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神朝所在,都有一點與門派宗門,亦或者世家掌控大局之地不同。
那就是這里不但有修士世界的規則,更有著神朝所特有的規則。
門派招收弟子,初始不過是看天賦,看根骨,看悟性,看心性,上述幾項,每個門派所看重的略有不同,但大體上都是如此。
這招收來的弟子,哪怕是走后門進來的,以后弟子犯了什么錯,哪怕是叛門,無論是招收弟子之人,還是有親近關系的人,只要本身沒打錯,其實都不會有特別大的影響。
徒弟叛門而出,師父卻還是在宗門身居高位,這種情況,在宗派之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在神朝之中,就不一樣了。
給沒有父輩親眷在神朝當差的人,當引路人,引對方進入神朝體系,無論后者后面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擔起連帶責任的。
雖說也會有連帶的好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是秦陽應下,被許文程引入到神朝的體系之中,他身上天然就打著許文程的印記,無論以后干什么,都會連帶著影響到許文程。
秦陽疑惑的是,許文程這種常年砌墻,迎風搖擺卻不倒的家伙,絕對是有兩把刷子,很多牽扯到關鍵的事情,都是謹慎不已,能不多說都不會多說一個字的老油條。
今天怎么忽然下這么大決心?
他是相信自己會給他帶來足夠大的好處么?哪來的這種自信?
這貨倒是比自己還要有自信啊。
念頭疾轉,秦陽臉上帶著一絲歉意,揖手行禮。
“有勞許大人勞心,實在是過意不去,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我這人野慣了,怕是已經不習慣許大人所說的路子了,至于神朝的文臣之路,我也略有耳聞,他們的修行之法,與我不合,怕是連門都入不了…”
“無妨,秦老弟有傷在身,先好生修養的好,至于這件事,以后再議,喝酒,來喝酒…”許文程也不勉強,打了個哈哈就將這件事略過了。
酒足飯飽,賓客盡歡。
走的時候,許文程又給秦陽送來一些神朝的書籍,給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的樂期頤,又塞了兩個侍女…
也不知道這老不休的,從哪找到的這些模樣不錯,修為也不是太低的良家子,偏偏侍女似乎還都挺樂意…
秦陽離去之后,許文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幽幽的嘆了口氣,折身回到了書房里,坐在那里蹙眉苦思。
“大人,喝些茶吧,這是今年新產的清心茶,最是清香悠遠,鮮爽甘醇。”親隨端了茶,放在書桌之上,立于一旁侍候。
許文程喝了口茶,微蹙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些許。
“大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又是因為那秦陽么?”
許文程斜了親隨一眼,嘆了口氣。
“當年我答應了你父親,要照看你,可是我知道,你這性子和腦子,都實在是不適合出去打拼,不然必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沒想到今日我厚著臉皮開口,甘當引路人,你竟然還是對那秦陽不以為然,你莫不是以為我也是傻子不成?”
“小人不敢。”親隨嚇了一跳,連忙垂首后退三步。
“我身邊長跟著的人,現在只有你,我就是想讓你多看看,不指望你能變聰明些,只希望你能照貓畫虎,學學想想,我為何這么做。”
“小人…小人是不明白。”
“臣田侯死了啊,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大帝要他死啊,咱們這位大帝…哎,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只需要知道,臣田侯死了,這事還沒完呢,臣田侯身后又不是沒有人,現在那邊折損了一員大將,必然會對付獻國公這邊的人,若非這次我當機立斷,抓住了救命稻草,有了些許功勞,此刻說不得,我這位州牧,已經去見臣田侯了。”
許文程見親隨不懂,搖頭失笑。
“你果真還是不懂,之前派人去南蠻之地,查了查這位秦陽的信息,一查嚇一跳,他的師尊,就是當年南蠻之地赫赫有名的崔老魔,他的學識,縱然是在神朝之地,也甚為有名,之前一直聽說這位秦陽受創,根基受損,此次才知道,他曾經中過黎族的噬心蠱,也是天妒英才啊…”
“他?英才?”親隨脫口而出,而后才連忙低下頭:“大人見諒,小人實在是不懂。”
“哼,你若是能看得懂,我早就當你的引路人,親自引你入神朝了。”許文程搖了搖頭,遙望著窗外:“說了你也不懂啊,我之前就猜測,之前那些消息,都是跟秦陽有關,現在覺得這個猜測起碼有五成可能,甚至更多。”
“臣田侯隕落之后,無人關注他之前的經歷,也無人關注他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有人都認為是獻國公陷害的,我深處南境,毗鄰南蠻之地,多關注了一些,也有些路子,自然知道的更多。”
“若是我猜的不錯,臣田侯的另外一個化身,就是當年黃泉魔宗的宗主,再追尋了一下前些年南蠻之地發生的事情,那位崔老魔險些身隕,再加上臣田侯所說他修禁術是為了南蠻之地,老夫就猜測,秦陽師徒,縱然與臣田侯素未蒙面,卻也早就結下了死仇。”
“據說黃泉魔宗的宗主死了,所以這禁術之事,必然是在南蠻之地暴露的,若上面的猜測都是對的,縱觀此刻南境,唯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就只有秦陽了…”
許文程說的不甚連貫,親隨搖了搖頭,表示還是不太懂。
“老夫到現在還不太確定,只是一個猜測而已,你不懂也正常,以臣田侯的本事,以前從未見過他接連出現大的紕漏,此次卻出現這么多,原本只是如此也就罷了,臣田侯自己都知道,這些事不會要了他的命,可最后一招出現之后,前面的一切,就都不對了,性質也都變了,全部變成了佐證的致命殺招啊。”
“我總覺得這事可能會跟秦陽有關,今日才出言試探了一下,可結果卻讓我有些不確定了…”
“大人,你說今天的只是試探?不是要當他的引路人?”親隨又有些意外了。
“都是吧,今日要當他的引路人,的確是真心實意的,他參與了多少,我不知道,可絕對會有一部分,由此本事,卻半點痕跡都沒有露出來,著實不簡單,此人若是入了神朝,起碼不會差了,結個善緣總不會錯。”
“只是,他拒絕的毫不猶豫,這讓我有些疑惑了,他似乎根本不像是跟臣田侯有仇怨,也對入神朝不甚在意,也不在意臣田侯可能還有一尊化身活著的事,這讓我不禁懷疑,之前的很多推斷都是錯的…”
許文程苦笑一聲,揮了揮手。
“罷了,你下去吧,我給你說的話,你切記不可告訴任何人,你雖然愚鈍了些,可嘴巴緊,辦事也牢靠,我還是放心的,算了,這話說出去也沒人肯生出懷疑的…”
孤身一人坐在書房,許文程翻動著一些書籍,又察看著一些玉簡,上面記錄著不少南蠻之地的事情,也有南蠻之地前些年發生的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
這個世界,消息的傳播,很是受到局限的,修士的壽元綿長,縱然只是稍稍修行,隨便鑄就一個道基,就能活個二百年,若是修行到道宮境界,活個數千年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大事之外,可能發生之后,就會淹沒在當地,根本不會傳播出去。
所以游記之類的書籍,才會比較火熱,也比較珍貴。
就算是發生大事,消息傳出去之后,大家知道的,可能也只是其中幾個最重要的人物而已,大多數時候,這種人物基本都是強者。
前些年,南蠻之地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傳到大嬴神朝的范圍,里面基本上也不會有人提到秦陽這個人。
只會有極少數,可能因為噬心蠱這種很多年沒出現過的事情,隨手記了一筆,但也僅此而已了。
要不為什么,情報網的構建,是極為奢侈的事情,沒點家底,根本玩不起這些東西。
地盤實在是太大了,需要的人手也實在是太多,來來去去之間,花銷自然不會少了。
之前秦陽一直琢磨著,拓展情報網的事情,卻都沒有正兒八經的去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情報網擴大一倍之后,花銷起碼翻數倍。
家底雖然豐厚,可坐吃山空,不斷的大量消耗,終歸有耗盡的一天。
也就是最近發了一大筆橫財,撈著了下蛋的母雞,這才正兒八經的開始行動了。
新弄到的靈脈,送回了黃泉魔宗三顆,交給崔老祖,不用多做解釋,崔老祖也會處理好的。
之所以只給三顆,不是秦陽吝嗇,而是再多了,秦陽不敢給了,實在是靈脈太扎眼,孕出三條靈脈,已經是黃泉魔宗能承載的極限了。
其中一條,是送給崔老祖了,崔老祖若是想要給魔宗,秦陽也無所謂,剩下兩條,出產的靈石,秦陽就要揣在自己兜里用了。
又趁著一年之際,幽靈秘境可以打開的時候,沒有辦拍賣會,而是悄悄的回到幽靈號。
當年得到的塔底,里面可是有一大片靈田,之前靈氣供應不夠,靈田都開始跌落品階了。
這次回去,秦陽一口氣中了十條靈脈,足夠撐起整個空間,多余的靈氣,還能灌給幽靈號當做力量用。
而靈田里出產的各種東西,從玉稻到靈藥,就是大筆大筆的資源。
這次回去這一趟,只有刀疤知道,秦陽也沒讓其他人知道,省的到時候又被纏著要帶他們來大荒。
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呢,再來神朝之外的人,未必是好事。
秦陽給了手下資源,讓他們繼續發展壯大,再往北發展,誰去主持大局,尚未明確,秦陽心里倒是不是陳皮就是徐嬌。
金三為人謹慎,守成是足夠了,可開拓卻不夠,陳皮足夠機靈,有眼色,讓他去開拓應該會比較順利,而徐嬌身為三人之中唯一的女修,女修在某些方面的確是弱勢,可有些方面卻絕對比男修強的多。
尤其是有關情報的問題上更是如此。
一時之間沒決斷出來,秦陽就窩在黔俞州沒有繼續向西走。
汝陽侯倒是希望他跟樂期頤一起回九山州轉轉,那里才是汝陽侯的大本營。
而秦陽也有些小脾氣,衛老頭整天瞎搞八搞,秦陽也不樂意回去了。
專門托人送回去的三顆靈脈,也是送給蒙師叔的。
蒙師叔雙目已廢,之前得知自己中了噬心蠱之后,卻還是親自從南境跑到了極北的永夜之地,為自己尋來了一株蝕心草。
中間經歷了多少困難,秦陽不清楚,知道的也只是一句跟律宗的禿驢干了一架。
蝕心草雖說沒有用到,可這份情義,秦陽還是記在心里了。
他沒什么可以為蒙師叔做的,靈石蒙師叔也不缺,送回去的靈脈,也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說起這個,秦陽就想到了張正義,畢竟蒙師叔就惦記著他這個不靠譜的徒弟。
咦,對啊,張正義最近在干嘛呢,好久沒見他了。
回憶了良久之后,秦陽心里頗有些尷尬,總算是想起來了。
當初張正義中了返生咒,這種咒法太過古老,秦陽就順手忽悠張正義,去搜集久遠而古老的記載…
好幾年都沒他消息了,這貨不會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吧?
思來想去之后,秦陽還是決定用一下盜門的情報網。
他們關于這方面的信息肯定是最多最全的,尤其是張正義這鱉孫,從來不用自己的臉在外面溜達,憑自己的情報網,想在南境之外的地方找到他,還真不太可能。
蒙師叔沒什么所求了,就希望他好不容易有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徒弟,別死了就行…
這點要求,秦陽自然還是不能拒絕的。
去盜門的情報網拿消息,他們也不太清楚具體位置,只是知道張正義這貨最近似乎已經離開南蠻之地,跑到南海一段時間,后來有從海上一路到東海,再從東海登陸,跑到了大嬴神朝的地盤,不知道又去禍禍誰去了…
留了消息,讓他們查清楚了之后給自己說一聲,起碼心里有個譜。
因為臣田侯隕落,后續的事情,秦陽就沒管了,只是消息卻還是在不斷的傳來而已,知道了就行。
一晃三個月過去,秦陽從靜室之中走出來,神情有些糾結。
再次修行了一段時間,下面的那一階靈臺,還是一階,跟猜測的一模一樣…
本來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誰想到真的變成了一整塊。
以后想變得普通一點都不可能了…
秦陽這邊剛出關,隔天許文程就又來拜訪了。
秦陽算是有點怕了他了,去閉關也是因為要躲著許文程。
誰知道這貨消息靈通的很,自己出關之后,他就又來了。
“秦老弟,你出關了?看你氣色還算不錯,不若來府里坐坐,近幾日離都來人了,其中不乏有文臣一脈的前輩,屆時可以介紹你認識…”
“哎,許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
“明白明白,我知道你是魔道出身,不太喜歡文臣那一套,不過神朝一向是不管這些的,只要不殘害生靈,屠戮天下以求自身,無論是文道、正道、魔道,統統都不過是修行的不同而已。”
“許大人,我暫時是真的沒想法,若以后有想法了,肯定來找你,可以了吧?”秦陽算是服了。
后來想了想之后,其實也沒想明白許文程為何要這么熱心這件事,可來這里這么久了,見得多了,交流的多了,關系自然也就還算不錯了。
幾次三番之后,秦陽算是徹底確定了,許文程是真的想讓他入神朝。
“行吧,你暫且沒意向,那就等等吧。”許文程例行勸說了兩句,似是還有些不甘心一般,換了個方向:“你可知道,這次來的人,主事的是吏部的考核官,一方面是為了處理一下臣田侯留下的爛攤子,一方面也是順手考察一下下面的官員,現在空缺很多,補缺的人是誰,他基本上都可以確定大半了。”
“除了吏部的人,還有戶部侍郎王懷遠門下來人,定天司的一品外侯韓安明也來了,當年王懷遠的嫡長孫,在定天司任職之時,也有五品外侯的職位,只不過他隕落在了神朝之外,這塊令牌你拿著,雖然老哥我的身份實力都不太行,說不定能給你減些麻煩…”
許文程不由分說,將一塊刻著許字的方牌,塞到了秦陽手中。
“噢,還有一件趣事,老弟若是最近閑來無事,可以出城去轉轉,莫要待在城中,據說城外出現了一頭異獸,火燒不死,刀兵不傷,正跟一群修士打的不亦樂乎…”
一番交談,許文程再次邀請赴宴,秦陽也沒去,不去湊這個熱鬧。
只是等許文程走了之后,秦陽稍稍一琢磨,就琢磨出來點別的味道了。
他怎么覺得許文程這次是專門來提醒他一下的…
吏部的人來了,沒什么不對的,臣田侯隕落了,他的位置,肯定是要找人來頂替的,那些臣田侯的死忠,該清理的也會被清理了,以免留下后患。
這一下空出來的位置肯定就不少了,需要找人來頂替,也是一個大工程,來一個主事的人到當地,也是應有之義。
可是后面這個,戶部侍郎的門人,還有定天司的一品外侯,再加上許文程可以提到了當年的一位死在神朝之外的外侯…
怎么看指的都是當年被老船長弄死的那位。
他爺爺是神朝財政副部長,要說有錢,那肯定是有錢的很,難怪一個并不是多強的外侯,竟然能自己培養出一個囊括了整個南境的情報網…
那位外侯死在了老幽靈船長手中,人家也去報仇了,只不過老船長早就嗝屁了,仇自然也就沒了。
而自己這個繼任幽靈船長的身份,可是從來沒隱藏過的。
這些人不會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吧?
沒道理啊,當年的事,早就應該了了。
若不是如此,許文程為何暗示自己避一避?
若無必要,他沒必要專門來一趟,就差明說了吧。
思來想去之后,秦陽還是覺得,古語說的好,聽人勸吃飽飯,定天司可不是好相與的地方,定天司的人,也都沒一個好接觸的,進了定天司大獄的人,也沒誰能完整的走出來。
正好去城外轉轉,放放風。
名義上,他來到這里之后,還從來沒出過城呢。
正想著呢,樂期頤就來了,那位跟著樂期頤的吸髓妖女,低眉順眼,跟個尋常侍女一樣,跟在樂期頤身后,低著頭都不敢抬頭看人,哪里還有半點魅惑的樣子。
“秦師叔,我剛才聽許大人說,城外出現了一頭異獸,傷了不少人,偏偏沒人能傷到它,更別說拿下了,不如我們去看看吧,這等異獸,可是甚是少見的。”
“還有這等事?那走吧,去看看。”
“啊,秦師叔,你答應了?”
“走唄,我吃過不少異獸,還從來沒見過沒人能傷到的異獸…”秦陽樂呵呵的隨口一說。
跟在樂期頤身后的侍女,聽到“吃”這個字,頓時一個哆嗦,臉都白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陽瞥了她一眼,沒有多加理會,知道害怕,老實就行。
坐了玉輦,離開了俞城。
而這邊,他們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來拜訪。
“吾乃戶部侍郎王大人的門生褚三歡,奉恩師之命,前來拜訪秦有德先生,不知先生可在?”
“秦大人與世子出門了。”守衛在門口的侍衛斜了他一眼,隨口回了一句。
“恩師之命,難以拖延,冒昧問一句,秦先生可是出遠門了,何時歸來?”
“不知。”侍衛搖了搖頭,不過看這人似乎還挺有禮貌,還遞了正式的拜貼,就指了指城外:“你若是有急事,就去城東出城找吧,城外來了一頭古怪異獸,秦大人和世子去看熱鬧了。”
“多謝告之。”來人揖手一拜,留下了拜貼,轉身離去。
而另一邊,秦陽跟樂期頤,一起出了東城門,到了野外,行進不遠,就見到遠處一陣雞飛狗跳,靈光閃耀,神光沖霄,劇烈的交戰波動,不斷的擴散而來。
玉輦奔騰而去,趕到地方的時候,秦陽推開玉輦的車門,打眼一望,頓時一陣咂舌。
太慘了…
聚集的地方,一堆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家伙,不少人就抱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用秘法和靈藥,試著將其重新接回去。
更有不少人,捧著報廢的法寶,滿腔怒火,嘶吼連連。
“這異獸奇異非常,快走吧,莫要再招惹了,用法寶打,它就咬碎了法寶,用手就咬手,這異獸靈智之低,記仇之極端,世所罕見…”
有人從深處逃出來,抱著一條斷臂,咬牙切齒的離去。
秦陽心里一個咯噔,總感覺這描述聽著挺耳熟的…
“期頤啊,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地方沒什么可看的了…”
“別啊,秦師叔,本來還以為是以訛傳訛,沒想到真有這等古怪的異獸,我們看看再說。”
秦陽不說話了,心里安慰自己,那頭異獸還在秘庫里呢,他總不至于為了咬斷自己的腳,就從秘庫里跑出來,追了自己十萬八千里,還有能力追到這里吧…
這么一想,還真不太可能…
又等了一會,眼看山林深處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都已經徹底放棄了,遠遠看起來,更像是一群人,被一頭異獸追的倉皇逃竄。
短短幾個呼吸之后,秦陽就看到人群的后面,一頭似獅似熊,邁著內八字,走路晃晃悠悠,跟碰瓷一樣的異獸,從來里面沖了出來。
只見異獸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眨眼間,就有一人手中的法寶,被其一口咬碎。
短短三個呼吸,八樣法寶,七柄飛劍,盡數被咬碎。
其中還有兩柄飛劍,是修士在御劍遁走的途中,被異獸追上,一口咬碎了遁光,連帶著咬碎了飛劍。
秦陽看的臉都綠了…
這才多久沒見啊,這小王八蛋不但變得更強了,而且還學會閃現了。
這都是誰啊,眼睛都瞎么,都看不出來這家伙,越是挨揍就會變得越強么。
悄悄那速度,秦陽的目力,都有些跟不上了。
以這種速度,只要被追上,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若是這小王八蛋平白無故的來咬自己,豈不是暴露自己之前得罪過它么?
還有萬一它一口咬上來,卻咬不動,這不又是事了么?
秦陽看著異獸玩著蛇皮走位,堅定不移的貫徹了它自身的原則,法寶打它,它就咬碎了法寶完事,絕對不去繼續撲上去將人咬死…
秦陽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異獸追殺僅此而已,蠢到讓人詫異的地步,就讓它咬碎一只腳多好。
反正咬碎了再恢復一下,那一踩之仇,也算是了解了。
何至于被這又執著又蠢到不可救藥的家伙,一路追了十萬八千里。
眼看著異獸追殺的人越來越少,秦陽就急了。
正好看到有人逃竄而過,從玉輦旁遁走,而異獸緊追其后的時候。
秦陽念頭一動,瞬間收攏了氣血,尤其是右腳…
見到異獸一路閃現著飛來的時候,秦陽抬起右腳,一聲暴喝。
“期頤小心!”
異獸看到秦陽,再看到秦陽的右腳,目光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一個閃現,就一口咬在了秦陽的右腳上。
就在秦陽擔心,自己完全放棄了防御,甚至主動撤防配合,這異獸也要不碎自己的腳骨時,一陣劇痛傳來。
異獸已經不是當初的異獸,這貨一路被人打過來,早就變強了不知道多少。
“咔嚓”一聲…
秦陽腳骨就被咬碎,鮮血四濺。
異獸咬碎了秦陽的腳骨之后,如同滿意了一樣,繼續一個閃現,去追殺其他人。
“嘶…”秦陽跌倒在玉輦上,猛吸一口冷氣,咬著牙,一副硬撐著不慘叫出聲的模樣。
“秦師叔!”樂期頤連忙扶著秦陽進了玉輦,一面對車夫吩咐了一句:“快,回城。”
正在這時,追來的褚三歡終于找到了樂期頤的車駕,正好也看到了秦陽的右腳血肉模糊,被樂期頤扶進玉輦的畫面。
到嘴邊的話,他也只能咽了回去,看著玉輦遠去之后,他也跟著再次折回城里。
躺在玉輦里,秦陽已經調動真元,將碎骨重新復位,鮮血也已經止住,再包扎一下,靜候恢復就行了。
其實這種傷勢,完全就是皮外傷,秦陽愿意的話,頂多幾個呼吸,就能恢復到正常狀態。
躺在那挺尸,秦陽頗有些心有余悸,這次是真的服了。
這異獸簡直腦子有問題,為了咬碎他的右腳一次,竟然能追到這。
若早知道異獸是如此行事,早點讓它得手了多好…
唔,也不對,當時可是讓它咬,它都咬不碎。
總不至于專門揍它揍到它能咬碎為止吧?
萬萬沒想到,就因為這頭異獸,差點留下隱患了,也就是這次當機立斷,異獸又變強了不少,才化解了那點恩怨。
這次秦陽打定了主意,以后看到這個怎么都打不死,而且腦子有問題的家伙,絕對跟它保持百里以上的距離,聽說它在哪,就繞道走。
玉輦到了別院,就在門口被人攔下了。
一位男子,一襲黑色勁裝,頭戴鑲了一顆黑玉的官帽,負手而立,站在別院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玉輦。
待樂期頤扶著秦陽走下來的時候,男子掃了一眼秦陽。
“帶走。”
“定天司的人,何時可以隨意在我汝陽侯府拿人了?”樂期頤走上前一步,臉色很是難看。
這不是打他汝陽侯府的臉么。
“樂小侯爺,定天司有權直接盤查任何人,尤其是與盜門有關之事,更有直接拿人審問的權利,此人非神朝公職,又非權貴嫡系,亦不會牽扯神朝宗派,只不過一散修而已,本官如此做,有何不可?”
韓安明冷著臉,直視著樂期頤的眼睛。
“本官定天司一品外侯韓安明,樂小侯爺請記好了,若是覺得本官行事有何不妥,盡可指正。”
丟下一句話,韓安明一揮手。
“帶走。”
樂期頤陰著臉,攔著不讓動。
秦陽伸出手,拍了拍樂期頤的肩膀。
“期頤啊,你安心好了,這位官威赫赫的大人,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明白,既然是正當理由,我跟這位大人走一遭,說明白了不就好了么,相信師兄若是在,應該也會這么覺得。”
樂期頤心中一動,咬著牙沒說話,他知道,韓安明說的完全沒錯,秦陽只是一個散修的身份,定天司若是要拿人,可以直接拿,誰都攔不住。
這位韓安明他聽說過,定天司的一品外侯,乃是定天司之中的高手,而擅長的卻非交戰,而是緝拿、審訊、追蹤等一系列東西。
如此才會被列為外侯,常年在外。
就算是他想要強行阻攔,也攔不住的。
秦陽給了樂期頤一個眼神,安撫了一下,轉而露出一絲笑容。
“這位大人,走吧,定天司,以前只有耳聞,卻未曾多見,沒想到來到大嬴神朝所在,第一次見到的,就是傳說中的一品外侯。”
韓安明不說話,也沒束縛秦陽,只是轉身就走,秦陽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后。
半路上,秦陽開始琢磨,本來還以為是當年那位死在幽靈秘境的外侯的事,誰想到,竟然變成了跟盜門有關了。
怎么回事?
跟盜門有關,找自己干什么?
身份暴露了?不至于吧,真暴露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來拿人都不將人綁了,起碼上個枷鎖意思一下都沒有。
也就是說,身份沒暴露,韓安明這行事,看似霸道不講理,嚴格按照規矩來,其實還是不敢太把汝陽侯得罪死。
那在門前拿人,是為了給現在權勢愈發強大的汝陽侯一個下馬威么?
表示定天司的強大?
不管如何,秦陽可以確定一點,這次應該真的只是問個話,殺人倒不至于。
只是問個話而已,又不會死人,那有什么好怕的。
再者,退一萬步,只要身份沒暴露,秦陽就不擔心會出什么事。
這個面癱臉,真當自己是孤家寡人,這些年都白混了不成?
這些年那么多好事都白做了不成?
秦陽跟著韓安明,一路到了俞城的府牢,內有審訊室。
秦陽進來一看,就看到四壁上掛滿了各種刑具,刑具之上繚繞的怨氣、殺氣、煞氣、血腥氣,已經化作實質的氣霧一般,盤旋其上。
秦陽坐在椅子上,韓安明坐在他的對面,伸手一拋,一面銀鏡懸于半空,光輝照耀而下。
“問什么你答什么,不據實回答,便是隱瞞包庇之罪。”
韓安明說完之后,就不再說話了。
這時,褚三歡從外面進來,見到秦陽,揖手一禮。
“秦先生,在下褚三歡,恩師乃是戶部侍郎王大人,此次順道而來,不過是借韓大人問詢之機,也問秦先生幾句話,還望秦先生如實回答。”
秦陽眼皮一抬,算是聽出來了,這位叫褚三歡的,上來就先說明了,他跟韓安明不是一路人。
“閣下請問吧。”
“當年有一位定天司外侯,隕落于幽靈盜之手,你可知道?”
“知道。”秦陽回答的跟干脆。
回答完,褚三歡抬頭看了看那面銀鏡,銀鏡之上的光芒,沒有絲毫變化。
“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具體怎么死的不知道,是老船長下的命令,有人執行了而已。”秦陽依然回答的干脆,他是真不知道當時那位外侯是怎么被人打死的,壓根沒看到過程…
“尸身何在,你知道么?”
“哎,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秦陽嘆了口氣:“我這人最是見不得人暴尸荒野,死無葬身之地,當年還是我給他弄了一口棺材,按照海中的規矩,將他海葬了…”
褚三歡抬頭看了看銀鏡,沒有變化,顯然這話說的完全是出自秦陽本心。
“你要是想報仇,那你找錯人了,當年幽靈號上下,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船長到船員,都死的干干凈凈,我當年壓根不是幽靈號上的人,找我就找錯人了。”
“秦先生誤會了,在下只是想受恩師之命,前來問詢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找到小少爺的尸身,將其帶回去安葬,既然秦先生高義,已經為小少爺收殮,也算是圓了恩師一樁心事,此次在此問詢,實在是多有得罪,還望秦先生見諒。”褚三歡揖手長拜一下。
而后看了一眼韓安明,褚三歡多了一句嘴。
“秦先生無需驚慌,韓大人也只是問詢而已,若無關秦先生,自不會為難秦先生。”
褚三歡離去,這時,韓安明才開口道。
“當年幽靈買拍會,曾拍出過一位盜門的無言者,你既然已經接任幽靈號船長之職,自然也是知道當年的細節吧。”
“這你就錯了,你既然知道幽靈盜之名,肯定也知道幽靈盜是為什么而存在的,當年為了加固封鎮,從幽靈船長到船員,盡數死傷殆盡,船長更是連回到幽靈號都做不到,他帶著的東西,你說的這些記載,早就隨他而去,我現在繼任了船長,連水手都是從別的船借來的,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
聽說是因為那位無言者,秦陽暗暗松了口氣,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身份壓根沒暴露。
這貨也只是揪住了一條線索,想要挖出來當年那位無言者究竟去了哪。
船長身上自然是死了,自然也是死的凄慘,他身上帶著的資料,自然也都隨之消散的干干凈凈,這可不假。
雖然有些東西,航海日志里有記載,可幽靈拍賣會的事,可是不會全部記載到航海日志里的。
當年那位無言者被送來拍賣的具體細節,航海日志里還真沒記載什么…
韓安明面色一沉,銀鏡毫無變化,自然是因為秦陽說的是真的。
幽靈盜到底是干什么的,身為大嬴神朝大帝監視天下的眼睛,他們自然是能看到記載的。
只是,韓安明死死的盯著秦陽的眼睛,他總覺得秦陽鎮定的過分了。
哪怕是神朝之外的人,不明白定天司的手段,哪怕是死海之中航行,早就不怕死的人,也不至于這么鎮定,回答的如此流利,不對勁…
盯著秦陽的眼睛,韓安明心中思忖,盯了足足一個時辰之后,韓安明才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那位無言者是誰?快點回答!”
“不知道。”
韓安明站起身,將身體前傾,氣勢略有些壓迫。
“他在哪?”
“不知道。”
韓安明的眼神帶著逼迫,氣勢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再次厲喝一聲。
“盜門駐地在哪?”
秦陽的眼神微微一空,神海都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道。
“不知道。”
秦陽對答如流,一問三不知。
只是這個問題回復完之后,秦陽才啞然失笑。
“韓大人,你先是問我無言者的問題,當年我不過是林風號上維護陣法的人而已,我怎么可能對幽靈號上的事知道的太清楚,現在又來問我盜門的事?定天司就是這么辦案的么?我算是長見識了。”
“大開眼界啊!”
天才一秒:m.