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這一次在武德殿門口等了許久。
依照往常,他到了殿外,基本上都能入得殿中。
即便是李隆基手中有公務,也會讓他進殿去等,甚至會叫高力士陪他下棋,打發時間。
而今卻叫他在殿外等候,果然如高力士說的,李隆基生氣了。
“這皇帝,心眼怎么這么小!”
裴旻心底吐槽,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李隆基可不只是高他一個級別,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候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也就是十五分鐘上下。
高力士走了出來,給裴旻使了一個眼色,道:“陛下請國公進去。”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高力士細微的聲音傳來,道:“陛下氣消得差不多了,說些好聽的,別說是某叫您來的。”
裴旻心領神會,再次輕聲到了謝。
邁著輕快的步伐,裴旻走進了大殿,用著飽含欣喜高興的語氣,高聲道:“臣裴旻見過陛下,此去涼州,本以為只是見太公最后一面,去去便回,不想陰差陽錯,竟是一去大半年,連招呼也為來得及打,每每念起,心底懊悔不及。而今見陛下身體康健,又聞陛下即將封禪泰山,實在高興,馬不停蹄的從涼州一直奔行而來。大半月的行程,半月即達。”
他這話說的理所當然。
其實他是為了公孫幽才一路急行。
既然李隆基在乎這個,就當是因為他吧。
李隆基本覺得裴旻心底沒他這個皇帝,生著悶氣,如今裴旻急急而來,又有高力士在一旁幫腔,說了不少好話,氣消了不少,但聽他這飽懷感情的肺腑之言,心底也隱隱有些觸動。
以往裴旻遠去戍邊,臨行前都會與之好好打招呼。
這一次例外,也讓他念叨了許久。
不過李隆基是感情豐富,卻也不是好糊弄的,不滿的哼聲道:“說的倒是好聽,來長安都幾個時辰了,要不是朕讓人去請,要明兒才見到你的人呢。”
裴旻慎重道:“陛下冤枉,臣是恨不得立刻來宮里覲見的。只是臣萬里而來,風塵仆仆,一身汗味,來見陛下實在是太失禮了。何況那時以是申時三刻,臣深知陛下習慣,您習慣處理好政務之后,通常樂舞自娛。陛下勤政愛民,處理國事,甚是辛苦,不愿過多打擾,這才選擇了明日…”
見李隆基對他的解釋不甚滿意,裴旻頓了頓,又道:“只是大半年未見,臣不太了解京中情況。遠在涼州時聽聞陛下身體氣色有些異樣,心底實在放心不下。正好臣的好友賀侍郎來城外迎接,他是禮部侍郎又是麗正修書院學士,應當清楚陛下情況,家也顧不得回,就直接去賀府了。”
李隆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怒意已經消散無蹤了。
裴旻笑道:“聽賀侍郎說,陛下前陣子確實精神不佳,但最近月余,也以好轉。臣實在高興,還多喝了幾杯。這一聽說陛下召見,馬不停蹄的就來了。”
李隆基舒心道:“靜遠有心了,朕也多時未見靜遠,甚是想念,這才讓人將你召進宮來,敘敘舊。”
聽了裴旻的解釋,他知道自己是誤會裴旻了。
不過李隆基是皇帝,身為皇帝,就算錯的也是對的。
只有臣子向皇帝認錯,哪有皇帝向臣子道歉的道理?
李隆基自不會道歉,但他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態度。
讓尚食局將膳食重新備上,又讓人去請李龜年他們,前來一并助興。
李隆基這莫名的火來的快,去的也快,一轉頭就跟沒發生了一樣,跟裴旻說起了西北的情況。
裴旻一五一十的說了,在之前他信中也曾詳細的介紹過西北的近況。
只是書信終究不比當面,很多細節方面信中是無法一一道明的。
現在裴旻正在眼前,正好詢問詳情。
裴旻道:“現在涼州諸事皆上了正軌,只要文教這方面能夠大興,讓生活在涼州的那些夷狄也懂得忠君愛國。就如契苾何力、阿史那社爾等大將軍那般,將自己視為大唐的一份子,全心全意的為陛下效力,那就再好沒有了。剛剛在酒席上,臣還跟賀侍郎說了此事。賀侍郎說他兼任麗正修書院學士,此事可以幫上一點忙。”
李隆基重視文教,對于裴旻在涼州大勢推廣大唐文化的舉動很是認同,此刻見裴旻剛回到京城,在酒席上還不忘為國出力,念及自己無名之火,更是內疚了,說道:“此事何必拜托賀侍郎?朕現在就任命你為昭文館學士、麗正修書院學士,可隨意出入昭文館、麗正修書院,館院里的藏書,任由靜遠挑選拓印。”
他頓了一頓道:“你這書館的思路很是奇妙,回頭寫一篇詳細的奏章給朕。朕與朝會上同百官商討,若是可行。朕在長安、洛陽,還有江南東北,在天下十一道,各建一個書館。以弘揚文教,推廣文化。”
裴旻有些喜出望外,忙道:“奏章自不用說。臣連夜寫出來…但是昭文館學士、麗正修書院學士,臣實在是無功不受祿。”
李隆基關懷的道:“靜遠一路遠來,必然辛苦。此事不急著一時…至于無功?靜遠若是無功,這滿朝文武一個個還不解腰帶上吊?一篇足以能與《出師表》、《勸學》相比的千古文章,一本育人成長的啟蒙奇術。常人得其一,以能傳唱千古,靜遠一人創其二,這錦繡文章,天下可有出靜遠右者?若非有規定,大學士以宰相兼之,朕都有心封你為大學士了…”
他想著《三字經》中的“傳至今,克大定,四方靖,乃大同”,心底就直樂呵,對于裴旻那是贊不絕口。
裴旻都讓夸的有些臉紅,想著自己的官銜又加了昭文館學士、麗正修書院學士,也是暗自竊喜,這官銜不嫌多。
他們又說道封禪一事。
對于封禪之舉,李隆基想了許多,最近滿朝文武也在談論此事,有的說應該弄的盛大一些,有的說以節儉為上,眾說紛紜。
李隆基一時半會拿不定主意,也想聽聽裴旻的意見,問道:“對于此次封禪,靜遠可有看法?”
裴旻見李隆基問道了正事,想了一想,帶著幾分肅然的說道:“那就看陛下是想威震當代,還是名垂千古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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