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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英雄之后 賜名忠嗣

  一場可謂酣暢淋漓的大勝,卻換來開元朝最大的丑聞。

  決定戰役勝負的英雄王海賓,竟然為宵小所害!更令人震驚的是宵小只是受人指使,在他背后竟然有三個大將軍七個將軍,加上知情不報者,多達二十一人,占據此次出征將官人數的四分之一,實乃李隆基即位以來,軍中第一丑聞。

  雄心萬丈意圖再現貞觀雄風的李隆基,本因連番大捷,志得意滿。看著裴旻整理的此次案件全貌,心中盛怒,可想而知。

  他直接啟用大唐最高級別的審訊:三司會審,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史中丞全權負責這駭人聽聞的軍中丑聞。

  此案是裴旻與姚崇聯手,又是事實俱在鐵證如山,會審幾乎不存在任何意外。

  個別哭訴的也不過是推卸責任,以減輕自己的罪行。

  李隆基面對三司會審的結果:直接下達了判決書。

  馬清、孟林斬首示眾三日,以正視聽,家人流放海南,不得復還…

  趙成恩、李昌、白道恭、康海源四人是為主謀,處以腰斬之刑,家中男子流放嶺南,女子充當官妓,貶為賤籍。

  楊楚客、馬衛、秦義禮等知情不報,視為同罪,除以絞刑,家人流放北地。

  所有參與者,一并處死,李隆基這一怒,殺四品以上的武將十一人,讓整個朝堂為之膽寒。

  從龍一派的武將集團,瞬間四分五裂。滿朝文武,避之不及。

  同時李隆基還追封王海賓左金吾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安北大都護,以示哀悼。

  消息傳開,整個長安嘩然!

  百姓起初為謠言所蒙蔽,沒少對御史臺背地里攻訐。如今三司會審事實揭露,竟是如此丑聞,反而打響了御史臺不畏強權的名號。

  這讓御史臺上下,欣喜若狂。

  不過裴旻卻讓裴母好好訓斥了一頓,他不顧自身安危的跑去鎮守金城,消息傳到長安,裴母日夜擔心,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他這幾日,一直處理為王海賓叫屈一事,早出晚歸,裴母也沒有時間機會教訓,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一切安定,這才逮著機會,好好數落,當然少不了提起納妾之事,慎重又慎重的道:“我兒現在出息了,很多事情如你說的那樣身不由己。為娘也知你的難處,你若真要學你太公,娘攔不住你。可裴家不能無后,更不能斷在娘親手上。”

  裴旻不住點頭,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一道麗影,心底有些意動。

  面對裴母的諄諄教導,裴旻俯首聽言。直到管家寧澤的出現,才解了他的困局。

  “公子!府外有一小孩求見,說他是王海賓大將軍的兒子!”

  裴旻聽了莫名動容。

  裴母忙道:“英雄之后,不可怠慢!我兒速速去見。”裴母顯然也聽說了王海賓的事跡,也為如此好人物,遭受宵小所害而憤慨。

  裴旻不知王海賓的兒子找他何事,邁著大步,走出府邸。

  一個歲的孩子,披著麻布服頭戴白帽,站在府外。孩子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不記得那里見過。

  “恩公!”孩子傷感的眼神露著一絲驚喜,看著走出來的裴旻,忍不住叫了一聲。

  裴旻茫然的看著孩子,實在想不出哪里見過他,可越看越是眼熟。

  “是我!那個在西市酒樓因為貪玩險些從樓房上掉下來的小孩…”小孩有些老成,見裴旻認不得他,趕忙提醒。

  裴旻恍然大悟,回想起來:那時他還沒高中狀元,第一次游玩西市,機緣巧合救的小孩,也是因為他,才結識了孫思邈的徒弟劉神威,從而引發了一系列的事情。想不到,他竟然是王海賓的兒子…這世間緣分,還真是巧妙。

  “你竟是王大將軍的兒子,快,快進府來!”裴旻上前拉他。

  小孩似乎也意識到裴旻的身份“噗通”一聲,跪伏在了地上:“王訓,稽首叩拜恩公,為生父正名雪恨!”他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于膝前,俯伏向下直至頭碰到地面,正是九拜中最隆重的大禮,說著又是一拜道:“再拜恩公救命大恩。”

  裴旻趕忙上前,將他扶起,道:“快快起來,你父英雄了得,生前無緣與之相見,是我此生憾事!為他雪恨,是我應盡的責任。走,屋里話說。”

  王訓搖了搖頭,道:“訓有要事在身,不便再此逗留,就此拜別。恩公大恩大德,訓此生不忘。”他道別的異常決絕,直接走了。

  裴旻心底好奇,跟在其后。王訓年紀雖小,腳步卻是極快,好像有急事。左轉右走,來到一家簡陋的客棧。

  跟著王訓的腳步進了客棧,揮手支開上來招呼的店小二,走到王訓邁進的屋子外。

  裴旻這還沒有靠近,便聞得一股沖鼻的藥味。

  只聽屋子里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我兒可向恩公叩首了!”

  王訓道:“叩首了,娘親還不知道吧,去年救孩兒的那個大哥哥就是恩公。”

  裴旻順著門口向里眺望,王訓跪在床前,拉著一位年輕婦人的手,那婦人臉色難看至極,沒有半點血色,正是當初酒館氣疾復發的那位婦人。小孩一年一個樣,裴旻認不出來,婦人始終是那模樣,除了臉色以外,一點未變。

  婦人吃力笑道:“竟有如此緣分,恩公兩次救我王家,此恩大如天。訓兒,記著,此生都不可忘恩公恩情。”

  裴旻正想著應該如何進去,卻見店掌柜給他打著手勢。

  裴旻走了過去。

  店掌柜一臉為難的道:“公子可識得那王家母子?”

  裴旻頷首道:“識得,他們是王海賓大將軍遺留下的遺孀遺孤!”

  店掌柜神色一變,低呼道:“可是三破吐蕃,遭奸人所害的王海賓。”

  裴旻點了點頭。

  店掌柜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道:“公子當我沒說。”

  裴旻追問道:“有什么事直說,我是裴旻。”

  店掌柜嚇得趕忙作揖問好,道:“見過裴中丞。這事說來慚愧,鄙人不知王家母子身份。王氏身患重病,以病入膏肓。鄙人是做小本生意,店中若有死人,對生意影響巨大。鄙人也有妻兒老母供養。本想不收他們房錢,勸說他們盡快離開。他們即是王大將軍的遺孀遺孤,鄙人哪里還有臉說這話。”

  裴旻笑道:“無妨,掌柜小本生意,能夠理解。這樣,你去找一輛馬車來,再找兩個婦人,我帶他們母子去仁德藥店找劉神醫。”

  店掌柜心知有裴旻照顧,比他要好的多,趕忙去了。

  裴旻走進屋子,道:“小兄弟,你將行囊收拾一下,我帶你娘去找神醫治病。”

  對于裴旻的突然到來。

  王氏、王訓都大感訝異。

  王訓叫了一聲“恩公”!

  王氏也知道了裴旻的身份,想要起身問好。

  裴旻不好上前攙扶,讓王訓去好好照顧,道:“王夫人,不要急著拒絕旻的好意。旻與尊夫素未謀面,可仰慕已久。令郎年紀還小,不幸喪父,若在守孝期間,再度喪母也太可憐了。您也要為他考慮一下。”

  王氏紅著眼睛,看了愛子一眼,將喉間的話吞了下去。

  店掌柜的效率極快,不多時以找來一輛馬車,又讓自己的妻女扶著王氏上車,隨行照顧。

  馬車駛向了長壽坊。

  胡僧惠范已死,劉神威他們也再無顧忌,重新在仁德藥店開堂坐館。

  裴旻帶著王氏求醫。

  劉神威只看了王氏一眼,神色便格外嚴肅,讓孫溥替他坐館,將王氏帶入內堂,親自給她把脈。

  劉神威要給王氏去衣施針,將裴旻、王訓趕到了屋外。

  過了半個時辰,劉神威一臉疲累的推門而出。

  裴旻讓王訓去看他母親,問起了王氏的情況。

  劉神威搖頭嘆道:“她身患氣疾,憂傷過渡,不容樂觀。老夫只能盡我所能的醫治,能否活下來,還得看她自己。”

  裴旻知道劉神威醫德不遜他師傅,對于病人定會盡力救治,也不多說廢話,取出身上所有的錢財,塞給了他,道:“拜托了!”

  劉神威也知裴旻不缺錢,欣然接過,道:“就將她留在醫館吧,她最近情況危險,需要精心呵護。”

  “好!”

  裴旻給劉神威、王訓打了一個招呼,晚上有李隆基舉辦的慶功宴,只是因為王海賓之事,慶功宴格外低調。但是作為此次戰役的主角,他是不能缺席的。

  回到了裴府,換了衣裳,裴旻前往皇宮赴宴。

  李隆基宴請他們這群功臣的地方在武德殿,許是受到了王家母子的影響,裴旻的情緒一直不高。

  李隆基對于此次的大勝,還是很開心的,若不是有丑聞掃興,他會更高興,見裴旻興致不高,問道:“裴卿為我大唐又立大功,為何愁眉不展的?”

  裴旻將王家母子的情況告訴了李隆基。

  李隆基動容道:“王大將軍的遺孀遺孤,竟然如此凄慘!力士,你立刻將王訓請來,朕要親自接見這位英雄遺孤。另通知劉神醫,讓他需要任何藥材都可以從太醫署領取。”

  裴旻忙道:“陛下仁德!”

  不多時,王訓在高力士的帶領下來到了武德殿。

  但因守孝期間,子女不能赴宴。

  李隆基在偏殿接見王訓,拉著裴旻作陪。

  王訓看著高高在上的李隆基有些拘謹,但見一旁的裴旻似又松了口氣。

  李隆基看著年紀小小的王訓,感慨道:“你是霍去病的遺孤,忠良之后,朕對你父親的陣亡,深感痛惜,今賜你忠嗣之名,以為嘉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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