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嬌陳的九箱嫁妝運至,看著一箱箱的錢物,裴旻偷偷問了嬌陳的出場費!
嬌陳最初不知出場費是什么,經過裴旻一解釋。
嬌陳很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個數。
裴旻聽得呆了半響,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一個月的薪俸,竟然比不上嬌陳的出場費:這古代的頂級明星,賺的一點可不比后世的大明星少。
念及嬌陳那堪稱天下無雙的琴藝,裴旻又覺得理所當然。
依照約定,裴旻在于嬌陳成親后的第二天,再度請了賀知章、張旭、蘇晉、焦遂四大酒鬼飲酒。
裴旻也再一次見識到了賀知章的曠達縱逸,張旭的狂放不羈,也見到了蘇晉的放縱無忌,焦遂的醉意高談。
四大酒鬼,各有千秋,秉性不一,但因酒而結緣,把酒高談,盡顯自我風采。
裴旻也為他們風采感染,與他們一起,成為了第五個酒鬼。
與四人不同,裴旻倜儻灑脫,即便醉意上頭,依舊維持自我本心,又是一種味道。
張旭與裴旻關系最為親近,也最是豪情奔放,直接住在裴旻家中,將裴旻特別為他準備的貢酒喝盡,方才留下一堆墨寶告辭離去,繼續游歷大好山河,以華夏的山河壯麗來淬煉他的書法。對于張旭這樣純粹的藝術家,裴旻除了羨慕,再無其他,心底明白,正因為這樣純粹,張旭才會成為草圣,中國五千年里草書最出眾的存在。
這日朝會!
裴旻給李隆基點名,嘉獎功績,增添了一百食邑。
原來今年河南一代,十數萬傾良田,大獲豐收,所收得糧食是較往年多了一倍有余。
黃河孕育了中國的千年文化,黃河兩岸的田地論及肥沃并不亞于江南。只是因為黃河泛濫嚴重,使得兩岸的收成大大消減,嚴重時甚至顆粒無收。
今年多雨,黃河水位洶涌澎湃。依照往年,遇上這樣的多雨季節,中下游必定泛濫。可今年黃河并未如意料中的那般肆虐兩岸。反而因為雨水充足之故,使得中下游收成倍長。
追其緣由有很多因素,但最令人信服的,莫過于裴旻在考科舉時,提出的束水沖沙法。
因得水利專家工部侍郎陶彥的認可,束水沖沙法很快得到了實行。早在李旦朝時,朝廷已經調撥勞役動工了。
治水如治火,二十萬勞役在河南滎澤、原武、中牟等縣,豎起了沖沙堤壩。
陶彥更日夜監察,黃河淤泥情況,直至夏末秋初,上表了一封奏章,以表裴旻功績說“束水歸槽,河身漸深,水不盈壩,堤不被沖。束水沖沙,此正河道之利矣。”
只是當時裴旻新立破吐蕃大功,李隆基便將奏章押了下來。
直到秋收結束,黃河兩岸收成倍增,這才確定了裴旻的功績。
群臣看著裴旻又立新功,不免欣羨。
姚崇看著裴旻卻大感頭疼,在他的政治集團內,容不得裴旻這樣超然的存在。但是自己一時半刻卻又奈何不得他:想著裴旻將柳范趕出長安的事情,心底忍不住暗暗心悸。
柳范是他的心腹之一,卻輕易的讓裴旻趕出了京城。
有人覺得裴旻依仗皇帝寵信,將小事化大,他卻是知道裴旻這是在敲山震虎。
依照當初的約定,裴旻應該自請出朝,外防戍邊。但后來卻給他傳了個消息,說李隆基不舍得放手。
姚崇才不管這話是真是假,既然裴旻不守承諾,繼從龍之臣張說、魏知古、劉幽求、鐘紹京之后,下一個目標就是裴旻。
他安排中書舍人趙誨背地里彈劾裴旻與江湖人交往過密。
但是他想不到李隆基不但沒有聽信趙誨之言,反而將趙誨貶為中書省主書。更讓他想不到的事,他的右臂柳范竟然直接在其后給裴旻弄出了京城,任官外地。
這一前一后,不過月余。
姚崇才不信這是巧合,想必是自己的動作讓裴旻知道,從而展開了還擊。
他只是試探一擊,看看深淺,卻遭受斷臂之傷。
姚崇忌憚裴旻手中的御史臺,更為裴旻針鋒相對的手段頭疼,當然最讓他心悸的還是李隆基。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不像張說、魏知古、劉幽求、鐘紹京那樣,站在他這邊,而是更支持裴旻。
御史臺有辦法壓制,裴旻也可以對付,但是李隆基怎么處理?
姚崇想不到自己大起大落的從政四十年,竟然對不了一個少年。
僅是想想,姚崇心底便是郁悶。
李隆基宣布下朝,百官依次而退,裴旻正打算出宮吃午飯,讓高力士叫了住。
“裴中丞,陛下請您一同用膳!”
裴旻還沒走到高力士身旁,高力士又叫了姚崇。
裴旻、姚崇互望了一眼,一并跟在了高力士的身后。
兩人一路無話,氣氛尷尬。
一直來到武德殿,李隆基已經換了一身寬松的龍袍在殿內等候了。
“兩位愛卿請坐!”李隆基早已備上了兩桌的酒食。
“謝陛下!”裴旻、姚崇齊聲應道。
一左一右,相對而立。
古代遵循左尊右卑,姚崇是宰相自然位于左席,裴旻則在右席坐下。
“裴卿!”李隆基沒有叫裴旻的字,而是以稱謂呼之:“此次你能立得此番功勞,姚相從中可出了不少力。若非他全力支持,調派勞役,特命地方官員配合,沖沙堤壩一時半刻休想立的起來。應當敬他一杯…”
裴旻笑著舉杯道:“謝姚相相助!”
姚崇舉杯回禮。
李隆基接著道:“姚相也應該敬裴卿才是,束水沖沙法有效的清理地段泥沙,免去我黃河水患,致使黃河中下游收成倍增,足以供應關中所需。免去了從江南水運糧食于關中的巨額耗費,給你的工作省下了不少的便利。”
裴旻、姚崇聽到這里,哪里不知李隆基此次邀請他們用膳的真正用意:他不愿在看到他們兩個的爭斗,既當和事老,也是告誡他們,適可而止。
姚崇舉杯道:“裴中丞年少英杰,束水沖沙,妙不可言。老夫敬中丞…”
裴旻業跟著舉杯回禮。
李隆基道:“兩位愛卿都是朕的左右臂膀,缺一不可。當同心協力為朕分憂,今日召見你們前來,也是有要事與你們商議。對于兵制改革,你們有什么看法?好好考慮,不及這一時,邊吃邊談!”說著,他當先就餐吃了起來。今日朝會時間長,以過了午飯時間,李家三郎早餓的前胸貼著后背。
食不言,寢不言。并非字面上吃飯時不能說話,是指嘴里在吃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是不禮貌的壞習慣。
在唐朝這吃飯議事,是一種風氣。尤其是宰相圈里,吃飯的時候嘴里必需要說國家大事,不然就會給人笑話。盧懷慎就是因為下朝的時候,群相聚在一起用餐,眾人邊吃邊議政事。而他悶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就得到了一個伴食宰相的“雅號”,笑話他身為宰相,卻只知道吃。
姚崇顯然已經習慣肚子里有食,吃吃喝喝解決問題。邊吃邊想,半天才道:“今年我大唐各路沖折府,皆有兵源不足的情況。有些地方甚至無法湊足兵馬番上,情況愈發嚴重。必需下定決心,嚴治土地兼并問題。唯有如此,才能令百姓愿意成為府兵,重現府兵雄風。”
番上是唐朝的一種輪換制度,指的是府兵守衛在京師、各州的輪番執勤任務。在府兵制度下,折沖府的府兵主要任務是宿衛與征行。但是府兵制的敗壞,百姓不愿意參加府兵去折沖府報道,府兵偷跑又極為嚴重,導致需要調動兵馬時,無兵可調,需要兵卒承擔衛戍工作時,也無兵可用。
唐朝戰斗力底下的緣故,皆在于此!
裴旻道:“姚相之言,老成謀國。土地兼并嚴重,是歷朝歷代的弊政之一,必需從重應對。但是想要借此解決府兵戰斗力底下,百姓對府兵重拾信心,臣卻不太看好此舉。誠然,府兵制敗壞的主要原因是土地兼并,只要革除土地兼并,卻可恢復府兵制。但土地兼并的革除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三年五年,都未必能夠根除。我們可以等,吐蕃、突厥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想要短時間內提升我大唐的軍事戰斗力,募兵制是唯一之法。唯有將兵卒正規化,才能短時間內提升戰斗力。不求開疆擴土,至少不會出現此先之事。”
先前吐蕃入侵,雖然大唐取得最終的勝利,打出了唐朝的威風。但是邊軍的無力,讓吐蕃長驅直入,如無人之境。這般恥辱,明著不說,大伙心底都知道。
聽到裴旻這般一說,姚崇心底一沉:他不是不知募兵制的妙處,但是他一直壓著募兵制,不讓募兵制實行,是因為擔心張說。
張說是他的死對頭,也是募兵制的主要推行者。
一但實行募兵制,張說很有可能得到特赦,招回長安,東山再起,那局面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李隆基對姚崇道:“由姚相負責土地兼并一事,再由郭相負責募兵制一事,姚相覺得可好?”
姚崇一聽,不是張說,心底大安,頷首道:“臣無異議!”
李隆基也瞧了裴旻一眼,道:“募兵制是靜遠你提出來的,朕命你兼任兵部主事,協助郭相負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