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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六章 龍冢的真相,蒙毅的選擇

  聽到秦陽的話,發狂了一般,去激發鎮壓力量的廟祝,驟然一頓,他緩緩的轉過頭,呆呆的看向了村落的方向。

  世界仿若在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飄灑著金色陽光的世界里,飄落出無數散發著淡淡暖意的熒光,如同雨滴一般灑落,無數的熒光匯聚到一起,慢慢的凝聚出一個人形。

  光輝慢慢的散去,那位扎著麻花辮的少女,閉著眼睛,在半空中浮現。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一如最初一般的明亮,似是一塵不染的琉璃,她看著秦陽,稍稍一福,頷首行禮。

  “應白,見過先生。”

  秦陽側開身子,客氣的回禮。

  “不敢當,在下秦陽,字有德,此前是在下唐突了,應該稱呼夫人為應夫人,此次請夫人出來,也是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終歸是應乾的一部分,我若是將其抹去,還是不太妥當,不如冒昧請夫人出面,由夫人做出決斷的好。”

  “多謝先生好意。”

  應白客氣的謝了一句,轉頭看向呆愣在那里,面色復雜的廟祝。

  “白,你一直都在這里,一直都還清醒著,對么?”

  “一直在沉睡,偶爾會醒過來。”應白搖了搖頭,而后直視著廟祝:“讓他們走吧,你別繼續下去了。”

  “白,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難道就不明白么?”廟祝緩緩的飄了過來,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的太近:“我不是應乾,我也不想是他,我甚至不想繼承他的那些記憶,繼承他的感情,可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如何誕生,我又沒辦法選擇,明明都已經出現了,他卻讓我一直無法靠近這里,這難道是我的錯么?”

  “不是你的錯,誰的錯都不是,我會留在這里,不會走的,你讓他們走吧,不應該牽扯進來他們。”

  “不,我會帶你離開這里,這么多年的時間過去,外面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上古天庭和地府,都已經覆滅,世界也再次陷入了安寧,不管還有什么,我也一定會帶你出去,在這里能干什么,繼續茍延殘喘么?應乾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還不明白么?”

  “我明白,但是你不明白。”應白嘆了口氣。

  秦陽飄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心里嘆了口氣。

  他這些時日,日日夜夜,腦子都沒有停下過半刻,無時無刻的不在思考著,思索著,從進入這里開始,就進入到想不明白就會死的絕境。

  他拼盡全力的逼自己,全心全意的思索,早已經忘了曾經學過思字訣的事情。

  可正是因為這樣,反而一點一點的積累,一點一點的抵達了極致,腦仁都快炸開了。

  如此才在又一次,自己生死攸關,蒙師叔也生死攸關的時候,突破了這個極限,入門的思字訣,讓思考思索的力量,沖破了桎梏。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方才再次看到日夜變換的時候,之間的經歷,吃了好幾天狗糧,所有的一切訊息,匯聚到一起之后,再利用此刻第一次入門思字訣的力量,終于拼出了完整的拼圖。

  “你怎么受傷的?”

  “串門的時候,被一條沒栓繩的瘋狗追著咬,后面又跟狗主人打了一架。”

  “你看你這樣不小心,肯定會死在我前面的。”

  “呵,絕對不可能。”

  “你比我大,又愛亂跑,而且,我們村子里,男的都沒有女的活得久的,我肯定活的比你久,你可別去亂跑冒險了,好好讀書不好么。”

  “怎么了?”

  “我看村子里那些阿婆,很可憐的,我不想我活的比你久,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活的比我長。”

  “啊?噢,行,我一定不會比你先死。”

  “你想讓我先死?”

  “呃,錯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比我先死的。”

  “隔壁的小花嫁人了,我聽她說,她嫁人的時候,問過她的男人,把她放在哪里。”

  “然后呢?”

  “然后你把我放在哪里?”

  “呃…”

  “看,你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我把你放心里了,永遠放心里。”

  回憶著狗糧的味道,秦陽還能感覺到一陣膩味,當時更是差點被這股子酸臭味熏死,差點沒看下去,可惜的就是不能快進,也不能暫停,為了得到一些信息,只能捏著鼻子繼續看。

  如今這一幕幕,卻成了拼圖的一部分。

  應龍大神可以說,已經從心理上,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人族了,或者說,不只是人族,才會有如此復雜的情感,應龍大神也是,這可能也是他喜歡在人族廝混的原因吧。

  他在這里的時候,無論是吹牛逼也好,瞎扯講故事也好,被應白的女人轉折弄的有些接不上的時候,匆忙敷衍的也好,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他說不讓應白這個凡人,比他先死,他就做到了。

  說一直放在心里,也做到了。

  從日光出現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明白了,那片陽光明媚,帶著暖意的世界,根本不是應龍留下的,而是應白的。

  所以這里晝夜變幻的時候,哪怕同出一片天地,廟祝卻永遠都見不到應白,也根本不知道有那片狗糧世界。

  同樣,秦陽終于明白了很多很多的疑惑。

  為什么明明是安葬應龍大神的龍冢,卻沒有化作死亡絕地。

  為什么這里所有的生靈都是龍裔。

  為什么找了這么久,都沒找到應龍的埋骨之地。

  為什么到了最核心的地方,青銅巨棺里的,卻是應白。

  為什么那些黑色石壁,明明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卻根本無法開采,無法破壞。

  無數的為什么。

  只需要一個答案,就能解釋了。

  因為根本沒有埋骨之地。

  他們想找的應龍,早已經從跳出世界碎片的時候,就已經找到了。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而是這片世界本身,就是應龍主動化成的。

  所以這里全部都是龍裔,所以這里沒有化作死亡絕地,所以這里埋骨之地。

  那些或大或小,綿長如迷宮一樣的通道,是應龍的血脈。

  那些巨大的地下空間,只是他體內的空間。

  巨大無比的接天峰,可能只是他的骨骼。

  度過的悲鳴沼澤,可能只是他的苦膽,或者是肝臟所化。

  那片斷橋通往的,就是最核心的地方,應龍的心臟。

  所以廟祝說那叫苦海和心橋。

  若明白了應乾撒狗糧的時候說的話,早就應該明白,他從不對應白說謊,他說放在心里,是有兩重意思的。

  因為神山崩碎,神韻消散,作為山鬼,死路一條。

  那個時候,不會有第二座神山,給應白依附了。

  回憶這一路行來所遇到的一切,這片世界本身所殘留的那些缺口,秦陽推測,那個時候的應龍,可能也已經身受重傷,行將就木。

  但他還是遵守了諾言,讓應白活的比他更久。

  沒有了神山,沒有了穩定的世界,他將自己的真龍之軀,化作了這片世界,將應白葬在心里,讓這片世界去維持住應白的存在。

  雖然比不得真正的大世界,卻至少還活著。

  終于明白了這些,秦陽其實也明白了,廟祝是什么所化,想要干什么了。

  他是怨氣所化,也是執念所化,也是惡念所化,也是那份感情所化。

  他想要拿回他的力量,然后帶著安葬在這里,維持著最后一絲生機的應白離開,在已經安穩的大世界里,為應白找一座最好的地方,為她當做修生養息的地方,而他擁有的力量,也足夠護持住她。

  廟祝本身就是一個悲劇,他自以為的自我意識,其實本身就是應龍大神留下的后手,就為了等到上古結束,無數年之后,重新安穩的時候,帶著應白離開這里。

  廟祝從來都沒有掌控過自我。

  所以想明白所有的一切之后,秦陽心中的殺機,胸中的惡氣,其實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他想要在這個時候,將廟祝抹殺的干干凈凈,已經不難了,但他思來想去之后,還是換了一種處理方法。

  應龍大神的為人如何,過往如何,他不知道。

  可是一路的經歷,卻能看的出來,他不是一個弒殺殘暴的人,什么時候都是留著明顯的生機,到了這里,更是明白,起碼他也算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實在是不忍將他無數年的苦心,在最后一步的時候,被自己毀掉了。

  雖然喂了自己狗糧,讓自己捏著鼻子看了九流的全息愛情電影。

  可誰讓自己是個急公好義,心地善良的好人呢。

  正當秦陽自我陶醉的時候,廟祝的一聲嘶吼,將秦陽的意識拉了回來。

  “應白,你怎么還不明白呢?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不能放他們走,你知道他們走了之后,會帶來什么嗎?人心之惡,你難道不比我清楚么?”

  “讓他們走,應乾若是在,他不會這么做的。”

  “應乾,又是應乾,他已經死了!死了!永遠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你還不明白么?”

  廟祝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大地之上,殘留的那片黑海,也隨之掀起浪潮,當頭向著秦陽拍來。

  秦陽翻了個白眼。

  “這種時候了,還做這種無用功,反正起碼都加十八了,我也不在乎變成加十九。”

  伸出手指輕輕一落,黑玉神門落下,神門之上的應龍浮雕,也如同活了過來一般,張口一吸,黑海化作的巨浪,化作一條水龍卷,被應龍浮雕鯨吞了下去。

  半空中,廟祝盯著應白。

  “你真不跟我走?”

  “你不是應乾。”

  “你真要放他們走?”

  “讓他們走。”

  廟祝面目猙獰,悲憤交加。

  “應乾就算了,你竟然還要鐵了心幫一個外人…”

  話音落下,廟祝一個閃身,一頭撞到了黑玉神門上。

  “秦陽,我是已經攔不住你,可我卻能毀了你。”

  廟祝貼在黑玉神門之上,身上冒出一縷縷黑氣,不斷的被黑玉神門吸收。

  隨著黑氣不斷冒出,廟祝猙獰的面容,卻慢慢的變得平和了下來。

  等到再無一絲黑氣的時候,被吸附在黑玉神門之上的廟祝,卻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廟祝從地上爬了起來,閉著眼睛,皺著眉頭,揉了揉腦袋,緩緩的睜開眼睛。

  他環視四周,看了看黑玉神門,看了看秦陽,最后將目光定格在了應白身上。

  “白?”

  “乾哥?”應白面色一變,驚呼出聲。

  “這不過只是我留下的一點點神識而已。”神情平和的廟祝,轉身看了看秦陽,欠身一禮:“平白無故的讓秦先生蒙難,是應某的不是,當年我也沒想過,他會將事情變成這樣,終歸還是偏離了方向。”

  “應龍大神,你可別先生了,我只是個小輩,至于這次的事,你都隕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怪你干什么,再說,腿長在我身上,又不是你逼我來的。”秦陽苦笑一聲,側身避開這一禮。

  “修成了天尊的一字訣,當得起先生二字,而且,秦先生所做,應某感激不盡,更當得起,還有一件事,需要麻煩先生。”應龍回頭看了看應白,很自然的牽著她的手,落到秦陽面前:“后面還要請先生帶我夫人離開這里,幫她尋一個安身之所,應某已經無力離去,只能厚顏勞煩先生了,無論先生提什么要求,只要應某能做到,絕不推辭。”

  “那大神,幫我打碎這扇神門,行不?”秦陽果斷的指了指黑玉神門。

  應龍望著神門,苦笑一聲。

  “先生恕罪,我死后一身怨氣、死氣、惡念,如此種種所化之力,盡數被這扇神門吸收掉了,如今我也無能為力,而且這種事,在我這一縷神識里殘留的記憶里,也從未見過,先生不過初入神門,根基雄厚無比,可此神門卻也已經至少高出先生兩個大境界了。

  此為大桎梏,卻也是大造化,先生本就聰慧過人,異于常人,又修成了思字訣,得其神通,想來以后定然能想到辦法解決的,何必急于走下下策。”

  “道理我都懂…”秦陽呲了呲牙,頗有些無奈,以自己的雄厚根基來計算,這扇神門都要高出自己兩個大境界,若是換成一般修士,豈不是三個大境界了?

  我特么哪來的力量,橫跨如此大的差距,去推開神門?

  真有這種力量,之前的廟祝還蹦跶個屁啊,一巴掌就抽的他找不到北了。

  “算了算了,這事再說吧,那幫我看看我師叔怎么回事?”秦陽指了指還在僵直狀態的蒙毅。

  “這位先生的技藝和勇氣,應某在上古都很少見到,他曾經窺視過時光之河吧?”應龍臉上帶著一絲欽佩。

  “是。”

  “他方才想要帶著廟祝,一起墜入時光之河,如今定格在了那一刻,所幸尚未墜入河中,需要人來喚醒他。”應龍給應白一個眼神,應白點了點頭,放聲唱起了古老的歌謠。

  一點點金色的熒光,從天而降,落入到蒙毅身上。

  秦陽怔怔的看著蒙師叔,原來蒙師叔是想拉著廟祝同歸于盡…

  蒙毅體表籠罩的一層奇異力量,緩緩的消散,如同一幅靜止的雕像,沒有半點氣息的蒙毅,此刻也像似忽然變得鮮活,他體內的力量,驟然迸射而出,臉上還帶著一絲瘋狂。

  “蒙師叔,冷靜!冷靜!是我,沒事了,快住手。”秦陽都快嚇尿了,連忙上去攔住還要繼續跳河的蒙師叔。

  “嗯?秦陽?”蒙毅的意識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看著周圍的一切,頗有些茫然:“怎么回事?他…”

  “蒙師叔,沒事了,廟祝已經消失了,這位是應龍大神,這位是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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