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爾河,唐軍軍營。
裴旻與麾下文武謀臣開了一個小型會議。
主要目的就是商量當前古怪的局面。
正如裴旻之前分析的,裴旻設身處地的站在阿拉伯方面考慮。
此刻退兵,才是明智的決定。
此戰細說起來,阿拉伯并不算敗。
當然這也看對勝敗的定義是什么,如唐朝對于勝敗的定義就很嚴苛。
出兵征伐,沒有將對方滅了就是失敗。
但個別對于勝敗就定義的很簡單,敵人大舉入侵,劫掠一通,地方守將先龜縮一陣,待敵人吃飽喝足,銳氣消散的時候,將之擊退,就是大勝。
但一般而言,面對敵人占據地利的防守,攻打不下來這是正常的事情,不能單純的以勝敗而論的。
阿拉伯此次北伐,固然損兵折將比唐朝更勝,但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底氣猶在。
這個時候退是最佳時機。
而且裴旻也不會乘勝追擊。
不是擔心失敗,而是能勝亦不勝。
要是真跟阿拉伯拼個你死我活,即便唐軍勝了,依照目前的情況,也是一個慘勝。
除了得到名,什么也得不到。
慘勝后的唐軍是無力攻占阿拉伯的領地的。
反而會便宜了拜占庭、法蘭克、波斯人,他們可能趁著阿拉伯大敗,落井下石,擴張自己的勢力。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蠢事,裴旻不會去干。
只有在能夠向西擴張的時候,裴旻才會主動的招惹阿拉伯。
這個時候,裴旻覺得他跟那頭獅子應該是萬事心照,彼此各自退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裴旻也能回去看一看他那還未見面的孩子。
結果事情的發展似乎出乎裴旻的預料。
阿拉伯進來的表現有些反常,他們確實不再進攻了。但是也沒有退兵,而是在喀布爾河對岸與唐軍深情的互望。
裴旻想試一試阿拉伯的反應,派人疏通河道,將堆積在河中的碎石尸體清理掉。
阿拉伯立刻做出了應對,直接派出了他們的弓弩手,阻止唐軍的行動,一副北上之心不死的架勢。
這情況讓裴旻覺得很是奇怪,不知阿拉伯到底在想什么?
現在唐軍可一點也不怕消耗。
在過兩個月,即到秋收時節。
裴旻之前軍屯,在西域開了千頃良田,這些糧食完全緩解了大軍的后勤壓力。而且青海湖達扎路恭也送了他們一份大禮,即便再耗一兩年也消耗的下去。
這個消息阿拉伯的情報系統不可能不知道。
反之因為自己炸毀了阿拉伯的主要橋梁,即便阿拉伯的后勤運輸環境要好唐軍許多,但十萬大軍的后勤終究是天文數字。
阿拉伯的經濟與唐王朝相比要差上一個等級,一兩年倒是支持的住,時間一長,也是巨大的負擔。
這種情況,阿拉伯堅持下去,有何意義?
裴旻想不明白,將麾下文武召集起來商議也是在商討這個問題。
商議的結果并不樂觀,封常清、許遠、高適等人一時半刻都有不知阿拉伯反常舉動的用意。
“不會是因為顧念面子吧!”
許遠提出了一個不是很靠譜的假象。
裴旻笑道:“不是沒有那個可能,便如當年的漢中之戰。”
漢中之戰,固然遠比不上官渡、赤壁之戰令人耳熟能詳。
但事實上漢中之戰的精彩,并不輸于前兩者。
這一戰堪稱是三國時期最豪華的大戰之一,劉備親自帥戰將領張飛、馬超、趙云、黃忠、黃權、法正、魏延、吳懿等大將北上,這些人都是蜀漢軍事力量的核心成員。
而曹軍也是夏侯淵、曹休、曹真、曹洪、張郃、徐晃、郭淮、杜襲等,一個個也都是曹魏的核心大將。
最終在張飛、黃權、黃忠、趙云等人出色的表現下,劉備軍先從失利局面,一步步反敗為勝,攻取漢中。
曹操作為三國時期最出色的軍事家,敗給了劉備這個宿敵,面上無光,在退與不退間猶豫不覺,甚至還發生了楊修的“雞肋”名言。
莫斯雷馬薩固然比不上雄才偉略的魏武帝,但是好面子這方面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為了面子,僵持著不愿意退,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裴旻覺得自己的這個對手不應該是一個輸不起的家伙。
便如曹操一樣,即便覺得丟臉,他還是選擇了撤軍,避免造成更大的傷亡。
猶豫一時半刻,可以理解。
但是長期拖延下去,就必有緣由了。
裴旻讓麾下文武不可大意,同時也讓孫周密切留意阿拉伯境內的動向。
一連數日,阿拉伯軍營風平浪靜,一點也沒有進攻的意思,但是他們就是不退。
這天裴旻收到了張九齡的來信。
裴旻迫不及待的接過,滿懷期待的裁開信封,但看信中內容,眉頭不免微皺。
信中的內容并非是他所期待的關于青海湖的治理方案,而是張說的事情。
對于張說,裴旻還是很欣賞佩服的。
身為一代文宗,張說統領文壇數十年,可謂士林翹楚。
但是他并不是那種死讀書的文人,反而充滿了激進,是文臣鷹派的代表。
他是文臣中為數不多的擁有擴張意識的人物,很多觀念都跟裴旻不謀而合。
其中裴旻提出的募兵制度就是歷史上張說提出來了。
盛唐軍事之強,也因此而起。
這些年他主外,張說主內,將相配合尤為默契。
裴旻干的這般舒服,除了李隆基的器重,張說的配合也極為重要。
卻不想這才一年半不到的時間,張說竟然給關進了御史臺?
張說可是一朝首相,國之重臣,士林文宗,為大唐立過汗馬功勞。
如此重臣,不可輕辱,到底發生了什么,居然給關進御史臺的臺獄?
這廟堂之上發生了什么變故?
裴旻突然意識到一點問題所在,此次因為南詔的敗局,自己的戰略給破壞殆盡。
不得已劍走偏鋒,孤注一擲。
強行運轉唐王朝這臺機器,先下手為強。
阿拉伯是裴旻遇到最強大的勁敵,自己以弱勢兵力,硬抗主力大軍,可謂費盡心思,完全顧不上別處。
對于廟堂上的情況是毫無所知,這信中的王鉷到底是何人,自己半點印象都沒有。
他已經有些跟廟堂脫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