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三百年,前房杜,后姚宋!
宋璟能夠得此美譽,自身當然不是等閑之輩,固然隱居在家,不問世事,但從下人通報的情況也猜出了原因所在。
裴旻自我介紹是尚書令,而不是人人皆知的尚書左仆射。
顯然又升官了。
尚書令的職位不同別的,百年來唐王朝只有太宗皇帝這一個尚書令,裴旻破格成為尚書令,這意味著什么,顯而易見了。
宋璟先是點了點頭,但婉拒道:“老夫已達古稀之年,日常生活,都需他人照顧,哪里還有能力處理國家機要?”
裴旻也知不會那么順利,并不泄氣的勸道:“宋公此話差矣!昔年姜子牙八十尚且能夠扶周滅商,何況宋公今年還沒到古稀。正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公又何必言老?”
裴旻在詢問宋璟住處的時候,也了解了宋璟的年歲,他今年六十九歲,與七十古稀差一年。
“何況!”
裴旻語氣沉重道:“當今的風氣,宋公真的看得習慣?在下入朝時間不長,卻也發現而今的廟堂風氣,與昔年宋公主政時的氣氛完全無法相比,甚至比之姚相一朝,都大是不如。”
他這并非是夸張之語,姚崇為人徇私,包庇自己人,但對于不是自己人的朝臣還是很嚴苛的,有過必罰。
當年僅是這點,李隆基都忍受不了,罷免了才干絕倫的姚崇,用宋璟治吏。
但這些年李隆基心性大變,變得沉迷享樂,用人也很是懶散,尤其是用了王鉷這樣的奸佞,更是造成了廟堂之上,無諫官敢言真事。
這種無形的改變,裴旻遠在涼州是無法察覺的,直到進入廟堂,才能體會到這種懶散的氣氛。
因為諸多事情都上了正軌,工作量不多,很多大臣都在混日子,不思進取。
換做在宋璟主政的時候,廟堂上會給他罷去一批人。
這也是裴旻第一個想到宋璟的原因,在治吏方面,宋璟的水平,堪稱這個時代第一。
只要他出山,僅憑威懾力,都能鎮住一片人。
宋璟臉上的表情微動,也透著一點點的不滿。
宋璟的特點就是正,堂堂正正,注重名義和道義,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之所以選擇退隱,即是因為實在看不下去,索性來一個眼不見為凈。
裴旻說道:“某得陛下器重,授命為輔政大臣,又尊為尚書令,自然要干些什么。解決遼東亂局是第一要務,治吏居于第二,其次是江南的治理,這個日后會另行商議。軍事方面是我拿手的,遼東亂局我會一手負責。至于治吏,這就是宋公的長處了。在下邀請宋公出山,也是為了治一治廟堂風氣。”
宋璟作為一代名相,眼界自然不凡。
因為李隆基的懈怠,廟堂上的問題很多,但最大的兩個問題就是持續十數年的遼東兵事以及官員的怠政…
裴旻從這兩點入手,無疑是對癥下藥。
宋璟說道:“老夫年事已高,真的有心無力。不過老夫可以向郡王舉薦一人,他的治吏本事,決不再老夫之下。”
裴旻并不打算放棄宋璟,卻也有著對人才的渴求之心,問道:“是誰,居然能得宋公如此贊譽?”
宋璟道:“此人姓韓名休,字良士,京兆長安人,鳳閣舍人韓大敏之侄,洛州司戶韓大智之子,為人剛直不在老夫之下,如果郡王需要,老夫可以為郡王牽線。”
裴旻一聽韓休之名,立刻笑道:“我當宋公說的是誰,原來是韓中丞。這個無需宋相多言,不敢瞞宋公,今日宋公若是不答應,在下正打算用韓中丞治吏。”
對于韓休此人,裴旻是很有印象的。
當初為了堵住王鉷進位御史中丞,裴旻特地找了自己的老上司,并且選擇了韓休上位。
除了韓休的名聲,還有一個原因。在后世有一個詞語叫做君瘦國肥。
這個詞語的典故就是關于韓休的。
說的是韓休生性耿直,常諫言時政得失。李隆基每次稍有過失,便問左右侍從:“韓休知道嗎?”話音剛落,韓休規勸的諫疏就已送到。
李隆基為此悶悶不樂。
侍從為李隆基叫屈,說:“自從韓休任相,陛下沒有一天歡樂,何不將他貶罰出朝?”
李隆基卻道:“朕雖瘦了,國家卻肥了。蕭嵩奏事,順著朕意。朕退朝之后,常睡不安穩。韓休多次諫言,惹怒于朕,朕退朝之后,反而睡得安心。”
韓休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如此典故,足見他確實有一定的能力。
宋璟一臉訝異,說道:“良士以入郡王麾下?”
裴旻略是一怔,搖頭笑道:“宋公太小覷我裴某人了?您以為我任人唯親?韓中丞此人,我只聽過他名,與之素未謀面。在下看中的正是他與宋公這般方正的品德,而非一個廟堂應聲蟲。真要立一個應聲蟲,在下又何必來找宋公?治吏是治所有官員的德行,并非結黨營私的借口。”
宋璟一時間肅然起敬,嘆道:“老夫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慚愧,郡王今日看得起老夫,老夫豈敢推遲,愿意出山,會會廟堂上的那些懶惰之臣。”
裴旻大喜過望,宋璟是他請動的,不管宋璟能不能配合他行事,在世人眼中,宋璟就是裴黨成員無疑。
“宋公,德高望重,自不能以等閑職位對待。正好尚書左仆射空缺,就委屈宋公屈就了。”
尚書左仆射可不小,也符合宋璟的身份,自無異議。
裴旻也高興的握著拳頭,有自己坐鎮,將之宋璟的名望為基礎,張九齡的才學為扶持,杜暹、賀知章為羽翼,全新的行政班底已經構建成功了。
同時拉攏了宋璟,宋璟原本的門生故吏,又豈在話下?
另一邊,張九齡的委任狀送到了中書省。
李元纮、宇文融再度聚在了一起。
長嘆著,李元纮取過了自己的相印按了下去,說道:“很明顯,裴郡王招來張九齡,這是打算重新組建屬于自己的黨派…到時候只怕…”
他帶著幾分無力的說著,他這些年組建的政治資本,將會煙消云散。
宇文融不甘心的道:“李相放心,裴旻在廟堂的根基尚淺,遠不及我們,他要組建全新的黨派,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