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決定了?”
裴旻看著面前這位歷史上偉大的詩仙,亦是自己的徒弟,對于他如此做法并不覺得意外。
因為他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傳授李白的了。
李白不是劍道新手,反而有著一身的劍術功底。在拜入他門下之前,一手峨眉白猿劍二十四法已經頗具火候。
對于他這種已經入門的徒弟,無需手把手的傳授技藝。
裴旻只傳授李白用劍訣竅與劍招,對于怎么將劍招與訣竅靈活的配合施展出來,并未詳細的說明,而是靠他自身的領悟。
毫無疑問,李白的悟性絕佳,體會的很是透徹。
對于自身的風格,他拿捏的極為清楚,劍法極具靈性,欠缺的是經驗火候,以及對招式的深入理解。
這一切都不是師傅所能傳授的…
以裴旻得天獨厚的天賦,尚且需要掛著天下無雙的牌子,會遍關中所有英豪,才有今日成就。
若無一定的歷練閱歷,李白只靠死練,練不出什么名堂。
他確實需要出去走走看看。
而且師傅只是一盞明燈,并不能決定徒弟的未來。
裴旻也沒有干涉李白未來的想法。
不然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給李白安排一個職務,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李白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決定,而不是讓他這個師傅來安排。
要是李白想出仕,裴旻自然安排;他不想,裴旻亦不強求。
所以裴旻除了給傳授李白武藝,給他零花錢以外,從不干涉他的生活,只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才知會一聲。其余皆看他自己…
李白笑道:“原本還擔心師傅人手不夠,正巧得知展家兄妹的存在。存心試一試他們的本事…當然跟白相比,是差了那么一些。卻也是難得的好手了,有他們兄妹在,徒兒也放心了。”
裴旻啞然失笑,原來是這個原因,他就覺得李白的劍有些激烈激進,不像他以往的風格,笑道:“顧好你自己吧,為師還用你擔心?出去走走也好,師傅能教的有限,尤其是閱歷經驗…”
他以為李白是單純的為了提升自己,其實李白想的跟裴旻不太一樣。
裴旻是從劍道上考慮,李白卻想的很多。
自己的抱負,自己的未來…
李白嘴上不說,其實心底很是佩服自己這個師傅的。
他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李白很清楚自己這一生的追求,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展胸中所學,出將入相,最大的愛好就是詩酒劍…
這一切裴旻都有!
裴旻年紀輕輕已是功成名就,高居國公不說,還手握十四萬大軍,是大唐最出名功績最彪炳的邊帥;詩詞成就也獨具一格,《錦瑟》、《出塞》等詩句,名垂青史;劍術天下無對,酒量亦是千杯不醉,各種美酒享用不絕…
不論那一點,裴旻幾乎都做到了極致。
是以李白對于自己這個師傅是由衷的佩服。
但是他并不羨慕!
李白性子極傲,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自己這位師傅如今擁有的一切,不說超越,但至少不輸不遜色。
在長安生活了幾個月,見識了長安的繁華,也見識了世間的現實。
在長安他如魚得水,并非是他本事折服了眾人,只有極少極少的個別認可他這個人,余者大多數因為他是裴旻的徒弟。
尤其是之前他在長安遇到了渝州刺史李邕。
李邕此人少年即成名,后召為左拾遺,曾任戶部員外郎、括州刺史是一位名聞海內的大名士書法家,他在長安時,還曾引起阡陌聚觀,非常有名。
再一次聚會,李白在席間談論間放言高論,縱談王霸,談論之事跟李邕起了沖突。
李白本就是一個笑傲權貴,平交王侯的人物,在他眼里眾生平等,李邕固然是大名士,卻也沒給他留有面子,指名直斥與之抗禮。
兩人因此鬧得頗僵。
李邕在長安士林中的身份地位與裴旻是一個檔次的,李白不論是輩分還是名望都遠無法與之相比。
以至于傳出李白倚仗裴旻之名,輕慢無禮,不尊長輩的流言。
李白一怒之下,直接寫了一篇《上李邕》的詩句: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時人見我恒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聊聊五十余字,將李白年少輕狂的本性一表無疑,還充滿了文藝范。
此事過后李白也明白一點,師傅太出色,自己要是一直跟著裴旻,怕是極難擺脫裴旻徒弟這個頭銜。
他要走出去,要讓世人明白他李太白,就算離開了自己的師傅,一樣能夠出人頭地。
這些細節詳情,裴旻遠在涼州,自然不得而知,只以為李白是單純的出去闖蕩,所以笑道:“什么時候走,怎么樣也要等忠嗣成親之后吧!”
“這是自然!”李白笑道:“已經跟忠嗣兄說好了,此次要給他當御(伴郎),他成親之后,往返蜀中,拜會過家人,即乘舟東下出蜀,游江南!”
“好!”裴旻見李白準備充分,也不勸說打趣道:“記得去廬山玩玩,那里的瀑布不錯!”
李白有些懵逼,完全不知裴旻這話什么意思,只能尷尬的應了一聲。
裴旻拍了拍李白的肩膀,這相聚了年余,心底也有著小小的不舍,說道:“這天下固然太平,但有些時候卻未必事事盡如人意,真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別跟你師傅客氣,或是用我之名,或是直接讓人通知我。哪怕相隔萬里,為師亦會鼎力相救。”
李白聽出了裴旻語氣中的點點不舍,肅然道:“恩師放心,李白絕不忘恩師這些日子的教誨,定不戮沒師傅威名。他日再會,將是徒兒功成名就之時。”
裴旻頓了頓笑道:“那為師拭目以待了…等忠嗣回來,為師為你送行。”
與李白分別后,裴旻若有所思的回到了內院。
嬌陳瞧著一臉凝重的裴旻,問道:“郎君這是怎么了?不會是娘親不同意吧,不可能啊!”
裴旻搖了搖頭笑道:“夫人想差了,是太白,他想外出游歷…”
嬌陳笑道:“還以為什么呢,徒弟長大了,終有出去的一天,你這個做師傅的,還能綁著他一輩子?”
“那倒不是!”裴旻上前摟著嬌陳的小蠻腰道:“只怕他此去會吃不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