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心里的小本本,刷刷刷的翻了一遍,肯利用骨王害他的人一大把,但能讓骨王相信這種扯淡說辭的,一個也沒有。
尸骨脈的情報里,秦陽最關注的不是尸骨脈的掌舵人,而是極其低調的骨王,按照情報所說,骨王乃是骸骨生出了靈智,化作了一位強者。
他存在的時間非常長,歷經多任尸骨脈掌舵人的變遷,依然是一條連開會都不太愿意去的咸魚。
可是歷任掌舵大粽子,不管性情如何,重要的事情,都會請骨王去,哪怕骨王去了之后,就跟一個背景板一樣一言不發,他們自顧自的說自己的事,也沒人敢在骨王不在的時候,談論一些重要的事情。
這種異類生靈,除了尸魁這種特殊的存在之外,他們的前身留下的底子,就類似于修士的天賦,前身越強,留下的尸骸不朽,誕生出的異類生靈自然就越強,潛力也更大。
骨王實力有多強,其實沒人知道,因為輪轉寺和尸骨脈的斗爭,骨王大都是咸魚了,最近的有記載的,乃是輪轉寺上一代法宗還活著的時候,那位跟骨王打了一架。
那一架誰輸誰贏外人都不知道,但過了幾個月,輪轉寺的法宗就尸解往生,而骨王依舊是一條咸魚。
實力強,性情怪異,大都不太好惹,誰知道會不會莫名其妙的把人得罪死了。
如今聽骨王的語氣,沒什么遮掩,秦陽哪里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疑問,都成了他的執念。
這種事,能不插手就別插手的好,能閉嘴就趕緊閉嘴。
一句說不好,對方可能就會原地爆炸,讓你被迫尸解。
秦陽有心推辭,骨王帶來的那頭巨型骷髏,已經一揮手,卷起一陣狂風,將所有看戲的吃瓜群眾全部卷走。
骨王盤膝而坐,鄭重的擺上一張白骨案幾,上面擺著兩個不知道什么生靈的頭骨制成的骨杯,再加上一只形似鳥骨的酒壺。
骨王親自執杯,倒出來兩杯濃白的如同大骨湯的東西,其內陰氣如同一汪深潭,卻無多少滲骨森然之感,逸散出的氣息,只是輕輕一嗅,秦陽就感覺到腦袋一陣清明。
“這是我親自釀造的陰髓靈液,秦船長可以嘗嘗。”
滋陰養神,洗滌神海,明心潤魂的陰髓靈液,可以說是沙海荒漠,最出名的幾樣寶物了,而這個寶物卻不是天然的,而是骨王親手釀制的。
秦陽當然眼饞,他現在最短板的地方,就是神海了,這種可以拓展神海,卻毫無副作用,反倒是能增強根基,增加底蘊的寶物,就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可是他卻不敢伸手拿。
“骨王有什么問題,可以問了,我只能盡力試試,可不敢有什么保證,正所謂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這世上的事,沒人能全懂的。”
秦陽有心想問問,是哪個癟犢子告訴他的,又忍住了,還是先試試回答疑惑吧。
忽悠能力大考若是過了,那問什么都可以,頂多可以算好奇,不過了,問誰告訴骨王的,性質就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我現在更相信秦船長能為我解惑了。”
聽完這句生有涯而知無涯,骨王心里卻越是篤定,人族有大才的人,歷來都是虛懷若谷,張狂之士,多是名不副實,太過贊譽。
“是這樣的,此前沙海黑風暴時,我察覺到有一位同類蘇醒,我…”
骨王沒什么遮掩,就這么原原本本的將他的經歷,和他的疑惑,全部說了出來,甚至說到,是那位比較不太一樣的大粽子,告訴他秦陽能解惑。
秦陽瞇著眼睛,砸吧了下嘴,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因為尸魁。
聽骨王這意思,當時他是準備弄死尸魁拉倒,最后卻被尸魁忽悠,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了。
這一手化險為夷,自己反而得了機緣的手段,當真是…盡得老子真傳啊。
之前還真沒專心看看分身胎教的時候都教了什么,大致掃了一眼,看來這次事情完了之后,得抽個時間,細細看看。
他是希望尸魁能有點隨機應變的本事,能好好活下去再說,可是沒想要讓這癟犢子反過來坑老子吧。
骨王這事,純粹是鉆牛角尖了,但他這種異類,連人族的一些情緒都不會有,有什么想法的時候,自然會更加執拗。
他活的頗有些非黑即白的味道。
單憑言語開導,他還真的未必能領會,未必能想得開。
尸魁深得他的教導,熬雞湯的本事也是天生的,雖說經驗不足,但起碼也有他一兩成本事了,就算如此,也依然差點被骨王弄死。
秦陽還真沒自信,給骨王灌下一碗雞湯,能讓他瞬間看開。
大考果然有難度啊。
秦陽一臉嚴肅的沉思許久,還是決定先試試吧,跟骨王搞好關系了,好處那就太多了,要是能落個人情,秦陽做夢都能笑醒。
骨王這種人,說人情那絕對是沒水分的人情,哪怕以后說請骨王弄死一個大佬,骨王估計都不會多問一句為什么。
“骨王,你這種情況,讓我想起來一個人,他的情況跟你差不多,死的時候也在糾結著這些。”
“誰?”
“姬無命你聽說過么?”
“沒有。”
“在我的家鄉,他被稱之為盜神,一手橫渡虛空,化實為虛的本事,可謂是出神入化,在我的家鄉,皇帝老子的寶庫,都能讓他想進就進,相出就出,可是他后來遇到了麻煩,他跟你一樣,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了。”
既然雞湯可能對骨王沒太大作用,那就用魔改一下的實例,擺在他面前,這才更有說服力。
“他天賦異稟,還是個幼童的時候,就能近乎本能的施展出神通,盜走了隔壁家小孩的玩具,后來被強者收為弟子之后,更是自行領悟了不少神通,如同生而知之。
直到有一天,這天下再無他不能去的地方,他迷惑了,他偶遇了另外一位強者,對方看出來,他有宿慧,他的天賦,就是前世所留下的底蘊。
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姬無命,還是別的誰,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他最后瘋了,徹底迷失了,他連這一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秦陽一通魔改,說了一下背景,除了一個是異類,一個是人族之外,大體上跟骨王是一模一樣。
骨王的骷髏頭上,看不出來什么表情,可是秦陽卻感覺到一陣迷惘的情緒,骨王也覺得跟他一樣。
“后來呢?”
“后來他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不知道。”
“他自殺了。”
秦陽唏噓不已,將名場面也一通魔改,神筆書生呂輕侯,舌燦蓮花,硬生生的說的盜神姬無命自殺了。
骨王顯然很意外這個結果,眼眶里的火苗跳躍個不停。
就在骨王以為秦陽要以這件事為例子,勸說他想開點的時候,秦陽卻一句勸說的話都沒有,他抬頭仰望著天空,神情憂郁。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夢到一些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的東西,那里的凡人,可以借助不需要靈氣的法寶,相隔億萬里與另外一個人聯系,甚至還能沖出世界,探索無盡虛空。
無數的不可思議,我覺得,那就是我前世所在,我會夢到那里的一切,一個真實無比的世界,有些東西,我甚至還專門實驗了一下,還真的可以做出來。”
“宿慧?”
“沒錯,甚至我也天生擁有神通,可是我從來不疑惑,也從來不迷惘,你知道為什么嗎?”
秦陽直視著骨王的眼窩,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這一世的天賦,這一世的底蘊,是為了讓我在這一世好好活下去的關鍵,我十分感謝這種天賦。
因為我曾經朝不保夕過,隨時可能活不下去,我就是我,無論是前世的秦陽,還是現在的秦陽,都只有一個我,無論是以前的,還是現在,甚至是未來,所有屬于我的東西,都依然屬于我。
曾經的過往,堆砌到一起,留下的痕跡,所組成的,才是現在的我,丟棄了這些,那我就不是我了。”
骨王大受震動,眼眶里的火苗瘋狂的搖曳。
秦陽敏銳的抓到了關鍵點,在骨王心里,非此即彼,非前世即今生,有一個非黑即白的理念,所以他才會陷入到這種能將他逼瘋的執念里。
秦陽要粉碎的,只是這個念頭而已。
而不是讓骨王明白他到底是前世還是今生。
這時,秦陽端起了白骨案幾上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陰髓靈液。
“骨王,容我冒昧,你肯定沒吃過什么苦吧,你天賦異稟,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是弱者了,所以你才會如此糾結。
等你真正的感受過,路過的強者放個屁,都能將你砸死的那種恐懼,經歷過以螻蟻之身,去搏一個前途,那種游走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懼,你就會如此執拗了。
你就是你,跟我說話的骨王,僅此而已,追溯過往,那些過往也是你的一部分,丟棄不掉,想要丟棄,分的明白,最后只有一條路,自裁身亡。
人死了,自然不需要分了那么清楚了。”
骨王的嘴巴張了又張,心里非常不平靜,他伸出雙手,看著自己的骸骨之軀,緩緩道。
“你說的對,那些想法,那些變化,可能本身就是我自己的,你讓我好好想想,我有些明白了。”
“骨王,握個手吧。”秦陽伸出一只手,呲牙一笑:“這是個我們家鄉的禮節,代表著我對骨王的祝福,希望你能想明白。”
骨王也沒多想,心里的那道界限,已經被秦陽轟開,前世今生不再是非黑即白。
骨王爽快的伸出白骨爪子,跟秦陽的手握到一起。
握手結束,骨王坐在原地沉思,秦陽也轉身離去,看著自己的手,頗有些遺憾。
之前就曾經遇到過大粽子,大粽子和死后化作不祥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一個是死的徹底,的確是死亡狀態,另外一個,身上明明沒什么生機,卻也沒進入死亡狀態,更像是介于生與死之間的奇特狀態。
可能也正因為如此,所有生靈都要考慮的壽元問題,對于這些異類來說,從來都不用考慮。
不能摸尸,太可惜了…
本來他都做好了準備,若是這么費力的從側面給他解惑,他還是冥頑不靈的話,就試試摸尸技能,若是可以摸尸,問問骨王愿意不,愿意的話,他就當個好人,將骨王超度了,從根本上解決所有疑惑。
骨王還在思考,秦陽轉身去了另外一邊。
人偶師已經將尸身都收殮了。
大胡子的尸身,那位模樣如同少年的老者,還有最后一位倒霉蛋,射出的殺人劍,成了碰瓷道具,而且還是碰瓷骨王,他不死才怪。
沒看輪轉寺的大和尚,被噴的狗血淋頭,卻一句硬話都不敢說,趕緊灰溜溜的跑了。
率先處理的是大胡子的尸身。
被剖成兩半的尸身,之前只是被草草處理了一下,如今要摸尸了,哪能忍。
拿出工具,認真的將大胡子的尸身恢復到生前的樣子,被斬斷的骨骼、臟器、血脈、皮膚,從內到外統統給接好,再補一個入殮妝,放入棺材里,最后摸尸。
一藍一白兩顆光球,隨手拍進腦袋里,低頭再一看,大胡子的表情都變得極為安詳,怨氣、殺氣、死氣,統統都消散了,整個尸體都如同睡著了一般。
秦陽心滿意足的蓋上棺材蓋,卻沒封起來。
這么好的手藝,沒人看到總覺得如同錦衣夜行,實在是不爽利。
“墨陽,給流沙盜送回去吧,讓他們找個地方安葬吧。”
墨陽去送尸體,秦陽繼續處理剩下兩具。
先摸了那位射劍老者的尸體,這人雖然只有靈臺修為,卻爆發出那至強一擊,讓骨王都必須伸出手接,說不定能摸出來這種強攻法門。
同樣是兩顆光球,一藍一白,秦陽隨手拍進腦袋里。
再次處理了那位少年老者的尸體,又是一藍一白。
秦陽砸吧了下嘴,有些不是滋味。
這是怎么了,最近運氣應該挺好的啊,怎么全部都是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