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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憲認罪

  離開了仁德醫館,裴旻沒有半點遲疑,直接去了寧王府。

  寧王府落座于李隆基興慶宮的左近。

  裴旻一路走去,家家戶戶都異常安靜,緬懷著開元盛世的締造者。

  寧王府也是如此,偌大的王府,掛起了縞素,一點也沒有昔日歌舞升平的熱鬧。

  不過王府里一個個的侍婢、傭人都大包小包的帶著往府外走去。

  他們一個個哭哭啼啼的,有的還是一步三回頭,露著留戀的表情。

  裴旻好奇的攔住了一位侍婢,展顏一笑,問道:“請問這位姑娘,寧王府這是怎么了?”

  侍婢并不認得裴旻,但見一個風采魅力十足的陌生男子,彬彬有禮的向自己詢問,本能的臉上微紅,帶著幾分怯生生的道:“陛下去世了,王爺的愛妾也病故了,王爺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今日歸還了我們所有人的活契,將我們遣散回家…說我們與寧王府再無半點聯系…”

  說到最后一句話,侍婢眼淚都落了下來,表情是五味雜陳。

  能夠獲得自由身,確實值得高興,但是寧王府的日子也是極好的。

  寧王李憲為人謙和,沒有半點的架子,對待他們這些下人極好。

  而且李憲好音樂,時常請梨園一眾過府開演唱會。

  寧王府的下人幾乎天天都能免費的聽到這個時代最流行的音律,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的懂音律。

  這離開寧王府,顯然是沒有這個待遇了。

  裴旻看了一眼寧王府,也沒有什么身份價值,作揖道:“多謝姑娘!”

  這寧王府的侍女也是見過世面的,盈盈作福回禮。

  裴旻直往寧王府走去,耳中卻聽身后傳來細微的聲音。

  “小欣姐,你還沒聽說吧,我聽說燕夫人不是病故的,是自殺,服毒自殺死的。”

  身后的聲音輕小細微,若非裴旻是習武之人,六識敏銳,耳目聰敏,還真聽不到。

  頓了頓腳步,裴旻再次走向寧王府。

  叫開了門。

  府中管事有著極高的素養,一聽是裴旻,忙去王府內去知會李憲了。

  裴旻在府外眺望著府內帶著些許狼藉的模樣,心底有些疑乎。

  古人有著掩門的習慣,尤其是大家豪門跟是如此。

  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豪門只有對特定的人開放。

  而寧王府此刻外屋門大開,里面皆是來來往往的傭人下人在做離開的準備。

  若非寧王李憲身份特殊,裴旻都有一種他們在搬家的感覺。

  等了一會兒,之前的那個管事匆匆而來,先是恭敬的作揖,然后才道:“郡王還是請回吧,我家王爺說他現在不見客。”

  裴旻疑心更重,他跟李憲的關系匪淺,而且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即便真有不變,也不是這一句話就打發的。

  哪怕他的身份是寧王…

  看著寧王府的異樣,裴旻說道:“還請官家去轉告一聲,關于陛下身后事的安排。太子年少,諸多事情無法做主。在下又不好代替決斷,所謂長兄如父,寧王是陛下最敬重的兄長,旻在諸多事情上希望得到寧王的指點。”

  管事聞言又去了,不一會兒,再次回來。

  “我家王爺說了一切由郡王自己決斷,在陛下之事上,他無顏說任何話,更加不想連累郡王,請郡王回去吧。”

  裴旻但聽此言,心念一動,問道:“可是因為陛下的原因?”

  管事顯然知道一些什么,表情有些鎮恐,帶著幾分驚駭的看著裴旻。

  裴旻心想:“果然!”,肅然道:“勞煩管事再去通報一聲,就算裴某真是為此事而來。”

  管事不再多言,長嘆一聲,離去了。

  這一次李憲沒有拒絕,管事領著裴旻走進了王府。

  管事在前邊帶路,他們去的不是會客廳,而是王府的后院。

  李憲的王府并不豪華,相比其他王府的貴氣,寧王府的裝飾多以竹為上,但處處彰顯了文雅之氣。

  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管事作揖道:“寧王就在里面,郡王自行入內,老奴告辭了。”

  裴旻目送管事離去。

  裴旻大步向小院里的屋舍走去,推門而入,一股檀香迎面撲來。

  屋舍里竟然是一個靈堂。

  李憲一身縞素,站在靈堂前,背對著裴旻。

  靈堂正前方有著一副逝者的遺像,裴旻看不見李憲的表情,卻看到了那副遺像。

  那遺像畫的栩栩如生,婉如真人一樣,看得裴旻是一怔,居然有些眼熟,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出哪里見過了。

  “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視的女人…”李憲說話了,一動不動的,語氣有些深沉,頓了頓說道:“關于三郎駕崩,郡王了解多少?”

  裴旻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李憲說道:“郡王此刻不信本王,本王并不奇怪。其實今日就算郡王不來,本王也打算去宗正寺自首。三郎駕崩與本王有關,罪在本王。”

  裴旻聞言巨震,半晌才說道:“之前旻懷疑過,但現今聽寧王親口承認,反而不信了。在某心中,寧王是當今絕頂的一號人物。您或許沒有赫赫功績,但身為一個兄長,您的大度氣量,放眼歷史都鮮有人比,我真不信您會害陛下。”

  李憲搖頭道:“郡王與世人一樣,太抬舉我了。你們都覺得某胸懷大度,可誰又了解某真正的想法?對于太子,對于皇位,我是真的厭惡,惡心…在我文明元年,我六歲那年,就是皇太子!”

  “結果呢?”

  “本王先讓自己的祖母,趕出了長安,又給她軟禁了起來,我的母親,被哪個毒婦秘密殺害,尸骨無存,到現在都沒有半點痕跡。我那最小的弟弟這一切都是因為給軟禁在潮濕陰暗的屋子去世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身在皇室,要不是身在皇室,哪有那么多事情?”

  “不是我大度讓賢,是我真的厭惡自己這個身份,不愿意為了可笑的權力去算計自己至親之人…結果,我還是害了三郎!”

  裴旻不知道怎么接話,忽然他留意到靈堂靈位上的字“愛妾婷兒之靈位…”

  看著畫像,看著靈位,裴旻忽然間心如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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