如何尚無從知曉。
“夫人尊貴之軀,為主上養育嘉兒,自有內功社稷。皇后何以如此苛待辱人,竟讓生人夜探夫人闈門!”
當中叫嚷最為大聲一個婦人,嚴震認得乃是太子乳母,因與程妃相親,主上愛屋及烏一直留用在宮苑內,素來便有幾分囂張姿態,這會兒更無收斂,手指幾乎都已經戳在醫士臉龐上。
眼見此幕,嚴震便有幾分不滿,不過也因此松一口氣,程妃身邊人尚還有閑情在這里糾纏,可見程妃即便患病,應該也不算嚴重。不過沒能親眼確認病情輕重,他當然也不敢就此返回,于是便上前說道:“我受主上所遣,前來探望夫人,不知可否入內?”
程妃宮人們眼見是嚴震,便都不敢再過分放肆,只有那太子乳母仍然不乏傲態,抱怨嚴震隨員太多,恐要擾于夫人清靜。嚴震心急匯報,也就不在這種小事糾纏,當即表態自己孤身入內,如此才得放行。
嚴震匆匆行入宮門半掩的殿堂中,眼見光線昏暗,只在內里屏風后隱隱有人影晃動,便上前一步恭聲道:“主上心憂夫人體居,特遣奴下來問,不知夫人是否安康?”
“我、我…”
屏風后傳來程妃有些虛弱的聲音,聲音中還帶著幾絲顫意:“你、嚴、嚴公到近前來罷…”
嚴震聞言后下意識向前一步,忽然身后宮門被人“砰”一聲關上,他心弦略一繃緊,待到轉頭去看,耳后已經生風,惶急間只見到幾個壯婦碩大身影向此撲來,而后眼前便是一黑,旋即額頭便是劇痛,視野中金星崩現,不旋踵已是不省人事!
“他、他死了沒有?”
這時候,程妃才滿臉惶恐自屏風后探出了頭,待見嚴震正橫陳于地,胸腹之間血跡斑斑,尤其額頭上一個碩大血洞更是令人觸目驚心,早已經氣絕當場,臉色不免更白了幾分。至于那幾名壯婦俱都手持交剪之類銳器,至于太子的乳母手中則抓住一個碩大的銅權,嚴震額頭那致命一擊,正是她的手筆。
“夫人勿驚,賊子已經氣絕!”
程妃雖是寒門所出,但幼來便受家人關照,日后跟從趙主石勒,更是從無憂愁,少經大事,此時反倒不及乳母鎮定。那乳母將血跡斑斑的銅權包在錦帛中,同時其他幾人手中兇器也俱都收繳,一方面指使人將嚴震尸體托起,一方面使人擦拭濺落在地的血漬,還要轉頭安慰程妃,倒是女流之輩中少有的兇厲之人。
“大事將濟,請夫人謹記光祿所囑。穩守于此,待到天明,太子已成中國之主,內外都是尊榮!”
乳母安慰一聲,然后抓起嚴震身上搜出的符令,一望之下卻是傻了眼,這些符令大大小小,形式不一,竟有四五枚之多,而她根本不知道何者是何用途!
不過這婦人倒也決斷,所有符令俱都收入懷中,隨手揀出一個臥在手中。此時房中已經準備妥當,一名體態魁梧的婦人換了章服立在陰暗處,因有帷幔遮擋,乍一看倒有幾分像是嚴震侍立于彼。
這時候,程妃又退入室內,乳母使人打開房門,自己行出來然后讓人將醫士放行,同時低聲叮囑道:“夫人所疾,自與婦人暗事有關,殿中若聞穢氣,不可隨意而問!”
兩名醫士此時已是不乏忐忑,聞言后更加不敢多問,低頭匆匆行入。
這時候,乳母又行至嚴震幾名隨員內侍身前,將手中符令隨手一擺,說道:“中常侍要等候夫人安寢才歸,遣你幾人回稟主上之后再來待命。”
而后,這乳母便退回去,帶著另一名女史自院內角落翻出,往明堂外匆匆行去,沿途所見不乏禁衛盤問,但隨手示出手令,倒都因此放行,倒令婦人暗自慶幸天佑此事。
然而好運在到了下一道關卡的時候便戛然而止,巡防禁衛驗看過符令之后,當即便分出數人將二婦人團團圍住,呵斥道:“此為內通之令,并非外使,你二人何者宮下使用,速速到來!”
這兩名婦人聽到此言后,臉色不免驟然大變,其中一個當即便有些支撐不住,身軀都驚悸得搖搖欲墜。而那乳母卻還未驚悸的完全沒了理智,稍作轉念,當即便蒙面咆哮起來:“婦人哪知禁令所用,此必嚴震奸賊構陷!賊子奴事皇后,皇后厭見太子乃我家夫人所出,素來苛待…夫人疾惡要見家人,如此事跡,皇后陛下都要使人阻撓…”
幾名軍士聽到這婦人開口便吼叫出宮闈內斗私怨,一時間俱都愣住,居然不敢上前拿人,實在不知他們聽到這些是好還是壞。然而婦人卻不依不饒,直往那兵長撲去,拉住其人甲衣叫嚷道:“我是太子乳母,速帶我去見當值將軍!一起去拜主上,是否皇后陛下把持內外,如許小事都要為難太子之母…那將軍可有面皮與我君前對陳?往日夫人予他美婢宮人,自在室內玩弄盡興,今日也要相助皇后陛下欺凌夫人…”
“住口,住口!惡婦收聲…”
那兵長聽到這話后,頭都頓時漲大,抬起手臂想要掩住婦人口鼻,然而婦人卻叫嚷越發慘烈,這讓兵長更恐召來更多人將事情鬧大,加之也知其人來歷,只能低吼安撫:“惡婦不要再鬧,我親送你去見光祿,沿途不可再有吵鬧!”
婦人聽到這話,才忙不迭噤聲,順手將那手令拋給兵長,兵長卻如手接滾燙山芋,忙不迭再拋回去低吼道:“收緊手令,稍后歸程還要驗看!”
于是一行人便無阻攔行至程遐之處,而程遐正是夙夜未眠,整裝待發,待到乳母入內匆匆言道過程,他心內也暗覺驚險,后背都沁出一層冷汗,但也由此慶幸成事乃是天助,顧不上男女之防,拉住乳母臂膀連連說道:“夫人大助于事,太子來日登極,所念不獨哺育之恩,還有什么道理不榮顯內外!”
嚴震其人深得石勒信重,因而其人所持符令也是通達,有此入手,程遐心內已是大定,很快便將調防手令送至石朗手中。石朗得此手令,同樣如獲珍寶,當即便點起數百勁卒,其中雜以他的嫡系親信,與程遐一同匆匆往明堂內部行去。
明堂內防衛森嚴,包括禁衛在內俱都各守于任,嚴防逾越。正因如此嚴密的防守,反倒給了他們可趁之機。沿途所見禁衛雖有好奇,但程遐手中符令便足夠說服力,兵眾也不敢深問內情,于是便一路放行,一行數百人悄無聲息便漸近明堂。
眼見再穿過一處側廊便可直抵石勒所居宮苑,然而前行途中卻再遇阻撓。幾百名兵眾調度,更是直入主上圍榻之內,單憑程遐手中符令都難通行,還需要趙主親令。
行進至此,程遐怎么可能再裹足不前,當即便怒吼道:“速喚兵長至此,我受主上親令調度,中常侍親傳詔令,難道還會有假?”
不須程遐喧鬧,此處當值將軍匆匆行來,乃是皇后之兄劉閏的兒子劉索。石勒將其人安排在如此重要位置,足可見對于皇后母家的抬舉。不過這個劉索也遠非勇武決斷之人,不過屠各一浪蕩子而已,身率十數人至此,還未走進便已經喊打喊殺,漸近于前,身上竟然透出些許酒氣。
此事不待程遐回應,石朗已經越眾而出搶先發難,他自程遐身后箭步躥出,電光火石之間劈落劉索兜鍪,止住其人召集兵眾的舉動,抬腿已經將人踏在足下,繼而虎視于眾怒吼道:“禁衛將軍劉索,當值失守,飲酒違禁,大罪當問,余者兵眾各自卸甲棄械,待到面稟主上,再來定奪爾曹之罪!速速棄械,違令者斬!”
其余兵眾聽到這話,不乏驚悸,俱都下意識望向劉索。然而劉索本就醉眼迷離,又被石朗摔打得七葷八素,這會兒正呻吟不斷,口中連呼“饒命”,于是俱都不敢妄動,包括后繼轉來的百數禁衛,俱都束手一側,眼睜睜看著石朗挾住劉索與程遐昂然行過,同時順勢占據了禁衛夜禁示警鳴響的旗鼓等號令器物。
“老奴只道寢臥無憂,將此庸類置在近畔,正是自取于衰!”
眼看著被石朗鉗住后頸大吐苦水的劉索,程遐便忍不住嗤笑起來。此時石勒所居的宮室已經在望,他譏諷劉索也是在為了消解心內稍后逼諫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