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強趕忙爬起來,冷靜了好半晌之后,回憶著剛才夢里的 所見所聞,每一個字都細細回想,生怕忽略掉了什么。
秦陽沒吩咐他做什么特別的事,只是讓他以后沒事多睡覺。
看了看沒有任何變化的法相之書,王百強忽然有了主意。
就算秦陽不說,他也準備之后再睡覺試試了。
這么多年了,這是他睡的最舒服的一次,雖然做夢的時候遇到了秦陽,而且說著說著就被揶揄,可夢里,他起碼是他自己。
這一點對于王百強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從很早之前,他就不敢睡覺,抗拒休息,黑眼圈濃的到現在都化不掉,就是怕有朝一日,他睡著的時候去體驗別人的人生,醒來之后,真的變成了別人。
翻來覆去的翻著法相之書,王百強樂此不彼,仿佛翻上一年,也不膩味,以往他可是不怎么喜歡看這個東西。
“真的沒有新的故事,也沒變成別人的人生,我還是我。”
翻了好一會之后,王百強才戀戀不舍的收起了法相之書,船長說了那么多,雖然沒特別讓他做什么大事,可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聽船長的意思,以后似乎還能在夢里見到他,要是以后睡覺,都不會再變成別人,那見到船長也沒什么不好的。
王百強沖出了他的房間,著急忙慌的沖到溫雨伯的房間。
“二船長,我剛才做了個夢。”
“你又扛不住睡著了么?”
“不是,我夢到船長了,船長在我的夢里,跟我說了很多,問了我很多問題,但是很多問題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你慢慢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溫雨伯微微蹙眉。
“我這次沒變成別人,我夢到秦陽船長了!秦船長!”
溫雨伯面色一變,立刻坐直了身子。
“慢慢說。”
想了想,溫雨伯又道。
“你等一下。”
說罷,溫雨伯又招來了幽靈號的核心成員。
從影帝到黑皮,還有素長歡等人。
如今的幽靈號,跟秦陽接手之前,除了幽靈號本身之外,什么關系都沒有,當年幽靈號上的人,集體哏屁,秦陽從一個光桿司令,將幽靈號發展到現在,代表著一個勢力。
秦陽這個名字,基本就是跟船長綁定了。
溫雨伯接手了幽靈號,成為了新船長之后,雖然實力弱了點,但大家其實也沒什么不服的,畢竟秦陽后來不太管事的時候,都是溫雨伯來掌管的。
那個時候,就有船員戲稱溫雨伯是二船長。
而這個稱呼,等到溫雨伯真正繼任船長的時候,也依然延續了下來,溫雨伯自己也讓別人這么稱呼自己。
溫雨伯自己都認為,在幽靈號,能被稱之為船長,有資格扛起這個稱號的,只有秦陽。
東海和南海如今流傳的傳說中,秦船長已經快被神化了。
修為高,實力強的大佬,傳說很多,可是要想讓絕大部分人都神化你,除了你能帶著大家一起發財,雨露均沾,能讓整個東海和南海都能得到好處,還真沒別可能了。
一眾老資格到齊了之后,王百強才把他夢到的事說了一遍,一字不差的復述。
“恩,說著說著,就插兩句陰陽怪氣,不太著調,的確是船長沒錯。”溫雨伯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船長不是死了么?”黑皮坐在地上,啃著一塊跟石頭差不多的骨頭,一臉茫然。
“啃你的骨頭,你不懂。”溫雨伯呵斥了一聲。
“噢。”黑皮應了一聲,繼續老老實實的啃骨頭,這根骨頭,可是一位深海兇獸的龍骨,極為珍貴,特別扛餓。
“既然船長想要消息,那么立刻聯系陳皮,他舒舒服服過了幾百年了,現在也該干點活了。”
溫雨伯根本不懷疑王百強遇到的是不是秦陽,而且,不管是不是,先做好準備,就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我去吧。”
一身黑裙的素長歡坐在影帝身旁,摸著影帝的腦袋,自顧自的說了一句。
此話一出,連黑皮都停下了啃骨頭的動作,悄悄縮了縮脖子。
溫雨伯張了張嘴,想說沒必要吧,可話到嘴邊了,硬是說不出口了。
現在幽靈號上,實力最強的,沒任何懸念,是那個已經看不出黑狗形狀的影帝,反正只要影帝出手,無論是誰,從來沒覺得它費力過。
第二強的,餓的眼珠子發綠的黑皮,可惜這貨太不穩定了,不是被逼急了,真的到了絕境,溫雨伯都不敢讓黑皮餓到眼珠子發綠。
這倆只能算底蘊,不能算戰力。
而明面上最強的,便是這位幽靈號大管家,素長歡。
當年那位爐鼎妖女出身的柴火妞,現在已經一身生人勿進的冷清氣息。
自從秦陽把她帶回來,卻沒把她當爐鼎的時候,她就執拗的認定了她是秦陽的人了,不當爐鼎,當個婢女也好,大管家也好,留在這就行,哪怕秦陽對她沒什么意思。
自從秦陽死后,她便穿上一襲黑裙,盤起了頭發,后面更是得覺悟,以自身為爐鼎成就己身,脫胎換骨,徹底擺脫了妖女的身份,實力突飛猛進。
后面一百年前,為了維護幽靈號,維護秦陽的名聲,把東海一個島嶼勢力,搞的經濟崩潰,讓他們買個玉稻都要花費數百倍的代價,稍稍好點的資源,更是壓根買不到了。
別人狗急跳墻打上門的時候,這個平時不顯山露水的嬌小姑娘,直接沖了上去,硬是一一己之力,打殘了數十個高手,為首那個嘴臭秦陽的家伙,更是被當場活活打死。
如此一戰成名。
到了現在,整個幽靈號上的人,都有些怵這位大管家。
如今有了船長的消息,船長又想要信息,素長歡要做什么,誰也攔不住。
“素姑娘啊,你去我倒是不攔著你,你這是殺雞用牛刀,陳皮這家伙,現在雖然有點飄了,可整合情報,探查情報的事,他還是做的最好的,你可別一不小心,把他給打死了…”
溫雨伯放輕了語氣,好生勸說了一下。
“恩,放心好了,還需要他做事。”素長歡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離開幽靈號,素長歡來到東境,找到一座坐落在山巔,十幾層高的茶樓,神情冷清的直接轟開了最高一層的防護,破開一個大洞走了進去。
其內金碧輝煌,各種布置奢侈之極,胖了一圈的陳皮,躺在一張獸皮上,旁邊還有四個婢女伺候著。
要說搞情報的,自然是最來錢的,尤其是大勢力的人,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嬴神朝這邊,壓根不理他們。
“素姑娘…”
看到素長歡,陳皮嚇的臉都白了。
他剛抬起手,便見素長歡冷眼瞥了他一眼,拿出一把剔骨刀,隨手一丟,剔骨刀便直接洞穿了陳皮的這只手,將其釘在了獸皮上。
“素姑娘,不至于吧,我只是收了點買情報錢,不能夠…”
“別廢話,這張紙上,所有的情報,我都要,現在就要,有問題么?”
陳皮接過知,神情有些怪異,大部分都是些尋常情報,甚至可以說不算是情報的東西,知道的人太多了,自然就不算情報了。
他收起心中驚駭,眼看素長歡不是為了來宰他,揮手讓婢女離開。
“問題倒是沒什么問題,基本都是現成的情報,就是有一部分,可能…”
“嗯?”
“馬上就能拿到手,最多一個時辰。”
陳皮拿出個玉符,將其催動之后,傳了出去。
素長歡冷眼瞥了陳皮一眼。
“船長一向不會虧待自己人,但是 對于外人,也從來不會心軟,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你賣情報的事,沒人會管你,但是你也別忘了,你能安心躺在這,是為什么,該你做的事,做好就行,其他的沒人會理你。”
一個時辰之后,素長歡拿到十幾枚玉簡,再也不說什么,直接踹塌了一面墻,化作遁光飛走。
陳皮沉著臉坐在原地,給手上敷藥,一邊琢磨,素長歡為什么會親自來,除了跟船長有關的事,還有與幽靈號有關的大事,她從來不會管別的破事,也從來不會走下幽靈號。
陳皮琢磨著素長歡多說的那幾句話,越琢磨越冷靜。
他當然知道,他現在的舒心日子是為什么,所以他在任何場合,哪怕是自己,都認定了,情報網是船長的。
也正因為這樣,才會有真正的大勢力大人物,會給一點面子。
哪怕船長已經隕落幾百年了,但只要他敢有逾越,有二心,他執掌的所謂情報網,一夜之間就會分崩離析。
包括他本人,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陳皮思忖良久之后,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可謹慎起見,還是親自去督導。
將那張紙上列出來的東西,全部重新過了一遍,再讓手下去搜集更新,弄到更全面,更深入的情報。
而后,他帶著這些情報,乘坐樓船飛舟,親自前往東海,給幽靈號送去。
黃泉岸邊,素長歡邁步行來。
他來到一個滿頭銀發,滿身暮氣的老人身邊,跪坐在他的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
“長歡見過崔老祖。”
老人望著黃泉,一動不動。
素長歡低頭自言自語。
“王百強做夢夢到了船長,他說船長問了他很多事情,其中就有關于崔老祖的,我特地來轉述。
這一次,王百強沉睡之后,他的法相之書上,沒有出現任何故事。”
此話一出,崔老祖的身子微微一振。
素長歡繼續自語。
“以下是船長對王百強說的原話:
這邊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又破有荒,連顆雜草都見不到,嘴都嘗不出味道了,還曬不到太陽,簡直要命。
你們能活著,就好好活著,別急著過來跟我團聚,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死都要回去。
還有,你回去了,去替我看看我崔師父,我崔師父最疼我,他年紀大了,就怕他急著來跟我團圓。
萬一到時候我回去了,他來了,又見不到,那多尷尬,再說,這邊能熬個屁的湯,我回去了,我要把我缺的湯,都補回來。
你說,我崔師父,天縱奇才,這才情和天賦,要是我也有,我當年一只手就把嬴帝按在地上摩擦。
唔,算了,這句話不算,吹的太狂了,改成兩只手好了。
反正,我回去的時候,要是沒看到我崔師父成就道君,我就錘爆你的狗頭。
為啥?你說為啥,我現在費勁力氣也只見到了你,除了給你說還能跟誰說?要是沒有,肯定就是你不辦事!”
素長歡絮絮叨叨了一堆,一次不差的復述了一遍。
“船長雖然已經走了,但我一直堅信船長會回來的,而現在,我比任何時候都要確信。
而船長最敬重的,最擔心的,便是老祖,我想,船長一定不想在回來的時候,見不到老祖了。
還望老祖勉為其難,就算是為了船長,也要保重自己。”
素長說完之后,叩首一禮,安安靜靜的離去。
滿頭銀發的崔老祖枯坐黃泉河邊,臉上已經布滿了老人斑,眼睛都變得有些渾濁。
哪怕秦陽臨走的時候,專門給自己辦了個葬禮,專門開解了一下崔老祖。
可崔老祖還是承受不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哪怕提著一口氣,也依然日漸消沉,時間越久,他便越是如此。
他自己都扛不住了,枯坐黃泉河邊,便是為了提一口氣,按照秦陽說的,多活些日子,想要觀摩黃泉變化,早日進階。
可惜,這有些事,由不得人的。
嘴上說的好好的,心里也自認為夠堅強了,可真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時候,那心緒,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了。
崔老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一絲水光,他望著黃泉,聲音都有些哽咽的喃喃自語。
“長歡這孩子,不會騙我的。
秦陽,他一定會回來的,我還得給他熬湯,他的技藝太差了,別人又熬不出來那個味兒。
我還不能死,我之前答應秦陽了,我得活著。”
他那口一直強提著,卻提不起來的心勁,如今算是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身上開始浮現出黃泉的氣息,身后一條濤濤黃泉虛影浮現出來,與身前的黃泉形成共鳴。
崔老祖本就天縱奇才,才情名聲,在早年就已經出了南蠻。
若非早年有變故,他也不至于一蹶不振,蹉跎那么多年,這次再受打擊,已經徹底扛不住了。
他知道,那些話,不是旁人能說的出來的,只有秦陽會這么說。
那一定就是秦陽。
人活著,靠的就是心勁,心勁沒了,人也就快沒了。
崔老祖一不求成仙作祖,二不求稱王稱霸,就求一個徒弟平平安安,不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就是為什么秦陽特別心疼崔老祖的原因。
如今,一口心勁提起來,崔老祖身后的黃泉虛影,慢慢演化到極致,就見黃泉河中,滾滾黃水,化作浪潮,奔涌而出,沒入到崔老祖身后的黃泉虛影里。
虛影也慢慢的凝實,如同化作了真正的黃泉河。
他的氣息,也開始直線攀升。
他什么都不缺,天賦不缺,積累不缺,領悟不缺,就差那最后的心勁,讓意志堅定,一切都擰成一股繩,方可勇猛精進。
黃泉河中,擺渡人的渡船緩緩行來,他遙望著崔老祖,揖手一禮,權當祝賀。
“夢師,你出來啊,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就不走了,反正我現在都死了,我閑得渾身發癢,都恨不得數數我身上到底有多少根毫毛了。
正愁找個事做呢,我完全耗得起,咱們就慢慢耗著,看誰能耗過誰。”
秦陽單手支著腦袋,側臥著飄在那里,很是敷衍的干嚎了一聲。
托夢都出來了,這里要不是夢師的力量融入亡者之界搞出來的,他就敢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之前看到的那個驚鴻一瞥的背影,不是夢師才怪。
這些大佬,一個個的,想法都特別多,也不知道他們的腦袋都是怎么長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么遠。
能布局這么深遠,怎么還死了?
十有就是后人吹的,再腦補出來的。
喊了不知道多久,依然沒什么反應,秦陽站起身,撇了撇嘴。
“你真不出來是不是,那你別怪我瞎搞啊。
你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過了黃泉,就來到這,你還能干什么?
是不是想要掌握這里的權柄,在這里成神啊?
我可告訴你,我也會大夢真經的,也是能跟你搶的,再把我逼急了,你信不信我讓這里變成誰都無法掌控的地方?
啥人么,我就是想跟你聊聊,看把你嚇的,至于不?咋了,不敢見人么?
你不出來我就走了啊,你別后悔!”
秦陽轉身離開,一回頭,就見純白的世界里,出現了一個自帶馬賽克的人影。
“既然都出來了,怎么還遮遮掩掩的?”
對方身上的馬賽克緩緩消失,化作一個齊劉海長頭發,一襲長裙的嬌小女子。
女子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嘆了口氣。
“你至于么?”
“這是你的真身?”
“這地方誰能用假身?”
“嘶…”秦陽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