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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題字 悟劍

  眾人皆不明白裴旻用意,這題字不準備筆墨,準備繩索有何用?但對于他的命令,親衛們還是無條件遵從的。

  “難道?”

  郭知運去過長安,當然也游玩了長安十景。

  現在的長安十景中最出名的無疑是雁塔題名,與裴旻當年的劍書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只是!

  郭知運看了看城樓離地至少四丈,城樓的匾額正對地下石橋不假,但是石橋寬一丈不到,左右皆是深不見底的山谷。萬一有個不測掉下去,只要稍稍往邊上一滾,立刻嗚呼哀哉,尸骸都找不到。一瞬間,他腸子都悔青了,只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嘴欠。

  不多時已有親衛找來了粗長結實的繩索,他們大軍在外捆綁糧草拉運軍備用的最多,隨處都能找來。

  裴旻試了試結實,并無任何問題,將一頭丟給李嗣業道:“抓好了,我若掉下去,你得跟著賠命。”

  李嗣業嚇的額上冷汗直流,便是他對自己的力氣信心十足,也不免吞了口唾沫,扎穩了馬步,還將尾部塞給了李翼德。

  裴旻將繩索的另一頭綁在腰上,捆了一個登山結。

  到了此刻,周邊人焉能不知裴旻打算?

  論弓仁只覺得有些發蒙道:“裴帥,這個只要留封手書,自有匠師負責,何必親自動手。”

  江岳道:“裴帥,這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郭知運也道:“這石堡城百年來反復易主,左右山谷不知葬了多少我唐軍英烈,一但有失,絕無生還可能。”

  他想用事實嚇唬裴旻。

  裴旻聽得此話,更是肅然道:“如此,我必需親自動手了。”

  李翼德是大汗淋漓,在戰場上如若張飛在世的他,有著小小的恐高癥離得遠遠的,顫聲道:“裴,裴帥…啊…”

  他突然驚叫一聲。

  原來他話沒說完,裴旻已經雙手一撐,就好似經過特別訓練的特種兵一樣,帥氣的向后一蕩,雙腳穩穩當當的落在城樓上。

  李嗣業的馬步膂力已不用說,繩索在手中,好似捆綁在石柱上一樣,比石柱還要穩當一些。

  裴旻看著如同蝌蚪一樣的吐蕃文,大是不快,手中秦皇劍左右橫削。秦皇劍削鐵如泥,削這青石磚以如豆腐一般,石屑“唰唰唰”的往下掉,直將吐蕃文刮得一干二凈,還空出了一塊長方形便于書寫的區域。

  深吸了口氣,裴旻表情肅然,想著左右山崖下無數唐軍白骨,想著歷史上三萬唐軍魂歸此地。這還是記載的,不記錄史冊無名英雄怕是更多,胸中悲壯慷慨,長劍猛然刺向石壁,龍飛鳳舞的寫了“石堡城”三字。

  他意猶未盡,腳尖一點蕩到左邊寫到:“悲歌送壯士”雙腿一瞪,又到了右邊上書:“丹心鑄忠魂”,末了又下滑至尾處,慎重的寫了八個字:

  大唐英烈,千古不朽。

  只見石屑紛飛,一起二十一個字,竟是一氣呵成,沒有半點間隔。

  裴旻有些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杰作,駭然驚覺過來。

  二十一個字,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雄秀端莊,韻味十足,竟然皆是他生平力作。

  回想那種感覺,就如神助一樣,只覺得滿心激憤,不吐不快,一瞬間意識消失,身體自然而動,待醒悟過來,力作已成。

  忽然間他體會到了張旭那癲狂的境界,唯有進入意境,才能發揮意境!

  他為石堡城的險峻震撼,為山谷中無數大唐無名英烈的激憤,一瞬間意識代替了一切,將書法融入了劍法,將劍法融入了書法。

  裴旻的字學于書圣王羲之,又得張旭、賀知章的指點,字與字間,有三人的痕跡。

  常人看不出來,但真正的書法名家卻也看出個中一二。

  而今他書法洗盡鉛華,正式脫離了王羲之、張旭、賀知章的影響,自成一脈,步入書法家的行列,成為當今世上鮮有的楷書名家。

  “拉我上去!”裴旻叫了一聲。

  李嗣業用力往上一拉!

  裴旻如大鵬展翅一般,躍上了城頭,腦中想著先前的感覺,想著莫離驛之戰,陌刀軍硬抗吐蕃重騎兵用生命捍衛防線的壯烈,想著騎兵對壘,血肉橫飛的場景,想著多年前王海賓阻擊吐蕃,為吐蕃圍殺后的戰場…

  那種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手中秦皇劍猛然刺出,手中劍化做一條上下翻飛的銀蛇,勁風在城樓上激昂震蕩,心中不由涌起了與敵人在千軍萬馬之中對陣沙場的痛快淋漓感覺。

  裴旻此刻的劍與他昔日的劍法不同,不論是斬虎劍法、越女劍法還是他自創的草圣劍,或是從天下劍客手中習來的各種劍技,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招法精妙,千變萬化,又招招相連,環環相扣。尤其是經由他手中施展出來,更是宛若一體,前后連接沒有半點隔閡,就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現在他施展的卻是最簡單的劍招,沒有半點的浮華,半點的變化,直來直往,簡單劈、簡單砍、簡單崩、簡單撩、簡單格、簡單洗、簡單截、簡單刺、簡單攪…劍的特效發揮的淋漓盡致,自有一股縱橫殺伐凌冽之氣。

  收劍回鞘,裴旻見周邊人帶著幾分癡傻的看著他,尷尬一笑道:“剛剛有些領悟,創了幾招劍法,怕靈感消散,諸位莫怪!”

  眾人方知緣由,紛紛恍然,連連稱贊。

  郭知運道:“早聞國公劍法天下無雙,果有癡念。適才國公劍法殺氣縱橫,某不懂劍,卻也看的出來,絕非等閑。尤其是最后幾招,更是有著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悲壯。”

  裴旻喜道:“郭公還是知己,卻如郭公所說,這幾招不太適合江湖拼殺,但馳騁于沙場之上,卻是威力無窮,屬于疆場技藝。”

  郭知運不知江湖拼殺與疆場技藝有什么區別,可他習武多年,眼力還是有的,深有感觸。

  論弓仁對于劍法沒什么興趣,更加仰慕大唐文化,對于書法尤為熱愛,叫著下城樓去欣賞書法。

  一行人也先后下樓,在石堡城外,看著那遒勁郁勃,點畫飛揚,又充滿悲壯的幾個字,皆露出了動容之色。

  裴旻再見自己力作,也是滿意之極。

  論弓仁的書法造詣最深,震撼道:“石堡城有國公題字,將天下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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