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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假公濟公

  裴旻看著陷入沉思中的薛訥,道:“最初我只是覺得奇怪,關鍵還是李翼德無意中嘲諷了金庾信,說金庾信毛都不是。李五義的反應更大,我聽李翼德說金庾信師從呂越,劍術超群,又擅于雙手劍技。而李五義也恰好精于此道,我估摸著他們未必沒有關系。依照年歲來算,李五義甚至有可能是金庾信派來的。這也解釋了為何缺乏李五義二十歲之前的記錄。在這之前,他根本就不在幽州生活,而是在某個地方,接受特別的訓練。”

  薛訥但聽裴旻這話,突然想到一事,合了合肩膀上的大衣道:“八九不離十了,七月一日,每當這一天,李五義都要去祭拜先人。此事只要與李五義要好的人都知道,他說是他父親的忌日。經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金庾信的忌日,不正是七月一日?”

  金庾信在新羅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智勇兼備,有勇有謀,新羅便是在他的謀劃下,借助大唐之力,一統海東三國,將新羅發展成為海東霸主。盡管在于唐朝交鋒的時候,敗于唐軍,但這一點也不損他的智勇。因為他的對手是薛仁貴、是劉仁軌,面對這兩個人,金庾信只是小敗已經非常了不得了。更何況在他的籌謀下,利用唐軍倍受吐蕃襲擾急需將薛仁貴、劉仁軌調往東面戰場抵御吐蕃的弱點,迫使唐朝認同以大同江分定兩國邊界,為新羅謀取了極大的利益。

  論及智勇,確確實實值得稱道。若非新羅國弱民少,或者金庾信生于大唐,他的成就絕非如此。

  這一點不只是軍略出眾的薛仁貴,連堪稱全才的劉仁軌亦是如此認為的。

  金庾信昔年病故,消息傳入大唐,薛仁貴都曾感慨世間又少了一位好人物。那個時候,薛仁貴正好賦閑在家,跟他說過與金庾信斗智斗勇的實例。因故對于金庾信,薛訥印象很深,還特地去了解他,知道他病逝于七月初。

  一個巧合,可以算是巧合,眾多的巧合聚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了。

  薛訥走到桌前坐下,沉吟了片刻,望向裴旻道:“你有什么想法?”

  裴旻想了會兒道:“不是我有什么想法,是大都督有沒有那個魄力鏟除李五義這毒瘤。”

  薛訥笑道:“說說你的看法?”

  “此時此刻此地!”裴旻道:“直接召集兵馬,包圍李府,擒拿李五義。我們行動的越突然,越迅捷,李五義就越無防備,我們也就越可能搜查到李五義的罪證。若拖下去,深入調查,反而有可能讓他察覺異樣,銷毀證據,陷入兩難的地步。”

  “只是,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是猜測,貿然調動軍隊,擒拿李五義這般赫赫有名的地方豪紳,會不會有些不妥?”薛訥目光灼灼的看著裴旻,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所以說咯!”裴旻毫無畏懼的與之對視道:“這就要看大都督的魄力了,大都督是過來人。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武后治下周興、來俊臣、索元禮等酷吏哪個不是顛倒黑白的人物,說誰有罪,誰就有罪。大都督手握幽州軍政要務,還對付不了一個李五義?”

  薛訥大笑起來道:“你這是讓我假公濟私啊!可知我最恨玩忽職守,以權謀私。”

  裴旻笑道:“大都督當年不過一介縣令,卻正義直言,敢于權勢傾朝的來俊臣抗衡,誰人不知都督公允。什么假公濟私,以權謀私,分明是假公濟公以權謀公。這公道自在人心,大都督有無魄力,就看此時了。”若薛訥是包拯這類重視禮法的耿直人物,裴旻絕不敢如此提議。可薛訥是殺伐果斷的將軍,懂得因時制宜,對付李五義這種人物不用常理出牌是最快最迅捷的。

  在這萬惡的舊社會,法制永遠大不過權勢!

  在幽州一地,薛訥便掌握著這權勢!

  對付李五義這種名望極高的人物,與他講道理不如用權勢將他壓死。

  薛訥“哈哈”大笑:“我還未老,若讓你一小輩輕視,還有什么面目見人。”他合了合上衣,走出書房喝道:“點齊府內兵士,將杜賓客給我叫來。”他轉身回屋,來到書桌前,目光又落在地圖上嘆道:“你說的不錯,我也有此考慮。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時日一久,恐生事端。若非孫佺小兒,毀我十萬兵馬,弄得我現今手上無精兵,帳下無良將,哪有今日憂愁。柳州、營州必需盡快奪回,以打通通往安東都護府的道路。安東都護府是我大唐將士歷經兩朝,以數萬鮮血堆積起來的,決不能在我們手上有失。想不到你一個書生,看的挺遠,竟然考慮到了戰略層面上的東西。你這不按常規出手的風格,可不太適合在官場混跡。干脆,你也別考什么貢生狀元了,跟著我干吧。我直接給你個官,在我麾下效力,絕對比考科舉升遷的快。”

  裴旻有些意動,但想著裴母當日的托付,作揖道:“謝過大都督的美意,投身軍旅,非我不愿。只是母親只有我一子,實不愿她老人家日夜為我擔心,只能辜負都督美意了。”

  薛訥惋惜道:“也罷,你什么時候改變主意,都可以來找我。對了,我手上還有一個武舉的名額,你要不要。文狀元可不好考,在你這年歲一舉高中的人寥寥可數。但武狀元嘛,你的武藝在實戰上完全可以手到擒來。至于軍略考,我這里兵書甚多,只要你能熟記在心,應該無大問題。”

  裴旻眼睛一亮忙道:“行啊,多謝大都督賞賜,多一條路,總好過無路可走。只是…”

  薛訥好奇道:“只是什么?”

  “只是…”裴旻瞇眼道:“我一個不小心,即考上了文狀元,又考上了武狀元,那可怎么辦?”

  薛訥再度大笑起來:“那你可真就名垂青史了,據我所知,科舉舉辦至今,還未有一人身兼文武雙狀元的。”

  “指不定,我就是這第一個呢!”裴旻應著,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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