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的劍若流星一般耀眼,高指蒼穹。這烈日當空,透亮的劍暗紅的芒在空中光彩奪目,血從劍鋒上滑落,而迅捷無比的黑鷹卻已經斬成了兩截。
原本的驚呼聲消散了,眾人如看鬼魅一般的看著裴旻。
黑影的來勢駭人,但裴旻的那一劍更是可怕到極致!
眼力不好的人,甚至都看不清楚裴旻是如何出劍,什么時候出劍的。但越是眼力出眾,看到的那一幕越是驚人。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擅射箭,眼力絕佳,多數人都看清了那一劍。
黑鷹的來勢極快,他們連射箭都來不及,而裴旻卻在黑鷹離他還有不到一兩的時候,從容拔劍,揮劍上撩。他的劍自下而上,如光似電,從黑鷹的尾部切入,將黑鷹斬成了兩段。他不是用劍正面迎擊黑鷹,枕戈待旦的將黑鷹斬殺,而是后發先至追上了黑鷹俯沖的速度,將黑鷹斬成兩段。
速度精準自信膽氣缺一不可!
“好!靜遠兄的神劍,無愧天下無雙!”李隆業為裴旻捏了一把冷汗,此時撫掌大笑,他并沒有看清裴旻是如何斬殺黑鷹的。只是瞧著,裴旻長劍出鞘,光芒一閃,黑鷹就如雹子一樣,分左右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洞。正所謂不明覺厲,越是看不懂越是厲害。至少李隆業是這么覺得的…
嬌陳見裴旻瀟灑從容的收劍回鞘,眼中閃著點點異彩,關于裴旻厲害的早已傳遍長安,但他極少在眾人面前施展武藝,真正見他劍術的人并不多。今日見他人劍一體那股從容自信,也不由心生念想:若我未來夫君也有這般風姿,那該多好?
她尚且如此,何況周邊花癡少女,一個個露著迷妹的眼神,只恨不得要投懷送抱了。
至于地上的馮源看著已經斬成兩段的黑鷹尸體,整個人都呆傻住了,淚珠滾滾而下。吐蕃人崇尚雄鷹,他們對于雄鷹的向往超越一切,甚至人死之后,選擇天葬的方式,以血肉殉喂雄鷹。正是因為對鷹的崇拜,吐蕃人了解鷹也擅于馴養鷹,他們將鷹視為兄弟同伴,將它們看的跟自己的性命一樣重要。
但是高高在上的雄鷹卻讓眼前這魔鬼一劍劈成了兩截,望向裴旻的眼神充滿了恐懼:突然他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黑兒不應該在長安,怎會來此地?余光一瞄,果真見黑鷹右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小竹筒是綠色的,落在草地上與野草同色,是以尚無人察覺。他哭喊著撲向了那黑鷹的尸體,悄悄的將小竹筒結下,藏入懷中。
嬌陳突道:“這鷹是送信的,信給他收起來了。”原來嬌陳身在青樓,閱人無數,極擅察言觀色,也是憑著這一天賦,她才能避過多次危難。馮源神色細微的變化,讓她察覺出來了,以她所在的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馮源的小動作。
裴旻自不疑嬌陳說謊,給王小白使了一個眼色。
王小白將馮源按倒在了地上,搜出了小竹筒,將小竹筒雙手遞給了裴旻。
裴旻伸手接過,取出了竹筒里面的小布條,看著鬼畫符似地詭異文字,有些傻眼,望向四周道:“你們誰懂吐蕃文的?”
見四周無人回應,也知他們中原文化四海聞名,若非特殊情況,誰也不會去學劣等的吐蕃文化,裴旻將手中的信丟給了馮源道:“看看,寫什么。告訴我,也許我能饒你一命。”
馮源屈辱的撿過小布條,看著布條的內容,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絲絲震撼,他猛地大張嘴巴,將布條往嘴里塞去。
劍芒卻是一閃,馮源的手臂應光而斷,血柱噴射。
裴旻出劍回鞘,沒有半點的猶豫遲疑:他根本就不指望馮源能將內容告訴他,只是想從他的表情分析這信重不重要。
結果顯而易見!
將小布條撿起,裴旻道:“誰知道這附近最近的城鎮是哪,這小布條的內容,不簡單,我想早點知道。”
這時楊矩的好友刑部侍郎方德道:“楊矩他最早是鴻臚寺少卿,因精通吐蕃話,授命負責送金城公主入蕃。他應該識得吐蕃文字。”
裴旻瞧向了李隆業,他負責圍殺吐蕃細作,楊矩以及他的手下皆由李隆業看管的。
李隆業尷尬的笑了笑,讓人將楊矩抬了上來。
楊矩滿臉的鞭痕,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呻吟著。誰也不知楊矩會派上用場,李隆業脾性直率,說賞楊矩一頓馬鞭就不食言,狠抽了他一頓。氣他出賣大唐出賣李隆基,也不給他水喝,驚懼之下,楊矩半條命都去掉了。
裴旻讓人用水將楊矩澆醒,給了他水喝,見他清醒過來,將布條攤在他眼前問道:“上面說了什么,若有嚴重事情,我可以擇情,對你從輕發落!”作為御史中丞,這里沒有人比裴旻更有資格說這話。
楊矩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瞪圓了眼睛看著布條,看清上面的內容后,一臉的驚恐震撼。
“快說!”裴旻心生不祥預感。
楊矩顫聲道:“上,上面說吐蕃大將坌達延、乞力徐領十萬大軍入侵洮州…”此言一出,四周嘩然,驚恐震怒此起彼落,李隆業臉色也驟然一變。
裴旻心頭一顫,他早已預料大唐與吐蕃即將開戰,卻也想不到戰事來的如此神速。
一時間眾人心中都充斥著壓抑感,只聽楊矩道:“還有信上還說洮州的臨洮軍不堪一擊,擋不住他們的攻擊,讓馮源領著他的人火速趕往蘭州,進入城中煽風點火,關鍵時候擊殺守將,助他們破城。”
“沒有了?就沒有說吐蕃什么時候出兵,什么時候行動的?”裴旻問了一句。
楊矩猛的搖著頭道:“真的沒有了!”
裴旻快步來到李隆業身旁道:“薛王,我們不知吐蕃詳細的進兵時間,這種事情,我們只能算早,不能算晚。必需盡快通知蘭州刺史,做好迎敵裝備。蘭州是我大唐隴右重鎮、絲綢之路要道,是我大唐不可或缺的經濟樞紐,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任何閃失。”
李隆業也知情況嚴重,肅然道:“我這就安排人快馬通知蘭州刺史。”他正想安排人手,卻又給裴旻制止了。
“不,不對!薛王等我想想!”裴旻手中沒有地圖,當幸虧他早已有所準備,多次與薛訥、郭元振討論隴右、吐蕃的情況。郭元振曾任涼州都督、隴右諸軍州大使對于隴右的情況了如指掌,曾與他們細說隴右的關鍵所在。蘭州作為絲綢之路的門戶,自是隴右最關鍵的要地。蘭州之后卻是渭源縣,渭源只是渭州的一小縣,在地圖上地理位置很是一般,不值得一說。
當時裴旻就覺得奇怪,為什么小小的一個縣會是隴右僅次于蘭州的第二重地,了解之后,方才知道:渭源縣位于渭水源頭,是黃土高原邊緣與西秦嶺地槽西端兩大交匯地帶,淺山、河谷川交錯。那里地勢平坦,水草豐茂,是馬匹繁衍、生長的理想場所,是大唐最重要的軍馬場之一。
大唐如今最大的兩大軍馬場,一個是山丹軍馬場,另外一個就是渭源軍馬場。
心念于此,裴旻高聲道:“不只是蘭州,渭源軍馬場也必須通知,吐蕃出兵十萬,軍事確實極盛。他們攻取的目標是蘭州,而不是鄯州或者渭州,可見他們并不是為了侵奪土地,也不是為了與大唐殊死一搏。純粹是為掠奪而來,蘭州富而掠奪蘭州。他們長驅直入,將目標定位蘭州,那渭源軍馬場這塊肥肉一定也會咬上一口。這信上沒說,是因為沒有必要。渭源軍馬場無險可防,僅憑營寨,防不住吐蕃的大軍。現在我們應該分成三路,一路原路返回順流而下,將吐蕃入侵一事告訴陛下,讓陛下做好調兵準備與吐蕃一戰。一路前往渭源軍馬場,通知那里的將士將軍馬往東驅趕,撤離軍馬場,避免軍馬為吐蕃掠奪。最后一路趕往蘭州,通知蘭州刺史做好迎敵準備。”
李隆業皺眉道:“有必要跑嘛?”
裴旻苦笑:“現在的唐軍跟貞觀、永徽時期,不能同日而語。若非智勇良將統帥,怕是擋不住吐蕃的軍隊。若非如此,吐蕃豈敢夸下海口直搗蘭州?”
李隆業無言以對,即便大唐、吐蕃多年未戰,當兩國交界之處,唐朝依舊安排重兵把守,有臨洮、河源、積石、莫門、白水、安人、振武、威武、寧塞、鎮西、寧邊、威勝十余支部隊,共計六萬余眾。雖說比不上吐蕃十萬大軍,但是占據守勢,怎么樣也不可能由得吐蕃從洮州突進至近乎兩百里外的蘭州。
不是吐蕃強,實在是邊軍太弱!
李隆業抓著腦袋道:“這方面我完全不懂,靜遠兄,怎么安排,你直說就是。我聽你的!”
裴旻也不墨跡道:“渭源軍馬場就麻煩薛王親自跑一趟了,也只有你叫得動將官放棄軍馬場向東遷移。方侍郎,你帶著所有姑娘原路返回,一路加快行船。這順流而下,大半日應可抵達長安。若長安未得軍情,立刻向陛下稟報。你們的護衛除了薛王留一點都分給我,我帶去蘭州,幫著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