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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決心

  裴旻淡淡的看著竇辰、引導官觀察他們微末細小的舉動,意圖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一些東西。

  引導官怒瞪著巨漢,有些咬牙切齒:竇辰剛才只是叫他過去說了幾句話,就短短的一盞茶時間便鬧出了事情來。真要追究責任,他難辭其咎。況且巨漢招惹的人還是裴旻:裴旻即將來兵部任職,比起他不入流的書令史,裴旻只要來兵部報道,直接是九品令史,地位要他高上一截。現今裴旻深得太平公主器重,還是她的榻上男寵,飛黃騰達,自不用說。

  此事若讓裴旻心里有了疙瘩,自己在兵部的日子怕是難熬,引導官心念于此,看著巨漢的目光更是不善。

  竇辰一臉肅然,看不出心里想什么,幾乎沒有多做猶豫,開口道:“蔣華擾亂考場,著實可惡,趙謙,將此人記錄在案,三年內不許他報考武舉…”現在大勢在裴旻手中,他若強行取消裴旻資格,后果絕非他所能承受的。

  引導官趙謙應聲領命。

  巨漢聞言依舊不吭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裴旻淡笑著看著竇辰,心底有七成把握,他就是布局中的第二步:趙謙地位太低,是他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竇辰讓裴旻看的心底發怵,面上強作鎮定,心中已經后悔,后悔自己鬼迷心竅答應了常元楷的要求,更想不到裴旻小小年紀,如此了得,直接控制了局面。今日之事,怕是無法善后了,硬著頭皮喝道:“考核繼續,你們速速選馬,馬術測試即將開始。”

  周邊的考生聽到竇辰的話,一哄而散。

  裴旻收回了竇辰身上的目光,望了那叫蔣華的巨漢一眼,心底奇怪:他巨漢的力量委實驚人,若不是沒有趁手武器,鹿死誰手,真的猶未可知。如此人物,居然沒有在史上留名,但覺匪夷所思之余,只以為是明珠蒙塵,不去多想。至于竇辰之事,武舉之后,定要查個清楚,當前最要緊的還是武舉。

  既然有人不想讓他奪冠,想要從中作梗,那考取武舉異等,將是給予他們最強力的報復。裴旻不在多想,心中涌現昂揚斗志,重新為自己選擇了一匹駿馬…

  蔣華給趕出了兵部,頭也不回的往家中走去。

  他的家不是家,而是城西一間荒蕪的土地廟,在長安求生活已經兩年余,這兩年里,土地廟就是他的家。

  邁步走進土地廟,蔣華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肉香,喉頭動了動。

  一個衣裳較為華麗的壯實男子正用心張羅著這一切,見蔣華回來,忙上前招呼,“兄弟,我的好兄弟,今日可辛苦你了。”

  蔣華無視一桌子的酒食,走進了廟里,躺在破廟角落處的那一張塞滿雜草的破爛席子上,那就是他睡了兩年的床。

  壯實男子臉色一變,趕忙上前追問道:“李老哥,別嚇兄弟,兄弟膽小,可禁不住你嚇!”

  蔣華翻了個身子,背對著他淡漠的道:“沒打過裴旻,搞砸了。”

  壯實男子聞言,跳了起來,厲聲道:“李嗣業,你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知道了,你是見不得我好,想拉我下水,是也不是?”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蔣華并不是蔣華,他的真名叫李嗣業,京兆高陵人,而壯實男子是李嗣業的同鄉,叫徐凱,是一個喜歡胡吹大氣的地痞。

  徐凱有一姐姐長得美貌,機緣巧合成了常元楷的小妾。徐凱仗著姐姐的勢,在常元楷麾下領了一個芝麻綠豆大的校官,自詡威風八面,以為光宗耀祖,衣錦還鄉時,漫天吹噓,將自己說的如何了得。

  李嗣業祖上是跟著大唐戰神李靖掃北的陌刀卒長,祖父是跟著蘇定方征西突厥,平蔥嶺的陌刀小校,可傳到他這一代,家中除了幾把銹得不能再銹的陌刀以及殘缺不全的陌刀揮舞心得之外,早沒有半點從武的痕跡。李嗣業力大超群,憑借祖上留下來幾把滿是鐵銹的陌刀縱橫縣內所向無敵。

  李嗣業有從軍之心,卻因白身報效無門,找到了徐凱希望得他舉薦常元楷。

  徐凱表面應承,背地里卻擔心李嗣業從軍,會爬到他的頭上,作威作福。非但不為此事上心,反而多加阻攔,白白荒廢了李嗣業兩年時光。

  就在李嗣業性子即將磨光的時候,徐凱得知了常元楷需要一個厲害的人對付裴旻,特地舉薦李嗣業。他此舉并不是為了幫助李嗣業,而是當了多年的校官,他想更進一步。當然跟李嗣業說的時候,他自是無腦夸贊自己的功勞,表現自己的義氣。

  李嗣業最初不愿答應,可受不住徐凱的苦勸,心中對于自己一事無成也確實著急,隱隱入了魔障,腦袋一熱答應了下來,化名蔣華在盧藏用的謀劃下與竇辰一起對付裴旻。

  徐凱深知李嗣業的本事,將晉升的籌碼都壓在了他的身上。此時得知計劃失敗,剎那間急了眼,將心底想的話都說出來了。

  李嗣業不去理他。

  徐凱膽氣一壯,怒道:“你這個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田舍漢…”

  他罵罵咧咧,李嗣業給他說的煩了,霍然坐起。

  徐凱嚇得退了三步,顫聲道:“你,你想,干什么…”

  “滾!”李嗣業爆喝了一聲,怒目圓瞪。

  徐凱臉色登時慘白,連滾帶爬的往破廟外跑了出去。

  李嗣業一手抓著已經恢復的臂膀,突然給了自己一計耳光…他的勁力是何等驚人,直將自己的半邊臉打腫了,罵了自己一句“豬油蒙了心!”心中想著:裴旻年不過弱冠,高中了文舉狀元不說,依舊不甘于此向著武舉沖刺。自己呢?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為了走捷徑跟徐凱這樣的小人為伍,還鬼使神差的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承諾,動了邪念,實在慚愧…

  這天下大道,哪有什么捷徑可言,腳踏實地才是正理。

  小卒,小卒又如何,名動天下的大將軍薛仁貴不就是從小卒起來的?

  李嗣業如今回想起來自己對徐凱這樣的小人生出了向往的心,是有多蠢…

  他目光也從迷茫轉為決絕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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