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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八章 反復橫跳,噬心之痛

  梅鹽微微昂著頭,將最后一縷血煞之氣吸收掉,兩個手下神形俱滅,他才沉著臉,死死的盯著秦陽。

  “你叫左遇是吧?”

  “恩。”

  梅鹽心中遏制不住的殺機不斷涌出。

  秦陽這個名字,他到了這邊之后,除了在牧師那提過,也就是在十方帝尊那提過一次。

  但是也僅僅只是提到了而已,在大荒的很多事情,他也沒有跟人說過。

  哪怕是如今死死抱著的大腿,有些東西,他一樣沒說,縱然是說的一些是,也都是傳聞。

  至于傳聞,真的關注秦陽這個名字的人,恐怕也不會真的信了。

  幾百年過去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滿心彷徨,內心還有些糾結的梅鹽,也不是那個逃遁的時候,跌入十方界的梅鹽。

  最起碼,當他的實力攀升之后,心里特別清楚,當年若是有人想讓他死,先讓他跑三天,對方一個念頭,也能讓他死的徹徹底底。

  他自己都十分清楚,他出現在十方界,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意外。

  從頭到尾,都是被人掌控的。

  所以,才有了他左右橫跳,最后坑了牧師一波,當做投名狀的事。

  只有這樣,他才能擺脫原來的境遇,而不是被當做大荒的眼線和臥底,前途盡無,說不定什么時候,他的價值被榨干了,便會被棄如敝履。

  他要改變這種情況,投名狀就不是那么容易達成了。

  想方設法的幫著十方帝尊坑到了牧師,就是最好的投名狀。

  次一級的,便是費盡心思坑死彥穢。

  總之就是要結下死仇,再也沒辦法反復橫跳。

  徹底斷了本來就沒什么前途的后路。

  如今看到眼前的左遇,他自忖反應還是太大了。

  太沖動了,甚至有些沒由來的沖動。

  他不應該干掉自己的手下,只要出手,就沒法說清楚了。

  他應該毫不猶豫的將這個左遇抓住,將其獻給十方帝尊,這才是符合他現在人設的選擇,如此反而顯得更加坦然,對十方帝尊毫無異心。

  可他已經來不及后悔了,人已經死了。

  秦陽看著面色變幻的梅鹽,咧著嘴笑了起來。

  他比梅鹽自己還要了解他自己。

  未必是對事跡、人生經歷的了解,而是對梅鹽這個人最根本內心的了解。

  人最難的就是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么人,絕大多數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法徹底認清自己。

  人本身就是世界最復雜的東西,人心更甚。

  只有在面對一些變化的時候,在面臨突如其來的抉擇時,這種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才會忽然冒出來。

  比如一個往日里的好好先生,溫柔和氣,才華橫溢,堅毅且刻苦,可是在面對突如其來的生命危險時,卻拋開了自己女朋友逃掉了。

  比如一個坑蒙拐騙,吃喝嫖賭,自私自利,五毒俱全,張口就口吐芬芳的混子,在看到小姑娘有危險的時候,沒過腦子都先出手救人了。

  在發生一些突如其來的抉擇之前,他們自己恐怕都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這么做,也不認為自己會這么做。

  這只是最簡單的例子。

  而如今,秦陽笑的很開心,他直接上門,想讓梅鹽當他的線人,給他提供情報,就是因為他篤定梅鹽是個什么人。

  現在看來,進展比預期還要順利的多。

  自己的名字,在梅鹽心中,已經成為了一個心魔。

  只是一個名字,就會讓他感覺到巨大的危險,以至于會直接激起他內心最深處的本能,連面對都不敢。

  所以,他不敢直接動手殺了左遇,反而先殺了自己的手下,只是為了滅口。

  這是他不用過腦子的本能里,所能避免危險,最直接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雖然這個本能做出的選擇,其實是錯的。

  在十方帝尊那里,他有瑕疵了。

  現在再動手滅口,那更是錯上加錯。

  而在秦陽這里,他有把柄了。

  很簡單就出現的把柄。

  “你要是想動手,就盡管動手吧,死亡并不是結束,是另一種開始而已。”

  秦陽眼看梅鹽的殺機已經近乎爆炸,緩緩的開口。

  他又不是為了搞死梅鹽,他只是想從梅鹽這弄到情報而已,打是不可能打的。

  梅鹽全身的煞氣貼著體表,如同沸騰,他喘著粗氣,眼白都漸漸消失,魔氣開始涌出,整個人也近乎魔化。

  他聽出來了,這個左遇,是在告訴他,動手滅門也沒用。

  左遇是光明正大的進來的,這方面倒是無所謂,可若是殺了左遇,又冒出來一個右遇呢?

  秦陽有能力,直接避開了十方帝尊的天羅地網,避開了所有人,弄來一個人,就必定有能力弄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他是個聰明人,短暫的失態之后,立刻明白自身的處境。

  他壓下了殺機,忽然一掌拍在秦陽的肩膀上,魔氣涌動,直接封了秦陽體內的真元。

  “我會直接將你帶到戒律司。”

  “恩,懸崖勒馬,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錯一次可以,一錯再錯,就是有問題了。”秦陽點了點頭,一臉認同。

  這句話絕對是出自真心。

  站在梅鹽的角度,直接認下現在的過錯,將自稱秦陽派來的左遇,送到戒律司,等同于直接交給了十方帝尊。

  如此便等同于止損,雖然有負面影響,卻也不是真的沒辦法了。

  若是不這么做,便徹底走歪了,再想下船就難了。

  梅鹽再次一伸手,封了秦陽的嘴,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滿心糾結,內心瘋狂的左右橫跳,分析利弊得失。

  他現在非常確定,這個左遇根本不在乎生死,是真正的視死如歸。

  恩,一定程度上,的確是視死如歸,只不過梅鹽理解的不太一樣,在秦陽這,“視死如歸”這四個字,是字面意思。

  梅鹽開始斟酌,若是讓這種家伙,進了戒律司,會發生什么?

  左遇的遭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左遇會在那說出來什么?

  若是不捅出去,自己便是被其抓住了把柄,只會越陷越深,被其所掌控。

  梅鹽閉著眼睛,沒理會在一旁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左遇,一個人不斷的思索了良久。

  第一,以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能讓這個左遇,落入到戒律司的手中。

  既然左遇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來,自然是篤定他不敢做出什么,而且這人一點都不怕死,也不怕可能會遭遇到的事情。

  這么多年來,梅鹽真的見過這種人。

  戒律司里,被抽出神魂點天燈,耗費八百年,被活活耗到神形俱滅,也依然死扛到底的狠人,他是親眼見過的。

  第二,也不能因為一個把柄,交給對方更多的把柄。

  如此反復下去,他再無回頭之路,只會被對方捏的死死的。

  良久之后,梅鹽睜開眼睛,一揮手,散去了魔氣,不但解封了秦陽的嘴巴,連封印的真元,都一同解開。

  “秦陽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簡單,只是想從你這知道一些事情而已,你能知道的事情,僅此而已,別的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不用太緊張。”

  “好,秦陽想知道什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來傳個話,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秦陽聳了聳肩,直接轉身就走,走出兩步之后,回頭看了一眼。

  “我可以走了吧?”

  “你走吧。”

  秦陽想了想,回頭伸出手。

  “有什么身份證明么?隨便給一個,下次我再來找你的時候,方便點。”

  拿到了一個令牌,秦陽晃晃悠悠的離開。

  現在當然不問啊,問什么問,現在問問題,萬一牽扯到比較敏感的,那不是把梅鹽往死里逼么。

  他可不想讓梅鹽去死,反倒是還想讓梅鹽更加受到重視,讓他的地位一點一點的攀升上去,要讓他的重要性無可取代,備受十方帝尊信任。

  秦陽要給他搭梯子,順便跟十方帝尊隔空聊聊。

  秦陽心情不錯,離開梅鹽這里之后,還去城里的特色美食店鋪,好好品嘗了一下。

  另一邊,在秦陽離開之后,梅鹽立刻認真的布置陣法、禁制,將整個房間封鎖,確保徹底封閉之后,拿出一個小箱子,從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金屬圓盤。

  他將自己的身份令牌插入到金屬圓盤上,神態恭敬且拘謹。

  “屬下梅鹽,有十萬火急之要事,請司主大人法駕。”

  幾個呼吸之后,金屬圓盤之上,有一股森冷如獄的可怕意志降臨,一個人影驟然凝聚出來,從神光之中走出。

  來者一襲黑衫,雙鬢微白,神情淡漠,目中似有無數玄奧不斷輪轉,看似什么氣息都沒有,反而給梅鹽莫大壓力。

  這是十方神朝戒律司的司主,叫法都跟大荒那邊不太一樣,權柄也大的多。

  十方帝尊基本不管是,這戒律司幾乎都成了巔峰時東西二廠。

  只要十方帝尊不出面,那整個十方神朝,權力最大的,便是這位戒律司的司主。

  他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瞥了一眼梅鹽。

  “說吧,有何要事。”

  梅鹽略有些緊張,自是知道,直接召喚司主,可以是可以,但若是事情不夠分量,那他就死定了。

  所以,梅鹽言簡意賅,先上猛料。

  “剛才有一個名為左遇的修士來找屬下,自稱是秦陽派他來的。”

  “嗯?”司主眼皮一抬,目光驟然變得銳利。

  他沒問什么秦陽,哪個秦陽,梅鹽這個時候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個。

  而現在他來了,人卻不在,肯定還有什么可說道的。

  司主頷首道。

  “詳細說說。”

  “屬下萬分確定,此人不是信口開河,他的確是秦陽派來的,他說,秦陽想要從我這知道一些情報,具體是什么他沒說,只說了以后會有人聯系我。”

  說到這,梅鹽立刻單膝跪地,沉聲道。

  “屬下自知事關重大,此事乃是帝尊特意囑咐過的,屬下便當機立斷,擅自做主,先將兩名聽到的人滅口。

  又覺得這是一次機會,便假意應下,暫時拖住,留下線索,放長線釣大魚,比如那個左遇說的,以后會聯系我的那人又是誰。

  事非得已,還請大人降罪。”

  梅鹽低著頭,心神忍不住跳動,這就是他想到的解決辦法。

  兩難局面,都不去選擇,直接施展出了傳統藝能,反復橫跳。

  應是將這件事說成了他靈機一動,做事果決,轉而將頭疼的問題,直接丟給了上面。

  司主俯瞰著跪伏在地的梅鹽,看了兩個呼吸之后,忽然笑了起來。

  “你很聰明,起來吧,做的不錯,你繼續跟對方保持聯系,除了陛下之外,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我許你隨時隨地聯絡的權利,有任何事情,立刻匯報。”

  “謝司主大人。”梅鹽暗暗松了口氣。

  可是下一刻,他便看到一只黑手,從他的胸口探出,掌中握著他還在跳動的心臟。

  一個只有兩只手,通體漆黑,形如豺狗的怪物,破開他的胸膛鉆了出來。

  怪物兩只手捧著他還在跳動的心臟,狠狠的撕咬,一時之間,梅鹽面色慘白如紙,卻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劇烈的痛苦,不斷的沖擊他的神魂,沖擊他的意識,全身每一根毛發,仿佛都在承受著千百倍的噬心之痛,而他連慘叫都叫不出來。

  直到一顆心被啃噬了一半,那怪物才將其粗暴的塞回了梅鹽的胸口。

  眨眼間,怪物消失不見,梅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有點點血跡,卻連傷口都看不到。

  胸中跳動的心臟,也完好無損。

  司主站起身,淡漠的看了一眼梅鹽。

  “有什么事,立刻匯報。”

  話音落下,司主的身形,化作神光,消散的無影無蹤。

  梅鹽趔趄著找個了地方坐下,面色蠟黃,跟大病了一場似的。

  他知道,他的一點小把戲,被看穿了,但同樣,司主也很贊成他說的這種處理方法。

  想要情報啊,容易啊,整個十方神朝,還有什么地方的情報,能比得上戒律司?

  那給什么,怎么給,就有講究了,這就是掌握主動權了。

  城中吃著一種類似火鍋東西的秦陽,正吃的開心,他眼角瞥了一眼梅鹽所在的方向,咧著大嘴,更下飯了。

  看來梅鹽發動了秘技,反復橫跳。

  真不枉自己這么看重他。

  就是不知道剛才降臨的人是誰,看情況應該不是十方帝尊,那估摸著就是戒律司的一把手了。

  十方界里,毫無爭議的天字第一號情報來源。

  秦陽心情大好,揮了揮手。

  “小二,再來一盤肉,只要脊柱內側的那塊,你可別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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