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百思不得其解,禮部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賀知章以死明志。
直到翌日正午,孫周再次上門。
“有沒有發現什么?”
裴旻昨晚是一宿未眠,都在想著賀知章的事情,但由于缺少決定性的情報,一直想不透關鍵。
孫周這一來,裴旻迫不及待的追問著情況。
孫周也不墨跡,直接道:“一日時間,屬下也查不到什么特別的消息。只是查到兩件事情,值得注意。”
裴旻也知道這短短時間,確實有些緊了,只是這事關賀知章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著急,說道:“快快說來。”
孫周頷首道:“屬下探出楊婕妤不但貪財,而且權勢極重。入宮時,因為楊婕妤身份不明,還是個寡婦,地位并不高,只是才人…可沒過多久,陛下就意圖冊封楊婕妤為婕妤,此事禮部還有不小的爭論。但是高內侍特地找了賀尚書說話。不知他們說了什么,賀尚書最終默許了。”
裴旻點了點頭,這點值得注意,但應該不是問題關鍵。
高力士與自己的關系不錯,他特地出面顯然圓了場,雙方應該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難道楊婕妤小小的婕妤滿足不了他的胃口,還想向上爬?
相當九嬪還是四妃?
依照楊婕妤的脾性,還真有這個可能。
但李隆基應該不會同意。
九嬪還好說,四妃地位非同一般,作為僅次于皇后的存在。
皇帝側立四妃需要舉行特地儀式的,就楊婕妤還想上四妃?
裴旻繼續看向孫周。
孫周說道:“還有就是禮部主事徐銘告事假消失了…”
裴旻立刻道:“快,細細說來!”
他有預感,這個徐銘絕對是關鍵人物。
要是真的“告事假”,孫周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的。
果然!
孫周道:“這個徐銘是賀尚書特別提拔的,他是昔年徐有功的孫子…”
一聽到徐有功,裴旻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敬意,當然對的不是徐銘,而是那個徐有功。
徐有功或許在后世名不經傳,但是只要了解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對之伸出大拇指。
作為一個方正不阿的官,徐有功身上盡顯文人的錚錚傲骨。
這說道不畏死的剛直大臣,魏征、包拯可以說是標桿。
但是魏征面對的是善于納諫的李世民,而包拯面對的是宋仁宗,那個讓唾沫星子噴到臉上,都不敢還嘴,去找張貴妃發脾氣的皇帝。
徐有功面對的卻是殺人不眨眼的武則天。
徐有功青年時期舉明經及第,歷經蒲州司法參軍、司刑寺丞、刑部郎中、侍御史、司刑寺少卿一輩子都在司法機構當官。
他斷案如神,便如昔年狄仁杰一樣,是名副其實的刑偵奇才,在司刑寺任職三年,只是這三年他就糾正了數百件冤假錯案,救活人命數千。
世人有言:今有功斷獄,天下無冤枉人。
武則天一朝,最為人詬病的就是酷吏。
這位中國第一位女皇,所選用的酷吏不拘一格,只要能夠幫助她鞏固權力,不管市井無賴還是慘無人道的禽獸畜生都一律重用。
而徐有功是當時唯一一個敢于酷吏爭斗的官員,還是標桿人物。
徐有功才是小小六品官的時候,就敢跟來俊臣唱反調,公然在朝會上強諫武則天。
因為給酷吏冤枉的人伸冤,多次與酷吏對著干,數次激怒護著酷吏的武則天,三次給控告死罪,讓武則天送上了砍頭臺。
電視里諸多如狄仁杰、包拯為民伸冤請命,連累自身這多是藝術加工,渲染。
而徐有功為了守法護法,三次將自己置于生死存亡之地,卻是史書上白紙黑字的記載。
徐有功干司法十五年,為了替人伸冤,二次罷官,三次被判死刑。他卻泰然不憂;死罪被赦也不阿諛奉迎,仍然矢志不渝,罷官復出,依舊一心執法守法,最后連殺人如麻的武則天也被他的忠貞和勇氣所折服。
在裴旻眼中徐有功這種人若是生活在一個明主之下,一定是一個人人愛戴的徐青天。
比包拯、海瑞、袁可立這些青天相比,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錚錚傲骨的文士,裴旻只聽其名,即以肅然起敬。
孫周繼續道:“說道這個徐銘倒也有幾分他祖父的本事,起初在刑部任職,頗有名望。只是后來狀告王毛仲的心腹,惹怒了王毛仲,受到了特別對待,給趕出了刑部。”
“徐銘的父親與賀尚書是好友,賀尚書當時出面,將徐銘拉到了禮部。十多日前,徐銘探親回家,這一去就沒了蹤影。我調查過,徐銘家住洛陽。長安到洛陽的交通極為便利,坐船順黃河而下,不過幾個時辰即達。真要探親,何須十數日之久?”
“而且依照我朝廷律法,除非是父母病重,其余時間是不許因私而廢公,請長假的。禮部最講究禮法,賀尚書是禮部之首,更因以身作則。徐銘此次明顯觸犯法律,賀尚書卻不聞不問,值得懷疑。”
裴旻聽孫周說著,心底突然一動,驚呼道:“洛陽!徐銘家住洛陽?”
孫周也知裴旻想到了什么,忙提醒說道:“是的,是洛陽偃師人!”
裴旻沉聲道:“楊妃在入宮以前的夫君裴冠就住在洛陽,當年在東去泰山封禪,我還跟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你說徐銘有他祖父的本事,他祖父那是斷案如神的徐有功,只要有徐有功兩三成的本事,就已經是一號人物了。”
他急促的來回走了兩步,肯定的道:“這個時候,徐銘探親失蹤,絕對不是個意外。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還是關鍵所在…”
“快,你立刻去調查,裴楊氏是怎么成為楊妃的,什么所謂的表哥表妹都是騙鬼的話。楊玄琰那邊說的,沒有這本親戚。至于我裴家,裴冠是裴家偏支中的偏支。王家雖然落魄,卻也是太原王氏,王方翼的后人。即便有親,也就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關系。這種關系,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也許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立刻去調查。還有千萬注意,不要打草驚蛇,此事絕對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