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十年前,李隆基說這話一點都沒毛病。
李隆基有著李家的優良血統,劍眉星目,儀表非凡。
可是十年宮廷的皇帝生涯,與后世的宅男沒啥區別。
歲月就如殺豬刀一樣,在他那原本帥氣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帥氣威武的國字臉變得豐滿圓潤,腰圍了肥壯了一圈,挺著個肚子。
固然有著君王的貴氣,卻真的跟風采氣度沾不上邊。
反觀裴旻,盡管事務繁忙,他的劍術依舊未曾拉下,每日都會練習,身材保養的極好,不說八塊腹肌那么夸張,卻也沒有多少贅肉。
因為年歲的關系,他蓄起了短短的胡須,讓本來就英武帥氣的容貌,帶著一絲穩重。
與發福的李隆基,完全沒有可比性。
在裴旻眼中,自己現在的對手應該是王維、楊國忠之流的,李隆基已經讓殺豬刀無情的砍了一刀,完全不行了。
不過似乎李隆基完全沒有這個自覺,還是以為自己跟十年前一樣。
“坐,高將軍,將杭州進貢的龍井茶取來,給他泡上。靜遠是此道行家,但這龍井應該未嘗過,未聽過。你且嘗嘗,朕看來比之蜀茶,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李隆基面前,裴旻適當藏拙,就不顯白自己的博學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時代他確實沒有嘗過龍井。
蜀中才是茶文化的發源地。
杭州龍井確實起源于唐朝,但那是在茶圣陸羽之后才發展起來的。
現在茶圣還沒出生呢,自然也沒有杭州龍井茶一說。
不過裴旻沒有想到,自己帶動了茶文化的發展,也讓杭州的龍井提前出來了。
高力士給裴旻泡了一杯薄荷味的龍井茶。
裴旻現今最喜歡的茶是蒙頂石花,蒙頂石花茶味很濃,喝不慣的人會覺得很苦,但只要習慣了那種苦味,后來的甘甜回味,確實是天下一絕。
龍井卻不一樣。
龍井味道偏于芳香,滋味鮮爽甘醇,與重口味的蒙頂石花正好相反,各有所長。
“不錯,這杭州龍井論及品后回味,略遜蒙頂石花一二,但色澤、味道、入口都要略勝一籌,確實是好茶。”
裴旻品了一口,贊不絕口的說著。
李隆基大方的一揮手道:“靜遠喜歡就好,這龍井是江南送上來的貢品,外邊有錢也買不到。朕不太好這個,多拿些去。喝完了差人說一聲,朕讓人給你送去。”
裴旻趕忙道謝。
寒暄幾句,李隆基故作不經意的說起了南詔的敗仗,說起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帶著幾分惱火的道:“朕也是為朝堂考慮,又不是想要包庇張虔陀。張虔陀要活著,朕將他扒皮挫骨都難消心頭火氣。只是南詔已經將他殺了,全家上下都沒放過。讓朕怎么處理?隨便找一個無辜的人當做替罪羔羊?沒這個道理…”
原來李隆基不去想這事,氣消了不少,但是裴旻的出現,讓他有了傾訴的對象,越說火氣又莫名的上來了。
裴旻跟著一起動怒道:“陛下,這個時候還說這種風涼話的人,依我看來就應該一刀砍了。說什么屁話,裝什么高尚,這些人就是偽君子,披著人皮的牲口。”
李隆基眼睛一亮,用手掌摩擦著大腿,說道:“照靜遠這個意思,你是主張南邊的事繼續打下去?”
“必須打!”裴旻沉聲道:“陛下,現在已經沒有對錯了。自我唐軍四萬健兒戰死異域,自我云南百姓受到洗劫,這已經不能用對與錯來形容。臣之前說的不是氣話,真的認為那些面對四萬生命,面對云南無辜百姓受罪,依舊能站在道德的最高點來質疑問題的人該殺。現在是兩個國家的戰爭…這國與國的戰爭,只有勝敗,沒有對錯。”
“可是朕聽說,不只是朝堂,民間的風氣也是這樣!”李隆基最好面子,很顧及自己在百姓心底的口碑。
裴旻搖頭笑道:“陛下不會沒有聽過真理是掌握在勝利者手上這句話吧?我們現在如此被動,根本就不是張虔陀錯了。雖然他是錯了,但他已經付出了因有的代價。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前線的失敗,只要我們能夠打贏,一切不利之言,都會煙消云散。”
李隆基也知這個道理,憤恨的猛地一拍案幾,道:“只恨章仇兼瓊愚昧,辜負圣意。”說著他又看著裴旻道:“如此一來,接下來的一戰只能勝不能敗,一但敗了,朝廷的威信更難挽回。”
裴旻也慎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只能勝不能敗,一但敗了,形勢會比今日危機十倍。”
李隆基恨道:“只恨靜遠無法從西方脫身,不然將你調往蜀地,朕即可高枕無憂。”
此時此刻,李隆基唯一深信之人,唯有裴旻,相信之前南詔之戰的指揮要是換成裴旻,絕不會有今日的恥辱。
他卻不知道,在裴旻眼中南詔之戰即便是豬帶隊也不至于打成這樣。
裴旻笑道:“我朝戰將無數,這殺雞又豈能用斬虎屠獅的刀?”
他沒說牛刀,而且帶著幾分恬不知恥的自稱斬虎屠獅。
李隆基非但不怪,反而聽得異常安心,問道:“那靜遠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裴旻為難的撓著頭道:“這個臣遠在西方,對于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實在不知我大唐有什么后起之秀,不過臣麾下倒是有一人選,應該可行。”
李隆基精神一震,毫不遲疑的說道:“舉賢不避親,靜遠快快說來。”
裴旻道:“哥舒翰。”
李隆基記憶里有這個名字,想了想說道:“就是那個斬殺突騎施王子的那個將軍?”
“對,就是他!”裴旻打著包票道:“哥舒翰此人輕錢財而重義氣,極擅帶兵。臣可以意性命作保,他定能不負陛下厚望。”
李隆基并未立刻答應,而是道:“行,朕相信你的眼光。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朕需要見一見這個哥舒翰。高將軍,你立刻修書一封,將哥舒翰召來長安。”
他的眉頭已經舒展,很顯然裴旻已經幫他下定了決心。
不受這屈辱!
在戰場上受得恥辱,在戰場上用實力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